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治(共九条)
一、火证喉痹,悉宜以抽薪饮主之。火不甚者,宜徙薪饮主之。凡肝胆之火盛者,宜以芍药、栀子、龙胆草为主。阳明胃火甚者,宜以生石膏为主。若大便秘结不通,则宜加大黄、芒硝之属,通其便而火自降。凡火浮于上,而热结于头面咽喉者,最宜清降,切不可用散风升阳等剂。盖此火由中,得升愈炽。经曰:高者抑之,正此之谓。非火郁宜发,及升阳散火之义。学人于此,最当体察,勿得误认其面目。凡外治火证肿痛之法宜以木别子磨醋,用鹅翎蘸搅喉中,引去其痰。或另少和清水,免其太酸。时时呷嗽喉中,不可咽下,引吐其痰为更善。漱后以代匙散吹之。仍内服煎药,自无不愈。凡火壅于上,而食物之治,最宜悉尼浆、绿豆饮之属为妙。若南方少梨之处,或以好萝卜杵汁,和以清泉,少加玄明粉,搅匀徐徐饮之,既可消痰,亦可清火。凡单双乳蛾,若毒未甚,脓未成者,治之自可消散。若势甚而危者,必须砭出其血,庶可速退。此因其急,亦不得已而用之也。又古法用三棱针刺少商穴出血,云治喉痹立愈。
一、阴虚喉痹,其证亦内热口渴喉干,或唇红颊赤,痰涎壅盛,然必尺脉无神,或六脉虽数而浮软无力,但察其过于酒色,或素禀阴气不足,多倦少力者,是皆肾阴亏损,水不制火而然。火甚者,宜滋阴八味煎、加减一阴煎之类主之。火微而不喜冷物,及大便不坚,小便不热者,宜六味地黄汤、一阴煎之类主之。若因思虑焦劳,兼动心火者,宜二阴煎主之。
一、格阳喉痹,由火不归元,则无根之火客于咽喉而然,其证则上热下寒,全非火证。
凡察此者,但诊其六脉微弱,全无滑大之意,且下体绝无火证,腹不喜冷,即其候也。盖此证必得于****伤精,或泄泻伤肾,或本无实火,而过服寒凉,以伤阳气者,皆有此证。速宜用镇阴煎为上,八味地黄汤次之,或用蜜附子含咽亦妙;若再用寒凉,必致不救。
一、阳虚喉痹,非喉痹因于阳虚,乃阳虚因于喉痹也。盖有因喉痹而过于攻击,致伤胃气者,有艰于食饮,仓廪空虚,亦伤胃气者。又有气体素弱,不耐劳倦而伤胃气者。凡中气内虚,疼痛外逼,多致元阳飞越,脉浮而散,或弱而涩,以致声如鼾睡,痰如拽锯者,此肺胃垂绝之候,速宜挽回元气,以人参一味浓煎,放心徐徐饮之。如痰多者,或加竹沥姜汁亦可。如迟,多致不救。如作实火治之,则祸如反掌。
一、喉癣证,凡阴虚劳损之人,多有此病。其证则满喉生疮,红痛久不能愈,此实水亏虚火证也。宜用前阴虚喉痹之法治之。若多咳嗽肺热,宜以四阴煎之类主之。若满喉生疮,破烂而痛者,宜用牛黄益金散吹敷之,仍内服滋补真阴之剂,自可全愈。
一、瘟毒喉痹,乃天行瘟疫之气,其证则咽痛项肿,甚有颈面头项俱肿者。北方尤多此病,俗人呼为虾蟆瘟,又名颅 瘟,亦名大头瘟。此湿热壅盛,最凶之候。宜清诸经之火,或泻阳明之热,当察缓急而治之。东垣有普济消毒饮,专治瘟毒喉痹,百发百中。
一、锁喉风证,时人以咽喉肿痛,饮食难入,或痰气壅塞不通者,皆称为锁喉风,而不知有真正锁喉风者,甚奇甚急,而实人所未知也。余在燕都,尝见一女子,年已及笄,忽一日于仲秋时,无病而喉窍紧涩,息难出入,不半日而紧涩愈甚。及延余视,诊其脉,无火也。问其喉,则无肿无痛也。观其貌,则面青瞠目不能语也。听其声,则喉窍之细如针,抽息之窘如线,伸颈挣命求救,不堪之状,甚可怜也。余见而疑之,不得其解,然意谓风邪闭塞喉窍,非用辛温不能解散。遂以二陈汤加生姜煎而与之,毫忽无效。意复用独参汤以救其肺,然见其势危若此,恐滋怨谤,终亦未敢下手。他医见之,亦但束手而已。如此者,一日夜而殁。后又一人亦如此而殁。若此二人者,余至今莫识其所以病,此终身之疑窦,殊自愧也。然意必肺气竭绝而然,倘再有值此者,恐非独参汤决不能救。故笔诸此,以俟后之君子虚心详酌焉。
