七月的临城,傍晚的天气依然闷热。
不等出租车停稳,程斌就跳下车,扛起后座上的行李,撒开长腿向候车室跑去。
程斌从临城大学毕业四个多月了,找了几份工作,都因他有过少管所的经历未成。下午又接到大姐的电话,说家中有急事让他马上返回,而且还不肯说是什么事。撂下电话,程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太了解大姐了,没有特别的大事,绝不会在找工作的关键时刻让他回去。他只好匆忙收拾起行装。
临上车门,程斌才回头望了下身后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在这里,他度过了孤独而苦涩的四年学院生涯,还曾梦想把家安在这座著名的大都市,这一去还能回来吗?
车厢里,拥挤着大大小小的脑袋,各种箱包行李仿佛漂浮在空中。临城开往程斌家乡的列车每两天才有一趟,这次因为着急,程斌花高价才弄到一张座票,看看过道里要一直站着的人们,他感到很满足。
找到座位,程斌刚把行李塞到行李架上,他只穿着黑色背心,满是汗水的肩膀就被一只柔软滑腻的小手拍了一下,接着,同样柔软滑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弟,帮姐个忙。”
程斌一转身,就被一股扑面的馨香冲得心里一荡,一个明眸白肤,衣着鲜亮的少妇正冲他甜甜笑着。少妇看着比程斌要大几岁,身量很高,面对一米八一的程斌并不显得矮多少;一身米黄色样式典雅的西服套裙包裹着窈窕丰满的身段,低低的领口鼓出白花花的一片,辐射出难以抵御的温馨磁力。程斌一时呆愣了,竟忘了少妇刚才说什么。
还没等程斌反应过来,旁边突然挤过来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男人,他抢先拎起地上的红色皮箱,道:“大姐,我来帮你放。”这家伙年龄明显比少妇大不少,这声大姐也不知怎么叫出口的。
程斌暗自鄙夷,献殷勤也没见过这么贱的,只好歉意地向少妇一笑,表示自己没帮上忙。但少妇对中年男子只是淡淡地说了声:“谢谢!”却转过头,拿着一根钢链锁对程斌道:“老弟,帮姐把箱子锁上。”旁边的中年男人有些尴尬,箱子是他帮着放上去的,但少妇却似不信任他,把链锁递给了程斌。但程斌觉得很自然,自己长得高嘛,一踮脚就够着了。
少妇坐在程斌的对面,两人都是靠窗口的位置。粗壮男人紧挨着少妇坐着,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瞄向少妇短裙外透明肉丝包裹的丰满美腿。
列车开动了,车厢过道里还站着许多没有座位的人,使车厢里十分闷热。程斌拉开了车窗,但他背朝车头的方向,灌进来的风反倒把对面少妇的头发吹乱了。程斌忙把车窗又放下了一点,又对少妇抱歉地笑了笑。
少妇却从方便袋里拿出两罐饮料,道:“看你热的,小伙子就是火力旺。喝一个吧,刚买的,还冰着呢。”说着递给程斌一罐饮料。
程斌忙推让道:“不用,您留着喝吧。”这饮料在车上至少要五元钱一罐,萍水相逢,有些不好接受。少妇却呵呵一笑,很有点泼辣地道:“客气什么老弟,相逢就是缘。你是学生吧,到哪下呀?”说着硬是把饮料塞到程斌手中。看得旁边的粗壮男人心里很是不平衡。
“我刚从临城学院毕业,这是回家乡香林市。”程斌喝了一大口凉爽的饮料,实在地回答道。
“哦,我到云春市,咱们只相距一百多公里,算是老乡啦。我姓薛,在云春开了一家通讯商行,老弟要是来云春可以来找我。”少妇性格爽快,很是健谈,像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
“大姐……哦…..薛老板,我也是云春的,通讯可是现在的最热门生意,一部电话就要一万多,以后一定帮你介绍些生意。”粗壮男人把肉乎乎的大脑袋凑过来,献媚地说道,同时还向行李架上溜了一眼。程斌也不免随着他向行李架的红皮箱看了看,暗道:箱子里多半是昂贵的通讯器材,怪不得薛姐要锁上。
“哦…..谢了。”这位薛姐似乎有点讨厌粗壮男人,只是淡淡敷衍道。
过了一会,薛姐站起身,对程斌道:“我去看有没有卧铺票,麻烦帮我看一眼箱子。”程斌点头应承,但他发现,粗壮男人也飞快地向行李架上瞄了一眼,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知怎么,程斌觉得这家伙的眼神有点发贼。
好一会,薛姐才粉脸上写满失望地回来了,抱怨道:“这破车,连个卧铺也没有。现在的人也太多了。唉,这两天一宿可怎么熬啊。”程斌听了却有些高兴,这样自己就能有两天的美女邻居了。但随即又腹诽自己,靠!想干嘛,人家多半是有夫之妇。
许是为排解寂寞,薛姐不停地跟程斌说着她在全国各地的见闻。但程斌却有点心不在焉,总想着家里的事,原以为是三姐的白血病加重了,但大姐却说不是,那还会是什么呢?
