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的你在巴黎的信息使我越来越满意。阿尔比马尔勋爵写给我一封信赞扬了你，这里的许多人都看到了这封信，这对你的前程很有用。成为上流社会人士，对任何地方的任何人都很重要，对你来说，更重要的是在你回国之前就有了名气。如此，你在成功道路上已走了一半路程。而我确信，你是不会让人改变对你的好感的。我深信，你不会成为一个自以为是的蠢人。你现在的学问还有待于充实，我的方针是，不要逼迫你而是推动你去获得更多的知识。为此，我将摘录最近收到的一位不带偏见的、有眼力的朋友的来信，我想，这对你们二人都是公正的：“爵士，请允许我深信不疑地对您说，斯坦诺普先生是会成功的。他有丰富的知识，有非凡的记忆力，尽管他从不炫耀他的这些长处。他渴望做到令人满意，他一定会做到这一点。他的仪表堂堂，身材匀均，虽然稍矮小了些。他从不举止失措，尽管他尚未把应有的礼仪学到手，马塞尔夫妇会教给他一切。总之，他没有任何缺失，除了像他那种年纪的年轻人通常无可避免地欠缺的东西，我指的是，某种特色与仪态的细微之处，这些只有在优秀的群体中长期熏陶才能获得。像他那样的天分，将会很快学到，尤其他所交结的群体正是最适于影响他的人。”
我深信不疑，以上的摘引，是可信的，你我二人都满意于你已学到很多，欠缺很少。尽管你已有长足进步，但仍须显得谦逊，同时内心要更加坚定，更有信心。你所欠缺的，并不难学到，但须加倍努力。实际上，欠缺的东西在一些愉快欢忻的场合就可获得：交友、晚宴、舞会、观剧等等，都有一些样板供你学习，形成自己的风格。习惯用语、习惯动作，以及仪态方面的细微之处，必须注意。这些方面，你目前所在的骑术学校与学院中会有一些年轻的同学和贵夫人给你指点。
博卡热先生是你的又一个赞扬者。他告诉我，他的夫人说你“是一位好朋友，谦虚得像一个仆人”。你一定会感到高兴的。你做得对，这正是提高自己的方法。同每一位女士交谈都要用这种态度。
我恰有机会通过信使波拉克（他曾做过我的仆人）给你带去一包希腊文和英文书，将托约克先生再给你送去两件。但是我又担心你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读这些书。你还是应该先读最重要的书，无疑地就是：近代历史、地理、年代学与政治方面的知识；还有当代的宪法、行为准则、军事、财富、贸易、商业、杰出人物、政党以及某些欧洲朝廷钩心斗角之事。许多人被认为是优秀的学者（尽管他们对雅典与罗马的政府体制也不甚了了），其实他们对现时欧洲政府的体制完全无知，甚至对他们本国政府的体制也弄不明白。只需读一点拉丁文、希腊文的著作即可使你获得古典知识，年轻时可作为装饰，年老时也可以自娱。但是，真正有用的知识，尤其对你来说，是上述有关的现代知识。这将使你在国内工作或国外工作都有合格的条件，你的注意力主要应放在这方面。我深信，荣誉感使一个有见识的人更加谦虚，当然也更加坚定。一个炫耀荣誉的人，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家伙；而一个不知荣誉为何物的人，则是一个傻子。一个有见识的人懂得荣誉，努力争取荣誉，使自己得益于荣誉，但决不吹嘘，并且总是让人觉得你低估了而不是高估了自己的荣誉，尽管实际上你对自己的荣誉有一个正确的估计。
请将附条交给瓜斯科神父，他对你很有用。让他带你去各处看看，他的才华平平，但有知识。各人有各人的长处。孟德斯鸠先生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是你最有用的朋友。他有才华，是世上少有的学问家。
再见。愿优雅与你同在。如果优雅不愿前来，就把它抢过来，强迫它与你为伴，无论是在你思索的时候，还是说话与行动的时候。
名言佳句英汉对照
I am convinced that the consciousness of merit makes a man of sense more modest， though more firm. A man who displays his own merit is a coxcomb， and a man who does not know it is a fool.A man of sense knows it， exerts it， avails himself of it， but never boasts of it；and always SEEMS rather to under than over value it， though in truth， he sets the right value upon it.
