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离村距离常杉镇不远,不过几十分钟的车程,陆然跟梁家兴两人就来到了目的地,看到写有库离村地名的标牌。
和北方大多数的农村一样,库离村也是个普通的农业村,这时秋收都已经结束,地里荒芜一片,只有许多金黄色的秸秆成垛的堆积在地里。
村口的道路有些窄,而且梁家兴也不知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开,只好把车子停到村口一处宽敞处。
两个人下了车,梁家兴从车后备箱中拿出来之前买的上门礼物——一箱果汁和一箱八宝粥,然后双手抱在怀里跟着陆然往前走。他们不知道老人家住在哪里,甚至就连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老人常被提起的外号——唢呐王。
就这样走了百十步。梁家兴油光锃亮的皮鞋就给村路飞扬的黄土蒙上了一层灰尘,他忍不住抱怨:“你这是要领我瞎走到什么时候,我们先停下来找个人问问?”
“那也要有人给你问才行。”陆然随口回了他一句的同时四下张望。秋收已经结束,这个时间大人都闲在家里孩子去上学,从进村这一路上他就没见过一个活人,倒是有些家禽在路上乱跑。
陆然小心翼翼地躲过面前一只“社会鹅”的视线,有过在农村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农村里狗不是最可怕的,而真正可怕的生物就是这些大白鹅。
鹅是有领地意识的,你要是稍不注意侵犯了它的领地,它就会气势汹汹地扑上来啄你。鹅不光有一张铁嘴,上面还有一口尖牙,一排排小齿每一个都如同一个尖刺,可想而知被啄到一口有多疼了。而且它不光是啄,啄住了还开拧,拧着你的肉旋转,啄到的地方产生的淤青,一周都下不去。
不光不能侵犯它的领地不说,你还不能跟它对视,否则下场也是一样。
好不容易在前边看到一伙小孩子凑在一起蹲在门前玩耍,陆然眼前一亮,对着梁家兴摆摆手示意他跟着过去。
眼前几个小孩子看起来都是五六岁的年纪,再大一些的这个时候都该去上学了。
陆然就凑上前去跟他们蹲在一起,几个孩子纷纷看了他一眼,不过都没有感到很惊讶,孩子之间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几个孩子都没说话,在等着陆然先开口。
陆然满不在乎地对他们说:“看到我身后那个傻大个儿没?他说只要谁带他去唢呐王他家,就给谁一块钱!”
无视掉梁家兴传递过来的凶恶眼神,陆然眼睛滴溜溜的转,试图用一块钱来诱惑这些孩子。
这时候村里可还有两分钱一根的冰棍儿呢,还不是天天都能吃上,可想而知这一块钱对这些几岁的孩子来说究竟诱惑有多大了。
果然,听到他这话,几个孩子先是对视了一眼,有些将信将疑。不过很快,还是馋的心思占了上风,一个看上去年龄最大的孩子最先开口问道:“真给?不骗人?”
陆然很用力地点点头。
这下几个孩子一下都沸腾了,直接把刚才手里攥着的不知是草根儿还是石块的东西丢到地上,站起来就开始过去拽梁家兴的裤子,要拉着他过去。
梁家兴有些慌张,他怕不小心踢到这些孩子,求助般地看了看陆然。
陆然觉得眼前这场景有些好笑,巨人一样的梁家兴被几个不到一米三的小孩子拉扯着,偏偏不敢用力,显得束手束脚。随即注意到他的休闲裤上,被几个孩子抓出了好几道手印。
梁家兴身上穿的可向来都没有便宜货。
陆然开口道:“你们这样揪着他他根本走不快,你们先放开他,他这么大个人又跑不掉。”
兴许是觉得陆然说的话有道理,几个孩子想了想之后,还是松开了梁家兴,这也让梁家兴长舒出一口气。
……
大概又走了百来步,很快几个孩子就在一处跟村子里其它房屋比起来,稍显破旧的房屋面前站住了脚。之前那个看着像领头的最大的孩子道:“就是这儿了。”
说着用期翼的目光望着梁家兴,那目光的含义再明确不过。
梁家兴就把怀里抱着的两箱东西放到地上,从西装口袋里摸出钱夹来,翻找了半天摸出四枚硬币分给眼前的四个孩子。
这大大出乎了孩子们的意外。他们都以为梁家兴是要给他们一共一块钱,未曾想却是一人一块钱,一个个接过硬币都乐了起来,就往口袋里揣,之后接过钱就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跑,一个个脚步飞快,不知道是不是怕梁家兴反悔。
梁家兴觉得既好气又好笑,陆然却冲着孩子们的背影大喊了声:“你们告诉我这家主人叫啥啊?!”
一个孩子一边跑一边扭头过来,脸上还淌着鼻涕,冲着陆然大声叫道:“他没名儿,就知道姓王,村里人都管他叫王树根儿……”
这倒是没什么奇怪,过去很多人不识字,小户人家也没这么多讲究,有个称呼就行了,老人今年年纪已经快要八十,算算是清末民国生人,没有名字也正常。
梁家兴观摩了一下眼前的房子,村里其他人家基本都有一个独栋的大院儿,院儿里养鸡养鸭养狗,还分南房北房什么的。可这间房子,却既没有院子,也没养任何动物。
村里大多数房子都已经翻盖成砖瓦房,而眼前这间,却还是土坯混着茅草,只有房盖上才铺着一层红砖。门也显得格外简陋,上面的油漆在长期以来的风吹日晒之下已经层层脱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看得出屋主人的生活状况不是太好。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黄土的墙壁,用拳头在上面稍微用力地压了压就按出一个小坑,甚至怀疑如果他用尽全力在这上面来上一脚,会不会把墙给踹塌。
重新抱起刚才放到地上的两箱礼物,给了陆然一个眼神,这是让他过去叫门的意思。
陆然会意,走上前去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声,过了片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