入夜,旅客们都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坐这种长途硬座的旅客,为了缓解疲劳,基本上都要将脚伸到对面的椅子上休息,不然时间长了小腿就会控肿。薛姐开始也是将脚伸到程斌和另一个旅客之间的空隙处,但她发现身边的粗壮男总是有意无意地碰她穿着丝袜的大腿。便收回脚,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程斌道:“老弟,麻烦你往外让一点,我想放会脚。”程斌便往外坐了坐,倒出了一点空隙。
薛姐的脚穿过中间的小桌伸了过来,短短的西服裙使她的美腿露出了大半。她的腿型很美,浑圆修长,曲线婀娜,白腻的皮肤透过薄薄的丝袜,显得朦胧性感;一双丝足尤其秀美精致,足弓弯曲,雪白如玉,整齐排列的脚趾像是五颗新鲜的樱桃,藏在丝袜中更显神秘。
程斌算是自制力较强的那种人,从未有过精虫吞噬大脑的经历,自认在美女面前还是有些定力。但如此香艳的美腿近在咫尺,也难以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自主地总想去看。薛姐似乎察觉了程斌的心思,粉脸上淡淡掠过一丝笑意。然后,靠在椅子的角落里,又把脚舒服地伸了伸,合上长长的睫毛睡去了。
程斌可着罪了,薛姐的丝足就贴在他只穿着大裤头的腿上,热烘烘的。而且,明明是脚,却似乎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撩得人心里痒痒的。难道女人的脚不臭?程斌不禁有些色色地想到。一点点,他感觉自己的血流在加速,连下面也有了明显的反应,便忙从小桌上抓起一张报纸,握在手里,挡在小腹前掩饰自己身体的变化。
下半夜一点多了,多半旅客已经入了梦乡,车厢里开始安静下来。程斌也闭着眼睛努力想睡去,但鼻端总是闻到薛姐靡靡的香气,脑子里总闪过美腿、美足的影子,精神不免有些亢奋,等他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刚迷糊过去。列车却停了,响起一片上下车旅客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这时,只听对面的粗壮男人道:“大婶,你坐这吧,我下站就到了。”程斌不禁微感诧异,这家伙还挺雷锋,不过他不是云春的吗,怎么这就下了?便半睁开眼看了一下:只见粗壮男拿着自己的行李走了,而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面色黑黄的农村大婶,先将一个彩条塑料的大行李袋放到架子上,然后坐在粗壮男倒出的位置上。
程斌再次阖目迷糊过去。过了一会,听到头顶传来悉悉簌簌翻找行李的声音,还有一声虽不大,却很清脆的“咔嗒”声,像是什么钢铁的东西被绞断了。
程斌不禁心里一动,他在少管所当过一年的班长,曾听一个做过盗窃集团外围成员的少年说过:有一种叫“滚大个”的盗窃团伙,专在列车上偷窃旅客的大件箱包,故名“滚大个”。他们分工明确,手法快捷堪称专业。通常先瞄准有价值的目标;再寻机用一种德国进口的便携式液压钳绞断目标行李上的链锁;最后在列车到达某站时快速拿走行李。只需几分钟便无影无踪。而刚才那动静不正像锁链被绞断的声音吗?
