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语文新课标课外必读第二辑——鲁滨逊漂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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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遇难船只

在这十五六个月中,我心里非常不安。白天充满了焦虑,夜里经常梦见杀野人。到了5月中旬,依照我那糟糕的木头日历来算,大概是5月16日那天,刮了整整一天的大风,电闪雷鸣,一直到夜里还是雷雨交加。我正在阅读《圣经》,并且认真地思索着我当前的处境,忽然出乎意料地听见一声枪响,仿佛是从海上传来的。我立刻跳起来,转眼之间就把梯子竖在半山上,登到半山以后,接着把它拉起来,第二次爬上梯子,上到了山顶。就在这一刹那,我看见火光一闪,第二枪又响了,果然半分钟以后,又听见了枪声。声音是从上回我坐船被急流冲走的那一带海上传来的。

我立刻考虑到,这一定是什么船只遇险了,而且他们肯定还有别的船只,因此开枪作求救的信号。我心里很沉着,我想自己虽然没法援助他们,但他们也许会援助我吧。于是我把手头所有的干柴都收集在一起,堆成一大堆,放在山上点起来。这些木柴都是干透了的,很快就燃烧起来了。风力很大,火烧得十分旺,我敢说,只要海里有船,他们绝对看得见。他们无疑是看见了,因为我的火烧起来以后,我马上又听见一声枪响,接着又是好几声枪响,都是从同一个地方传来的。我把火烧了一整夜,直到天亮。等到海上开始晴朗的时候,在远远的海面上,在岛的正东方,我仿佛看到有个什么东西,至于是帆是船,却看不清楚,甚至用望远镜也没有办法看清,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而且海面上雾气很重。

整整一天,我不断地眺望着,看见它始终停在原处,一动也不动。于是我断定那是一条抛了锚的大船。我急于想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就把枪拿在手里,向岛的南部跑去,就是我前次被急流冲走的那些岩石前面。到了那里,天气已经完全晴朗了,我一眼就看出,有一艘失事的大船昨天夜里撞在我前次驾舟出游时发现的那些暗礁上了。我猜想他们在看到我的火光以后,就立刻上了小船,尽力往岸上划,可由于当时风浪很大,把他们都卷走了。后来我又猜想,他们的小船说不定老早就丢了。因为这种事儿是屡见不鲜的,尤其在碰到惊涛巨浪的时候,人们常常被迫把船上的小船拆散,扔到海里去。一会儿我又猜想,或许跟他们搭伴同行的船,见到信号,已经把他们救走了。这件事使我体会到更应该感谢上帝,感谢他给了我这么多的照顾,让我在这种凄凉的处境里过得这样幸福,同时也感谢他,在整整两船人中间挽救了我,使我死里逃生。

看到这种情景,我的心里忽然产生一种求友的强烈欲望。我不禁大声疾呼:“啊!如果有一两个——哪怕只有一个人从这条船里逃出来,跑到我这儿来呢!也好让我有一个同伴,有一个同类的人可以说说话儿,交谈交谈啊!”我多年来过着孤寂的生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强烈地渴望同人往来,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切地感受到没有同伴的痛苦。

然而这种事情偏偏办不到。因为一直到我留在岛上的最后一年,我还弄不清那条船上究竟有没有人幸免于难。更可悲的是,过了几天,我竟在岛的那一头,靠近船只失事的地方,亲眼在海边上看到一个淹死了的青年人的尸体。他只穿了一件水手的背心,一条齐膝麻纱短裤和一件蓝麻纱衬衫,我无法猜出他是哪国人。他的衣袋里除了两块西班牙币和一个烟斗外,一无所有。这两样东西中间,后者对于我却比前者更有价值。