我深信，荣誉感使一个有见识的人更加谦虚，当然也更加坚定。一个炫耀荣誉的人，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家伙；而一个不知荣誉为何物的人，则是一个傻子。一个有见识的人懂得荣誉，努力争取荣誉，使自己得益于荣誉，但决不吹嘘，并且总是让人觉得你低估了而不是高估了自己的荣誉，尽管实际上你对自己的荣誉有一个正确的估计。
（六）讲话要注意气派、仪态
1751年2月11日，伦敦，旧辑
在你去观剧的时候（我希望你常去，这是一种很有意义的娱乐活动），你一定会观察到，会演戏还是不会演戏，效果完全不同。高乃依[150]的最佳悲剧，如果演员道白好、演技好，就能引人入胜，深深打动观众的感情。疼爱、恐惧与怜惜，交替向你袭来。但是，如果演员的道白不好，演技不好，只能激起你的愤慨或大笑。为什么呢？剧本还是高乃依的剧本，同样的事件，同样的含意，可就是仅仅因为道白与表演的风度不同，使演出的效果迥然不同。你可以由此看出，如果你想在私人聚会中赢得好感，并在公众集会上获得成功，就必须注意气派、神态、手势、仪态，清晰的发言与正确的重音，恰当的加重语气，以及语调的节奏，这些方面与你讲话的内容同等重要。不要理会那些笨拙的、粗俗的、愚钝的家伙说什么他们只看重讲话内容与道理分析，他们轻视所有那些装饰性的优雅之处，而正是这些东西才能打动人心。那些家伙将发现，他们那些粗糙的、未加修饰的讲话内容，那些僵硬的、自以为是的议论，既引不起人们的兴趣，也说服不了听众；相反，只能使人生厌，使人反感。
这个问题直接关系到你。须知，除非进了国会，否则，在这个国家是出不了名的。你能否成功，就看你能不能成为一名演说家。记住我的话：要想成功，讲话的风度比讲话的内容更重要。皮特先生与副检察长默里先生（斯托蒙特勋爵的叔父）是无人可及的最优秀的演说家。他们一开口就能把议会煽动起来，或者平静下去。他们能使人声鼎沸的集会立刻鸦雀无声，连一个别针落到地上也能听见。是不是他们讲话的内容比别人强？或者他们的辩论更加有力？是不是议会期望能从他们听到特殊的消息？不，根本不是这样。议会只想听他们的讲话获得乐趣。他们注意听，他们听到了，他们便鼓掌。尤其是皮特先生，他在国会事务方面所知甚少，他的讲话内容空空洞洞，他的理据往往很弱，但他的口才是超一流的，他的姿势很优美，他发音清晰，声调和谐，文辞藻饰恰如其分，所用的每一个词都是选得最好的、最富表现力的。是这些东西，而不是演说的内容使他在议院大受欢迎。由此可以得出明显的结论。人们在平常交谈中也完全适用这些原则。即使谈论的是些小事，只要表达得很优雅，再伴以风度很优美，就能获得听众的欢心。反过来说，如果你不得不去听某个笨人唠叨一些令人厌烦的、浑浊不清的、词句蹩扭的讲话，尽管所讲事物的本身还是有趣的，你会有什么感觉？在你的日常谈话中就要注意这些问题，形成习惯，那么，等你进入议会时，只须把语声提高一些就行了。在你开口之前，要想好用词，安排好前后次序，作出最恰当的选择。用你自己的耳朵来听听，是否有刺耳的声音，声音是否很单调？还要想到你的姿势与外表。法国人十分注意这些事情，无论谈话或写信，都很看重词句是否优雅。细心观察他们，形成你自己的法国风格，能优雅地使用一种语言便能优雅地使用他种语言。我认识一位年轻人，刚刚入选议会，但受到了耻笑，因为有人从他的办公室大门的钥匙孔中发现他在一面大镜前演习讲话的手势与姿势。我不会去耻笑他的，相反，我认为他比嘲笑他的人更聪明，因为他认识到这些小事的重要性，而嘲笑他的人却未认识到。在欧洲，一个教养差的人，遇到一位女士掉下扇子也会去把扇子拣起来，送还给女士；教养好的人，也不过如此。但是，效果会有很大差别。后者，动作优雅，因此能取悦于女士，而前者因动作拙劣而受到耻笑。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厌其烦地对你讲：气氛、姿态、仪容、风格、风度，所有那些装饰性的东西，必须成为你要注意的惟一重点。你现在学不到的话，就永远学不到了。为此，宁可推迟其他方面的考虑，也必须在这些方面狠下功夫，不要浪费一分钟。坚实的内容，同装饰性的东西结合起来，当然是最好的，但如要我做出某种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我希望你向马塞尔先生勤奋学习，他是巴黎最出色的舞蹈教师。你学会了如何在餐桌上切肉了吗？如果切肉切得不雅观，将是一件可笑的事情。要是有人告诉你他不会切肉，就像是在告诉你他不会擤鼻子；这两件事都很重要，都很容易学。
