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从台北到北京:胡同台妹眼中的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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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两岸交流(3)

宫铃,网名胡同台妹,台湾人,祖籍安徽。曾在台湾做过10年记者,2006年定居北京。曾任某著名网站台湾事务发展部总监,现为独立撰稿人。

获选理由

她是微博上最火的台湾人,关心两岸政治,致力于消除两岸语境上的差异。因为思维方式的不同,且敢于直言,她一会被看成是“台独”分子,一会儿又被看成是“五毛党”。她感动着网友的感动,愤怒着网友的愤怒,被称为“在大陆互联网上走得最远的台湾人”。

博主自述

我有着多元化的性格,大部分人觉得理性的女人必定冷血,但我却是个该理性时很理性,但感性时却情感泛滥的女人。我会用一种情感去看待人事物,而且我尊重真实的自己,即便有缺点。我不想把自己塑造成某个状态,因为我更乐于平凡、简单。我的博客的风格就是真实,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博客是我可以掌控的平台

如果你玩微博,但不知道“胡同台妹”,那你就out了。半年来,这个叫做宫铃的台湾人变成了一个深度网虫,她像游侠一样行走于微博江湖,敢想敢说,语不惊人死不休,乐此不疲地和大陆网友隔空谈心、评点“江山”。于是,她被网友尊称为“在大陆互联网上走得最远的台湾人”。她说她很荣幸,但也受宠若惊。“我希望产生千万个在台湾互联网上走得很远的大陆人,希望有一天这句话不存在了,大家就都走得很远了。”

其实,“台湾人”一直以来都是“敏感词”,“别人会不自觉地把你当成台湾的代表来表达政治上的不满。”尽管她也会被网友拍砖,但多数情况下,她扮演了一个这样的角色—大陆网民的民意代表,这完全出乎她意料。她说,之所以关注大陆的时事,是因为自己想更好地了解自己生活的这个社会,拉近和大陆网友的距离。

宫铃很敢说,敢对于社会中一切她认为不够公平的事情发表看法,敢于批判新浪,敢于发表对户籍制度、高考制度的看法……“有人说我是个被民主洗脑的白痴、冷血动物,其实我只不过是以一个台湾人的角度看一些事情。我觉得我就是《皇帝的新衣》中那个敢于说出真相的小孩。”

“我也会担心得罪人呀,只是都是得罪完以后才担心,啊,惨了,得罪人了。接着就会告诉自己,哦,就这样吧,下次不可以了喔!人这一生不可能讨好所有人,但是要清楚你为此付出的代价。我也担心哪天在互联网上说了不该说的话,被赶回去。”她俏皮地说道。

“我一直觉得我比较叛逆,在大陆,叛逆好像是坏孩子,但我觉得叛逆不是坏事,所以我很保护这种叛逆。”宫铃在台湾做过10年的记者,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台湾媒体人的特点啦,而且我觉得在某些观念的坚持上如果妥协了,会让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后悔。”

正因为她的直言不讳,受到的委屈自然也比别人多。今年4月26日发生的“立方门事件”让她觉得非常不爽,“维权”3天后,退出新浪。“很多人说我多事,说我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我把自己当回事,我很在乎我的尊严,这有什么错呢?”她就是这么一个为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坚持到底的人。比如,她很坚持写字用的笔一定要顺手,“如果笔不顺手,字都写不好、文章也会写不顺”。而且,在微博上,这类博客她从来都不会转发:比如斤斤计较温总理穿了什么牌子的球鞋、戴着什么牌子的手表。“我珍惜每一次发出观点的机会,总要掷地有声。一些仅是情绪发泄的追究,无需表达在公众媒体上。”另外不论博客还是微博,她都坚持写繁体字,当然这个坚持遭到了一些网友的质疑:干吗不入乡随俗?“我喜欢看到我的文字是用繁体字呈现而已,并非刻意不同。”

但是,因为在大陆生活多年,她还是有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前段时间,她回了一次台湾,让她纠结的是,虽然人在台湾,但不管走到哪里,大陆网友的问题会不停地从脑海里冒出来。她说,看到街边的摊贩,她会想到网友曾问过的“台湾是否有城管”的问题;我吃着各种台湾小吃,心中念想的却是“拍照—上传—大陆网友想看、爱看”。“一趟返乡之旅,我的心,因着微博平台带来的友情牵挂,好像遗留在了北京。”

