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著小光头来到镇上的棋牌室,交了三块钱,又要了壶热茶水找个角落里坐下来,他们两个都在外面冻了那么久,不喝点热的第二天保淮要感冒。
“你要找我说啥……”小光头声音很低落,听起来是那么的颓废。
“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两种人,一种人要什么有什么,他每一根毫毛都得到无微不至的关爱;一种人要什么没什么,他的手啊脚啊都没处搁……”
“……”
“我们俩都是第二种人,但是我比你幸运,早晚会成为第一种人,而你不一样。”说到这里陆然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小光头没有吭声,只是眼神木然地注视著他,好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永远会是第二种人,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的,就算你进了厂,再上五年班你也没钱给你妈治病,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陆然缓缓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想成为第一种人,你就得拼上你的一切,你的血、你的未来、甚至是,你的命……
我不能给你保证什么,也不能给你太多帮助,但是我能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的机会……”
……
……
那天下午陆然跟小光头谈了许久,久到天彻底黑了两个人也动都没动。当天夜里小光头就买了到市里的汽车票,身上最内侧的胸前上衣兜里,揣了厚厚的一叠人民币,足有五千块。
他把这笔钱放在胸口位置紧紧的用手捂著,有陌生人靠近他他就警觉地死盯著人看,结果整个车上都坐满了,也没有一个人敢坐到他旁边。
钱是下午陆然从卡里取给他的,把钱交到他手上的时候,陆然同时透露给他一个消息,说道:“松市的地下老大二驴,这次进去没有十年二十年估计出不来了。而随着他进去以后,松市的道上肯定会重新洗牌,能不能抓住机会,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
听完他这番话,小光头哦不谢东,双拳死死地攥紧,胳膊上的青筋都现了形,眼睛里冒出说不上是什么的光,看得出他在进行一番极为复杂的思考。
最后他狠狠地一把抓过陆然手中的钱,也根本没有问他一个小孩子哪来这么多钱,咬着牙发狠般地说了一句:“你说得对,我就是要什么没什么,还不如拿去搏一搏,反正输了也就一条命而已……”
陆然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说道:“记得到时候好还我五万块……”
……
时隔多年以后,在整片北方都有着不容小觑势力的谢东,头戴墨镜,身穿一件LoroPiana意大利顶级手工皮夹克,和陆然两个人并肩站在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楼顶天台吹风。
突然谢东向前迈过一步,半个身子就这样站在栏杆的外面,只用一只手扶住,把整个后背留给了陆然。这时只要陆然从背后稍微用力地推上一把,这个叱咤整个北方、被人称为东北王的传奇人物谢东,就会摔成一摊烂泥。
陆然耸耸肩,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谢东这些异于常人的怪癖,常年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人不管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难理解。
“我说,当初你他妈就那么有钱,为什么只给我拿五千而不是五万?”谢东把头上戴着的奢侈品墨镜一把摘下来,用尽全力丢向远处同时说道。
墨镜毫无悬念地在飞出一条抛物线之后开始向下落去,慢慢消失在了两人视线当中。
陆然突然笑了:“这个问题还用想?要是老子当初给了你五万块,你肯定直接就带着钱去给你妈治病了,哪还有后来的风光?而且当初说好的还我五万块,你到今天还没有还……”
谢东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双手一撑就从平台边缘翻回到栏杆里面,趁着陆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记重拳。
陆然也不甘示弱,他的身体可要比谢东强悍得多,立刻予以回击一脚蹬在谢东的小腹,把谢东横着踹出去能有三米多远,可见他的力量恐怖如斯……
两个人这就翻身扭打在了一起,你一拳我一脚,最后打到两个人身上全都带血而且不知道分别是谁的的时候,这才终于肯停下来。
停下来以后,这两个在外人眼里看上去像是神经病的家伙,突然就伸出双臂抱在了一起,良久才肯分开……
……
“我说,有烟没有?妈的都说了不要打脸……好痛。”陆然一边揉着脸上的一块淤青,同时伸出手来掏向谢东的皮衣口袋。
谢东没有说话,而是从衣服侧兜里掏出一盒烟,还有一只纪梵希GIVENCHY的顶尖手工打火机,自己从盒中抽出一支,又把盒子甩给陆然。
陆然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一看,笑了:“又是大前门,这烟我怎么记得一零年已经停产了,你又是从哪里搞来的?”
“……”
谢东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生产这牌子的烟厂,现在是我的……”
陆然这下彻底无语了,尽管此时的他跟谢东都不会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但是对于谢东这种为了抽这个牌子的香烟而特地买下了烟厂的做法,他还是感到有些傻气。
把烟放到唇边,谢东掏出打火机亲自为他点着,这恐怕是市长亲自前来都不会享有的待遇,但是谢东的神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然。
一支烟过后,陆然看了眼手上的腕表,笑着说:“时间快到了,我接下来约了人吃饭。”
看得出他心情极好的样子。
“我送你……”谢东的话才刚刚说出口,就被陆然抬手止住。
“你嫂子今天终于才肯从国外回来,给我们留点二人世界的机会……”
说完陆然就转身从天台上走了下去,还不忘风骚地边走边整理刚才打闹时弄乱的衣服,留谢东一个人站在上面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发呆。
良久,谢东嘴巴微动似乎说了些什么,却没人能够听到。
他说的是:“然子,五万块钱,我到死的那天都不会给你,我要我一直欠着你这个天大的人情……”
这时一阵风吹过,这个被道上人称作东北王的男人,突然闭上了眼睛开始用手揉弄起来,同时还自言自语道:“真是讨厌啊,好像有不知道什么东西一下子飞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