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离仑抬眸望向星空,闪动着淡白色光辉的星辰稀稀疏疏的散落在一片天鹅绒般的黑幕上,挂在轻薄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眸底闪过一丝沉稳。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如今天下纷争,暗潮汹涌,明天的一切都是未知,大荒之境的格局每时每刻都在改变,没有人能真的预测到下一刻到底会发生什么。”
萧暮烟收回眸光,她微微侧眸看向孟离仑,俊朗的侧颜上是少有的表情,等待着他一秒要说出的话。
孟离仑唇角沁出了一丝笑意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两个国家真的站到了对立面,你会成为我的敌人吗?”
萧暮烟的表情微微滞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孟离仑说出口的话语会是这样的担忧,或许他正是看到了未来风云变幻的格局,才会问出这样一句话。
可是大荒之境上有属于她的国家吗?如果按照萧暮烟的身份,她算是半个勾陈国之人,不过在她的心中却并无半点归属感。
更何况从萧暮烟的父亲萧天逸到这个国家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和那些道貌岸然的大臣,又有哪一个不是站在她的对立面的呢?
她从在这个世上睁开眼眸的那一刻起,既继承了萧暮烟的身份,又背弃了她的一切,她看似属于这个国家,不过她从未认同,现在是,以后是,将来也会是。
她前世为国家承受了太多,今生今世不想为着勾陈国累及,只想要潇潇洒洒的恣意一生罢了。
萧暮烟爽朗的大笑一声,她将手中的折扇潇洒的一收,敲打在手心里。
她微微垂眸不由得一笑道:“孟离仑你放心,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敌人,我这人向来是爱憎分明,你觉得这片土地有值得我去守护的理由吗?我正是因着他们利益争斗的种种,才会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你又让我抱着何种心态去面对勾陈国呢?”
孟离仑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干涩,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眸底划过一抹疼惜的神情。
她挪动脚下的步子大步向前走去,所有的笑意皆是化作了唇角的一抹微笑,她朗声说道:“孟离仑,别忘了我可是一个利益为先的人,倘若你到时候给的钱多,说不定我还能倒戈,当你的细作。”
孟离仑笑了一笑,快步走到了萧暮烟的身边,玩笑道:“好啊,到时候可不要反悔。”
萧暮烟眸眼一弯笑道:“我自然会说到做到,只是你定是要出个好价钱。”
两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条不起眼的巷道前,幽暗的巷道中摇曳着一盏淡黄色的灯笼,被烛火熏制的微微泛黄的灯纱上写着一个硕大的酒字。
萧暮烟歪头问道:“你说的就是这家酒铺?”
孟离仑笑着微微点头道:“正是,别看这家店铺不起眼,但是这桂花酿却是一绝,我曾游历天下,喝遍了无数的美酒,唯有这一家的酒最让人难忘,也最令人回味。”
萧暮烟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快点去品尝美酒,我早已迫不及待了,我倒是要好好尝尝你口中的美酒到底有多好喝。”
话音未落,萧暮烟身形一闪,脚下的步子飞快的奔向小铺,孟离仑笑着摇了摇头道:“等等我。”
酒铺的门扉是一扇四四方方的狭小木门,纵使是一扇剥落了黑漆的木门大敞,也不过将将能有一个人通过,门口除了那扇破旧灯笼之外,竟是没有任何的酒铺的指示,连牌匾和酒铺的名字都不曾有一个。
萧暮烟心中不禁感慨一声,真是一家奇特的酒铺。她带着一丝好奇之情踏过门槛,眼角的余光瞧见了漆黑木门上面贴着的红色年画,仔细看去像是两个凶神恶煞的神仙,虽是年岁已久,年画褪色了不少,不过依稀可以看出那画上画的正是门神。
进了酒铺,里面的空间并不大,一眼可以扫过屋内的全貌。踏进门内最近的地方摆放着三张四四方方的漆黑木桌,往里看去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个狭小的柜台,周围全部堆满了高高低低的酒缸,一侧的木架上斜挂着七八个葫芦和三四个打酒的漏壶。
屋内弥漫着四溢的酒香,屋内空无一人,像是一座没有主人的酒窖一般。孟离仑后脚跟了进来,站在了萧暮烟身边。
萧暮烟不解的问道:“今夜这酒铺没有人?”
孟离仑扫视了一眼,神秘一笑道:“这酒铺的主人向来不会待在这小铺里,这酒铺的后面是他的小院,他闲来无事便会躲在那小院中,只有有客人才会出现在这里。”
萧暮烟笑道:“这酒铺的主人也是洒脱不羁之人,竟是不怕有人进这酒铺将这些酒都带走。”
“小老儿我倒是不怕有贼人惦记,不过我这一口口大缸皆是上百斤,想要带走没有办法,除非他在这里全部喝光,我也敬他是一条汉子,定是分文不取。”
一道沧桑的声音响彻酒铺,萧暮烟眸子一转,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这声音竟是从一藏蓝色的棉布小帘之后传出。
伴着声音而出的是一位佝偻着脊背的白胡子老人,只见他身穿一件藏蓝色的棉袍,头发胡子皆是花白,面上布满了皱纹,但是神色红润,精神矍铄,体态轻盈,一点都不像是上了年纪之人。
孟离仑见到此人,唇角一勾恭敬地称呼道:“何伯,今日我带着朋友来你这酒铺品尝桂花酿,你可是要将那五年陈酿拿出来招待才行,要不然可是砸了你的招牌。”
萧暮烟微微点头示意的笑道:“何伯。”
被称作何伯的老头打量了一眼萧暮烟,他爽朗的一笑道:“就你小子嘴刁,每次来了都知道点名要我的五年陈酿,我看我的这好酒早晚会被你这小子喝光。现在又带了一位朋友,岂不是今夜就想给我喝出来?”
孟离仑眉梢一挑,调侃道:“何伯的每年都酿新酒,年复一年哪有喝光的一日?我的人生一大乐趣,可是全靠何伯你这桂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