宫铃说,自己好像蝙蝠,既了解哺乳类的痛苦又了解鸟类的痛苦,所以她很孤独。“这可能跟我是天秤座有关吧,总是找平衡。”“但我蛮喜欢和大陆人交朋友的,我不喜欢某些在大陆的台湾人,因为我没办法像他们那样生活在云端:假日打麻将、购物,也无法与他们议论大陆人。”

其实,2004年来北京之前,宫铃是准备从政的,因为整体形势的发展对她这个“纯种的外省人”不利,所以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这个多年的梦想。而姥姥时常念叨的北京让她十分憧憬,于是很冲动地来了北京。后来,她去了凤凰网负责网内有关台湾的部落格和论坛的工作,于是就有了“胡同台妹”这个网名。“对我而言,胡同就是北京,因为我姥姥就是从北京的胡同去的台湾,而台妹呢,就是台湾的女子。”

这也是她第一次接触博客。“我当时想,大家多看看台湾人的文字可能更能了解台湾。我喜欢写文章,博客是我可以掌控的平台,很自由。”尽管这是她的自由空间,但她的文章不是随兴的感情抒发,而是完整而富有逻辑的。“记者都有天生的喜欢表达的欲望,我把它当成自己替报社写稿一样,这是我对这个平台的尊重,因为自媒体也是媒体。”

宫铃不止一次地提到自己好像是“前世格格”。“这是一个感觉,我上辈子应该在哪个胡同活过。”于是尽管是冲动地来到了北京,但一待就是将近6年。宫铃也会抱怨北京的空气脏、菜咸、地铁挤、冬天冷……但她也很清楚,如果不来北京,她一定会后悔,而且会一直惦记着姥姥讲述的那个记忆中的北京。“你相信命中注定的安排吗?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

2

除了这个大团,其实我在之前或之后都有带着两三位大陆朋友赴台旅游的机会。2008年11月,陈水扁要被检方收押的那天上午,我跟凤凰网的总编辑邹明先生正在台北出差。同时间我们在新光三越百货站前店的楼上与凤凰卫视台北站的同事们吃饭,饭后,当我跟邹明先生走出百货公司大楼,看到不远处站着一排的镇暴警察,他问那是在干嘛?

我说,那是特侦组的办公地点,一会儿陈水扁要来接受调查,有可能要收押,现场会群聚许多陈水扁的支持者,为了预防可能的冲突场面,因此镇暴警察要先做好部署。

他问我,是否可以靠近看看?我立刻带他靠近。在走路的过程中,他不只一次问我还可以靠近吗?我觉得奇怪,为何如此啰嗦?直到接近了,他在镇暴警察前拍了照,我问他刚才为何一直问是否可以靠近?他告诉我,在大陆如果有镇暴警察的现场,别说拍照,就算要靠得如此近都不可能。

他还说,真没想到,一个被新闻镜头看起来是全部状况的新闻现场,其实不过就在街头一角,而街的这一头,一个百货公司的商业区,人们如常的购物、逛街与工作,大家都在做着平常不过的事情,包括抗议。

我想起曾经参加过多次的街头游行,可不是,抗议完然后去逛街、吃饭甚或看电影,我不会因为抗议的情绪打扰到我原本的休闲或是工作,而休闲与工作也不致于让我无心去抗议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他则感叹的说:“媒体的台湾和真实的台湾,是两个面貌。”

3

作为两岸交流的中间人,我不仅仅接待去台湾的大陆朋友,在大陆期间也接待了不少的台湾友人,带他领略大陆的风光,让他们通过自己的眼睛去发现一个不一样的大陆。

在北京的这几年,陆陆续续接待过的台湾朋友也记不清有多少了,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曾经招待过一位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这已经是远得不能再远的关系。初来乍到的台湾朋友在北京碰上什么新鲜事,都会过来跟我分享,碰到不懂的事情,也会过来向我讨教。

那年冬天,有一位台湾朋友来到了北京,没几天他跑过来跟我抱怨:“北京的车子质量太差了,开关车门还会漏电。”我笑,耐心地跟他说:“这是静电!”