这时海上风平浪静,我很想坐小船到那条破船上去瞧瞧。因为我相信一定可以从船上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同时,还有一种动机更有力地推动着我,就是希望船上还会有一两个活着的人,那样,我就可以搭救他的性命,而这对于我个人来说,也是一种安慰。这种思想时时萦绕在我的心头,使我昼夜不得安宁,一心想坐小船到那破船上去。我跑回城堡积极进行航行的准备。我拿了一些面包,一罐清水,一个驾驶用的罗盘,一瓶甘蔗酒和一篮子葡萄干。我把种种必要的东西都背在身上,走到我那小船旁边,淘干船里的水,使它浮起来,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了进去,又跑回去拿别的东西。我第二次拿的是一大口袋米,一把挡太阳的伞,又拿了一大罐子清水,两打面包和大麦饼,一瓶羊奶和一块干酪。然后,我衷心地祈祷上帝保佑我一路平安,就划船沿着海岸朝那艘破船飞也似的驶去。不到两小时的工夫,就到了它的跟前。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片凄凉的景象。从那条船的构造格式来看,应该是一条西班牙船,船身被紧紧地夹在两块礁石中间,船尾和后舱都被浪头打碎了。夹在礁石中间的前舱,由于撞得太猛,前桅和主桅都已经倒在甲板上,折断了,但它的斜樯还是好好的,船头看起来也还牢固。我到了船跟前,忽然出现了一条狗,它看见我就叫起来。我呼唤了它一声,它就跳进海里,游到我的小船这边来了。我把它拖到船上,给了它一块面包,它就大吃大嚼起来,活像一只饿了两星期的狼。我又喂了它一点清水,看那样子,只要我让它尽量喝,它简直可以把肚皮胀破。

接着,我就上了大船。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两个淹死的人紧紧搂抱在一起。看情形,船触礁的时候,海面上正起着狂风暴雨,波涛汹涌,不断地打在船上,同时海水又不断地涌上来,仿佛要把人埋在水里似的,结果活活地把人们闷死了。除了那条狗,船上没有一个活着的生命。船上的货物,几乎都让水给泡坏了。只有放在舱底下的几桶酒,不知是葡萄酒还是白兰地,因为水已经退了,露在外面,可是桶太大,根本没法移动。我又看见几只船员用的大箱子,就搬了两只到我的小船上,至于里面装的什么,我也没工夫去检查。

如果触礁的是船的前舱,我倒不虚此行,根据我从这两只大箱子里找到的东西来看,可以断定船上有很多的财富。同时根据这只船所走的航线,不难看出它是从南美巴西附近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或里约拉巴拉他开出来的,准备开到墨西哥海湾的哈瓦那,再从那里到西班牙去。船上载着许多财物,但现在它们对任何人来说都成了无用之物。至于船上其余的人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完全不清楚。

除了这两只箱子,我还找到了一小桶酒,约有20加仑,我费了不少劲,才把它运到我的小船上。舱室里还有几支短枪和一只盛火药的大角筒,里面大约有4磅火药。短枪对于我毫无用处,因此我只拿走了盛火药的角筒。我又拿了一把火铲和一把火钳,都是我非常需要的东西。另外我还拿了两把小铜壶、一个煮巧克力的铜锅和一个烤东西用的铁架。刚好这时潮水开始往回流,我就载着这些东西和那只狗离开了。天黑以后一个小时,我疲倦地回到了岛上。

当晚在小船上安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我决计把我所弄到的东西放在我的新洞里,不带到我的城堡里去。我先吃了点东西,然后把我的全部货物运到岸上仔细检查了一番。我弄到的那桶酒原来是一种甘蔗酒,可当我打开那两只大箱子时,却找到几样对我非常有用的东西,在一只箱子里,我找到一只很别致的小酒箱,装着几瓶上等的提神酒,每瓶约有3品脱,瓶口用银子包着作装饰。我又找到了两罐上好的蜜饯,因为口封得很严,没有被海水泡坏,另外还有两罐,却已经被海水泡坏了。我又找到一些很好的衬衫,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东西。另外还有一打半白麻纱手帕和各种颜色的领带,这些麻纱手帕简直太有用处了,热天用它来擦脸,再爽快不过了。接着,我打开箱子里面的小抽屉,又找到3大口袋西班牙币,约1100多枚,其中一个口袋,有6块西班牙金币和一些小块的金条,都用纸包着,大概有一磅重。