替我向享廷顿勋爵[151]致敬意，他是我所最敬重、最喜爱的，我敢说，你也这样。我将很快给他去信，尽管我相信他几乎没有时间来读信。你的经验可以告诉你，我对我所喜爱的人写信总不会是短信。这封信就是证明，其实我本想写得更长的。
名言佳句英汉对照
If you would either please in a private company， or persuade in a public assembly， air， looks， gestures， graces， enunciation， proper accents， just emphasis， and tuneful cadences， are full as necessary as the matter itself.
如果你想在私人聚会上赢得好感，并在公众集会上获得成功，就必须注意气派、神态、手势、仪态，清晰的发音与正确的重音，恰当的加重语气，以及语调的节奏，这些方面与你讲话的内容同等重要。
（七）有学问要深藏不露
1751年2月28日，伦敦，旧辑
马提雅尔[152]有一首警句诗，译成英文是这样的：
“我不喜爱你，失败博士，
我说不出什么道理。
但是我非常清楚——
失败博士，我不喜爱你。”
这首警句诗曾使许多人困惑，人们无法相信，怎么会没有任何理由就说不喜爱某个人呢？我倒认为马提雅尔的意思十分清楚，尽管警句诗本身要求词句简短，不允许他解释更充分。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噢，萨皮提斯[153]，你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你有一千种优秀品质，你有很多很多的学问，我佩服你，我尊敬你，但是按我的性格我并不喜爱你，尽管我也说不出什么道理。你不让人觉得可爱，你缺少那种动人的风度，缺少使人愉快的吸引力，缺少那些优雅的气派，你的谈吐（尽管不可能加以限定）本该是绝对会取悦于人的。我也说不出是这方面还是那方面的原因障碍我喜爱你，那是一种综合性的效果，使你未获大众的欢心。
在我一生之中，不知有多少次遇到这种情况。我有许多熟识的朋友，我看重他们，尊敬他们，但却爱不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不愿费事、不愿找出时间来分析自己的感情，并追究它的根源。但后来的观察与反思，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有这么一个人，他道德高尚，学问高深，才华出众，我看到了这些，我钦羡他，我尊敬他，但我就是无法喜爱他，每当他来到我们一伙朋友中间，我几乎会感到惴惴不安。他的体形（未曾受到损毁）看来比一般人要差，双腿与双臂从不搁在适当的位置，举手投足恰恰是优雅的对立面。他随手抛洒碎屑，喝茶水像牛饮，不会切肉只会乱剁。在公共社交生活中，他常常不遵守时间，甚至弄错了地方。与人辩论时脸红耳赤，意理不清，从不考虑对方的社会地位与性格，完全忽视交情深厚与尊敬程度的不同。他对上司、对同级、对下属都是同样满不在乎的态度，必然的结果是三个人中有两个人不喜欢他。这么一个人能让人喜爱吗？不能。我至多把他认作是一个可敬的霍屯督人[154]。
我还记得，我刚从剑桥出来，我从那个偏执的研究班的一批迂夫子那里，学到的只是华而不实的文学，讥讽与轻佻，强烈的争辩与对抗的倾向。好在当时我还只是个小人物，后来我发现这些是不对的，便立即采取了与之相反的态度。我把我的学问深藏不露；我常向旁人鼓掌但内心并不诚服；我常常让步，实际上并不认输。在社交活动中，灵活性是必不可少的，正如在政治领域也必须有多样性的才华。人必须常常让步，为的是最后的战胜。人必须谦虚，为的是求得进一步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