一、杨梅结毒,有喉间溃烂作痛,久而不愈者,此非喉痹之属,乃杨梅疮毒也。宜仙遗粮汤。甚者,宜以土茯苓煎汤吞五宝丹。
一、诸物哽于喉中,或刺或骨,必有锋芒之逆,所以刺而不下。凡下而逆者,反而上之则顺矣。故治此者,当借饮食之势,涌而吐之,使之上出,则如拔刺之捷也。若芒刺既深,必欲推下,非惟理势不能,必且延迟,或食饮既消,无可推送,以致渐肿,则为害非细矣。
凡诸骨鲠,或以饧糖一大块,满口吞而咽之;或用韭菜煮略熟,勿切,吞下一束,即裹而下,亦妙。
述古(共二条)
张子和曰:喉痹病,大概痰火所致。急者,宜吐痰,后复下之。上下分消而愈。又甚者,以针刺去血,然后用药吐下,此为治之上策。若人畏惧而委曲旁求,瞬息丧命。治喉痹之火,与救火同,不容少待。《内经》曰:火郁发之。发,散也,吐中有发散之义,出血者,亦发散之端也。治斯疾者,毋执缓方、小方而药之,曰:吾药乃王道,不动脏腑。若幸遇疾之轻者而获愈,疾之重者循死矣,岂非误杀也耶。
庞氏曰:伏气之病,古方谓之肾伤寒,谓非时有暴寒中人,毒瓦斯伏于少阴经,始初不病,旬月乃发,脉微弱,法当以伤寒治之。非喉痹之病也。次必下痢。愚按:此证亦所尝有,是必以少阴、少阳之火令,太阳之寒令,太阴之湿令,而复兼风寒之邪者,皆有此证。故治此者,不必治喉痹,但治外邪,其喉自愈。即如新方诸柴胡饮,及散阵诸方,皆可随宜酌用。
格阳喉痹新按
余友王蓬雀,年出三旬,初未识面。因患喉痹十余日,延余诊视。见其头面浮大,喉颈粗极,气急声哑,咽肿口疮,痛楚之甚,一婢倚背,坐而不卧者,累日矣。及察其脉,则细数微弱之甚。问其言,则声微似不能振者。询其所服之药,则无非芩、连、栀、柏之属。此盖以伤阴而起,而复为寒凉所逼,以致寒盛于下,而格阳于上。即水饮之类俱已难入,而尤畏烦热。余曰:危哉,再迟半日,必不救矣。遂与镇阴煎,以冷水顿冷,徐徐使咽之。用毕一煎,过宿而头项肿痛尽消如失。余次早见之,则 然一瘦质耳,何昨日之巍然也。遂继用五福饮之类,数剂而起。疑者,始皆骇服。自后,感余再生,遂成莫逆。
虚损喉癣新按
一、来宅女人,年近三旬,因患虚损,更兼喉癣疼痛,多医罔效。余诊其脉,则数而无力。察其证,则大便溏泄。问其治,则皆退热清火之剂。然愈清火而喉愈痛。察之既确,知其本非实火,而且多用寒凉,以致肚腹不实,总亦格阳之类也。遂专用理阴煎及大补元煎之类出入间用,不半月而喉痛减,不半年而病全愈。
小儿吞钉新按
一、王氏子,甫周岁,其母以一铁钉与之玩弄,不觉纳之口中,吞入喉间,其父号呼求救。余往视之,但见其母倒提儿足,以冀其出,口鼻皆血,危剧之甚。余晓之曰:岂有倒悬可以出钉而能无伤命者哉?因速令抱正,遂闻啼声。余曰:钉已下咽,不在喉矣。其父曰:娇嫩之脏,安能堪此?但因其哀求之切,不得不允,姑以慰之,然计无从出,而逼索方药,顷刻数四。余只得静坐斋头,潜思熟计,亦无所得,乃取本草一玩,觊启其几。见所载曰:铁畏朴硝。遂得一计,乃用活磁石一钱,朴硝二钱,并研为末,付其父。令以熬熟猪肉加蜜和调药末与之,于申末之顷尽吞之。至次早,其父匍匐阶前曰:昨于三鼓时,忽解下一物,大如芋子,莹如 菜,润滑无棱,药护其外,拨而视之,则钉在其中矣。持以视余,乃京中钉鞋所用蘑菇钉也。其父索其方,并问其故。余曰:所用者,芒硝、磁石耳。盖硝非磁石不能使药附钉,磁石非硝不能逐钉速出,非油则无以润,非蜜则未必吞。合是四者,则着者着,逐者逐,润者润,同功合力,裹护而出矣。公亦以为然否?其父手额称谢曰:神哉!不可泯也,宜笔记之,以资后人之识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