在另外一只大箱子里头,我找出许多衣服,但都是没有用的,好像是属于副炮手的,不过箱子里却没有预料中的火药,只有两磅压成细粒的上好火药,装在3只小瓶子里,我想,大概是准备装鸟枪用的吧。总的来说,我这趟出海并没有弄到多少有用的东西。至于钱币,对我简直毫无用处,就像我脚下的泥土一样,我宁愿把它们全部拿出来,换三四双英国袜子、英国鞋,这才是我迫切需要的,因为我已经许多年没有穿过鞋袜了。我也弄到了两双鞋,那是我从破船上两个淹死了的人脚上脱下来的,此外,我又从另一只大箱子里面找到了两双,这使我很高兴。在这位船员的大箱子里,我又找到了50多枚西班牙银币,却没有金币。我想这只箱子的主人一定比较贫寒,而另一只箱子的主人一定是一位高级船员。我把这些钱搬回山洞,像过去处理从自己船上搬下来的钱一样,把它们好好地收藏起来。可惜我没法进入这条大船的另外一部分,因为我确信,如果我能进入那一部分的话,一定可以运它几独木船的钱回来,即使有一天我能重返英国,这些钱放在这里,也相当安全,等将来有机会再回来搬取也不迟。

我把全部东西搬到岸上,收藏妥当后,就回到我的小船上,沿着海岸把它划回它的旧港,绑好后,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我的老住处。到了那里,一切都完好如初。于是我还是照老样子过日子,有一段时期,我的日子过得相当悠闲自在,仅仅比以前更加警惕一些,时时注意外面的动静,并且也不大出门。

我在岛上又生活了将近两年,这两年里,我一直在盘算着怎样离开小岛。有时候,尽管我的理智告诉我,那条破船上早已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再冒着风险出海了,我还是不死心,总想再去一趟。我敢说,如果我从萨利出来时坐的那条小船还在我手里,我早已坐着它出海了。从破船上回来以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从前的状态。老实说,我比以前更有钱了,但金钱对于我来说毫无用处。

那是我来到这个孤寂的海岛上第二十四年的3月,一天夜里,我躺在吊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很健康,无论在肉体上或精神上,都没有一点病痛,没有一点不舒服。可是我怎么都合不上眼,睡不着觉,一晚上连一个盹都没打,想了许多事情。我把我一生的历史大略回顾了一下,从早年起一直到我来到岛上以后的生活。我回想到最初几年住在这儿的快活日子,和我见到沙滩脚印以后那种焦虑、恐惧、小心翼翼的生活,做了一番比较。我觉得,自己不知道有危险,就如同压根儿没有危险一样幸福。从这里我体会到:造物主在统治人类的时候,把人类的认识和知识局限于狭隘的范围内,实在是无上的好事。人类在千千万万的危险中过活,如果让他发觉这些危险,一定会使他心烦意乱,精神紧张,但造物主却叫他看不清事情的真相,完全不知道四周的种种危险,从而宁静泰然地生活下去。

这种想法在我头脑里盘旋了一段时间,我就开始郑重其事地想到,这么多年以来,我在这个岛上无时无刻不被危机包围着。过去经常坦然无事地在岛上走来走去,而事实上,使我免于遭遇到最残酷死亡的可能仅仅是一座山岗,一棵大树,或黑夜的偶然来临。思索了半天,仍然毫无结果。于是我又从另外一方面追问自己:这些畜生究竟住在什么地方?他们究竟离大陆的海岸有多远?他们老远跑出来,究竟有什么目的?他们所用的船,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们既然可以到我这边来,我为什么不可以想点办法,到他们那边去?我完全没有考虑到我到了那边以后怎么办,也没有考虑到万一落到野人手里,自己会有什么结果,更没有考虑到,万一他们来攻击我,我该怎样逃命。本来心里很安定,只想听天由命,现在却安定不下来了。我仿佛没有力量控制自己的思想,整天只想着怎样渡海到大陆上去,而且这种愿望越来越强烈,简直叫我没法抗拒。最后,争取实现我自己的迫切愿望终于战胜了一切,我决计不惜一切代价,弄一个野人回来。现在,第二步就是计划怎样去做,这实在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由于一时想不出好办法,我决定先去山顶守望,看他们什么时候上岸,其余的事先不去管它,到时候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