可能大陆朋友听来会觉得很不可思议,静电是这常识啊,有文化的人都应该知道。问题是,台湾是个海岛,空气湿润,是不会有静电现象的。静电在台湾只会出现在一个场合,那就是科学课的实验室里,老师会拿着橡胶棒告诉学生,摩擦能生电。所以,那位朋友不识静电就不难理解了。

台湾朋友知道北京烤鸭,并且知道烤鸭要吃全聚德或是便宜坊的。我曾经试图向两位台湾朋友推荐这两家之外的另一家烤鸭店,费尽唇舌没有得逞,人家就认准这两个牌子了。于是,中餐全聚德,晚餐便宜坊。因为这是台湾人都知道的烤鸭店。

从便宜坊出来开始跟我抱怨,说北京的果汁太贵。这是必然的,北京的果汁哪能像盛产水果的台湾那样便宜!原来他们在便宜坊点了一扎鲜榨果汁,没想到花去了98元,幸好他们点得烤鸭是顶级的,否则果汁都要比烤鸭贵了。

有感于北京的出租车司机要么过于冷漠,要么过于热情,但总体偏热情的情况,我跟台湾来的朋友都交待过,不要与出租车司机谈台湾问题,否则会郁闷到不行。好在很多台湾的朋友都经受过本土化过程中台湾出租车司机的洗礼,大部分都能够听从我的建议。

朋友说,大陆人习惯在生活中讲政治用语,他给我举了两个例子。对人说谢谢,对方可能会回答你,不客气,为人民服务。有人感冒了,对方会劝你赶紧吃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的朋友对这种习惯用语感到很新鲜很好奇,因为在台湾是闻所未闻的。

有一个朋友对小朋友脖子上围的红丝巾很感兴趣,他发现几乎所有的小学生脖子上都会戴这样一条红丝巾。后来,他才知道这种红丝巾叫作红领巾,是少年先锋队员的标志。台湾没有少先队,也就不会有红领巾了。

对于那些能够在课本上、媒体上有过初步了解的东西,台湾人来到大陆后会格外关注,实际上也是一种求证的过程。比如,天安门城楼上毛主席的画像,这是在课本里有所提及的,几乎所有的台湾人初来大陆都会格外留意。

最有意思的是,我经常被大陆朋友问到,“台湾的夜市都没有城管会驱赶吗?”而台湾没有城管。到了过年,大陆的朋友也会问“台湾有春晚吗?”而基本上台湾已经少有所有电视台联播的节目或新闻了。而似乎对于一个没有春晚的土地,大陆朋友难以想象,都会接着问,“没有春晚那你们过年都怎么过呀?”这就如同元宵节,台湾有灯会,路上的小朋友或年轻人或提灯、或举火把,但大陆是很难看到的。又譬如中秋节,在台湾几乎家家户户烤肉赏月,我都戏称为“全民烤肉节”,但在大陆别说赏月,月饼都成为一种身分地位的象征与计量工具,往往卖得比台湾贵得多得多。在台湾过年必定得要买新衣,端午节还有许多家庭挂菖蒲、洗艾草、看龙舟、喝雄黄酒。同样的传统节日与习俗,在不同的地方有了不同的结果。又譬如每年农历七月是鬼月,七月15中元节,台湾的家家户户烧香拜拜,在大陆是极其少见的,而我身边许多年轻朋友对于这个有着慎终追远的鬼月,更是闻所未闻。

又譬如,我看到许多大陆朋友同姓结婚,这在台湾是避免的,因为同姓是一个家族。过年不说不吉利的话或脏话,但在这里似乎也毫无忌讳。所以说,如果不用心观察与体会,恐怕仅仅只是概括性的觉得彼此没有什么不同,必定会造成理解上的误差。经历了蓬勃发展的两岸交流的活动,我想说的是,两岸的交流并不是一朝一昔可以完成的,更不是了解彼此用语不同就可以做到彼此的认同与了解,要作到真正意义上的交流和融合,如果前面所言,谦卑,恐怕是唯一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