“啊啼”程斌佯做打了个喷嚏,顺势站了起来,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余光却瞄向行李架。只见对面的大婶正站在椅子上,从架上的行李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然后盘腿坐下,从塑料袋里拿出油饼、大葱、黄瓜还有大酱,咔嚓咔嚓吃了起来。完全是一地道的农民。程斌又踮起脚、伸头往行李架上看了一眼,薛姐的红皮箱静静地躺在那,链锁也完好无损,还保持着自己锁上时的状态。程斌不禁挠了挠头,心里自嘲道:不是自己因少管所的经历太敏感了;就是有点过于关心薛姐的东西了。
下半夜了,倦意阵阵袭来,程斌这次真的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感到一阵凉风吹来,又响起旅客杂乱的脚步声,他才知道车又停了。这破车就这点不好,不管大站小站,见站必停,不然也不能到香林市需要两天多时间。他一歪脑袋想要重新睡去,却又听得头上又传来塑料行李袋的哗哗声,他困倦地睁开眼睛,却见刚才上车的大婶从架子上拿下自己的彩条袋子,提着向车门走去。
程斌朦胧地想重新闭上眼睛,却隐隐地感觉哪儿不对,这大婶深更半夜就坐了这么一会车,这倒也有可能;但这么一会却准备了那么多食物,好像专门到火车上吃饭来了。想到这,程斌强打精神向那大婶看去:见她已经走到了门口,程斌又看向她手里的大塑料袋子,却见里面似乎有方方正正的东西将袋子撑了起来。程斌心里一怔,忙向头顶行李架看去:啊,薛姐那耀眼的红皮箱不见了!
霎那间,程斌便反应过来,冲着已跨过车门的大婶大喊道:“站住!放下箱子。”同时跳了起来,推开过道上的旅客追了上去。那大婶听到程斌叫喊,头也不回,忽然加快了脚步,竟直接跳到了站台上,一点也不像五十多岁的老女人。
程斌人高步大,几步便追到了车下,却见前面大婶提着袋子跑的飞快,身法很是灵活。但程斌不仅体质好,重要的是手里没负担,迅速缩短着两人的距离。眼看着不到十米远了,突然,程斌感到身侧寒光一闪,忙下意识地闪躲,却觉得右臂一凉,被利刃划了一道口子。程斌顾不得捂住伤口,定睛看去,却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挥舞着尺八长的匕首再次向他刺来。
程斌知道,这些人应该是一伙的,自己真的碰上“滚大个”的盗窃团伙了。见匕首向胸口而来,程斌轻巧地向旁边一个滑步,左手一招青龙探爪抓向粗壮男的手腕,同时,右脚一抬,一个隐蔽的撩阴腿飞快地踢向小伙子下身。
程斌不仅比对方身高力大,而且他从小就被父亲逼着修习祖传的八卦掌,虽然他天性对学武兴趣不大,经常耍滑偷懒,但近二十年的修习怎能白费,寻常对付三、五个不拿武器的汉子还是很有把握的。
小伙看来也是吃刀口饭的,不仅凶悍而且反应敏捷,见程斌的大手抓来,他就势反转刀柄,逼退了程斌的青龙探爪,但却被撩阴腿踢中小腹,吃不住痛蹲下身来。程斌头脑十分清晰,关键目标是箱子,见那大婶已跑出去几十米远,便没继续跟小伙纠缠,而是撒开大步向大婶追去。这时,后面还有几名旅客也追了上来。
前面的大婶似乎体力很好,但她不敢往出站口方向跑,那里肯定有铁路人员堵截,只好向横着一道道铁轨的站台里面跑,此时已经能看见车站的围墙了。
就在离围墙十几米的地方,程斌追上了大婶,大婶一看跑不掉了,陡然转过身,呼地掏出一把电工刀,声音粗哑狠厉地叫道:“兄弟,闪条道,给你三千块钱;要是不开事,今天就让你把命撂在这。”程斌一听声音,妈的!原来竟是男扮女装,高啊!愣是骗的老子没看出来。但程斌怎能放过他,还指望用箱子向薛姐邀功呢,便道:“放下刀,你跑不了了。”说吧侧头用余光看了看后面追上来的人群,其中有个跑的快的离他们只有二十几米了。
假大婶也看见了人群,似乎泄气了,垂下双手,低声道:“我认栽,兄弟,我记住你了。”但话音未落,他右手飞快一杨,一道寒光直向程斌胸口射来,然后这家伙也不看飞刀是否射中,拎起箱子飞快地向围墙跑去。
程斌没料到这家伙此时还有这一手,忙闪身躲过飞刀,几个健步追上去。距离一米多远时,程斌身体猛然腾空飞起,一个侧踹狠狠蹬在假大婶后腰上。假大婶一声惨叫,扑到在地,箱子也摔了出去。程斌随即上前一步,紧紧按住假大婶,把他双臂背过来要捆上。这时,跑在最前面的追兵也到了,一个粗嗓门喊道:“对,把他绑上。”
程斌咋听这话没在意,以为是自己的同盟,但随即心里一怔,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忙回头去看,却见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向自己,拿枪人正是那个自称早已下车的粗壮男人。电光石火间,程斌已明白,这家伙也是假大婶一伙的。但他不及多想,只来得及将头一偏,便见眼前火光一闪,随即陷入了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