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语文新课标课外读物——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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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救济院

郭兰杰先生小心地收起记载安妮和吉米材料的大本子,然后,用吸墨纸小心地擦干他的笔。

“孩子们,你们的资料都齐备了。老丁,麻烦你带小男孩到男宿舍,我带安妮到女宿舍”。

吉米听懂了郭兰先生的话,这表示他和安妮将被分开,此时的吉米紧紧地依偎在安妮的怀里,放声痛哭。

“不行,不行!”安妮紧紧地抱着弟弟大叫起来,“我们不能分开,我们必须在一起。”安妮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感情。骨肉亲情、血浓于水的爱使安妮第一次对“自我”以外的人产生怜爱之情。

沉思片刻,郭兰杰先生终于点头说道:“好!我想吉米可以跟你一起住在女宿舍,但你得答应我,他一定要穿上女孩的围裙”。安妮的表情让郭兰杰转过头去,不忍再看下去。

什么?穿女孩的围裙?这让吉米禁不住又一次放声大哭,因为就在不久以前,他好不容易才脱去了尿布的包袱,穿起了男孩子们穿的长裤。

这次安妮·莎莉文聪明地止住了弟弟的哭声,然后说:“好,如果这是一定要守的规矩也只好这么做了。”

在马萨诸塞州这个简陋的救济院里根本就没有护士,更不用说医疗药品了。州政府拨给医生的钱不够,镇上的医生也就偶尔例行公事来巡视一趟,在男女宿舍这两排长方形的房子里走一圈。

这所救济院只是徒有虚名,事实上是无家可归的流流者的收容所。来这里的人大多是无依无靠的垂暮老人、精神病患者、醉汉等天涯沦落人。

安妮和吉米千里迢迢加入他们之中。

来救济院的第一个夜晚,莎莉文姐弟是在女宿舍度过的。这一栋宿舍都是生病的老妇人,她们如同幽灵般地躺在床上,不在床上时便坐在摇椅上叽叽嘎嘎摇上几个钟头,屋子里一片灰暗,没有一点生活气息甚至没有人说话。

安妮讨厌这里的气氛,这些妇人阴森森的,没有一点生活活力。她们的缄默和永无止尽的摇着躲椅令安妮身心不安。安妮是个活泼快乐的女孩,她除了眼疾,从不知道什么是痛苦,更没尝过病痛折磨的滋味。

莎莉文姐弟的举止并未赢得多数老妇人的关爱。小孩子不懂各,整天叽叽喳喳,从来没有尊重过这些年纪大的室友们。但安妮把其中的两位老妇人礼为朋友,因为安妮觉得她们与众不同,至少她们还“活”着。一位是瞎了眼的老妇人,她常拉着安妮的手,讲些奇妙旖旎的故事给安妮听。另一位是患有严重关节炎的玛琪·卡罗,她几乎成了瘫痪,连上下床都非常吃力。她常常借助安妮的年轻力壮,在需要翻身或坐起来时就喊安妮。而安妮无论在做什么,都会立即跑过来给她最好的帮助。

而玛琪懂得阅读,这便代替了安妮的眼睛。安妮帮老人捧书,替她翻开新的一页。

玛琪的眼睛和安妮的双手互补缺撼,相得益彰。几个月以来她们读了很多书,这使安妮想要阅读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最初,安妮在德士堡过得很快乐,可说是无忧无虑。她和吉米有东西可吃,各有一张床,可以挪得很近,晚上她可以照料弟弟。虽然她们居住的房间常有老鼠出没,但是她们并不以为意。吉米还常常用扫把追赶老鼠群,玩着猫追老鼠的游戏,以此取乐。

可是姐弟不分离才是令他们感到最高兴的事,他们可以在同一屋檐下过日子。上上下下的职员都善待他们,没有人欺负他们、藐视他们。人们从来不干扰安妮,她也不再使性子、发脾气了。安妮在这里过着平静的生活,有一两次,她正要愤怒地喊叫,管理员就对她说:“你再叫一声……再叫一声就把你弟弟送到男宿舍去。”他的威胁唤醒了安妮的理智。在以后的日子里,安妮只要一想到这句话,就会使她的狂乱叫闹的坏脾气有所收敛。

德士堡的冬天异常寒冷,莎莉文姐弟没有保暖的厚外套,只好缩在屋里,不敢出门。在宽敞的女宿舍尽头有一间少有人来的小空房,这里成了安妮和吉米的专用游乐室。

一位老婆婆看到了,便显得十分害怕地告诫说:“你们怎么……敢在这个屋子里玩?”安妮领会婆婆的好意相劝,耸耸肩。她知道这是停放死尸的太平间。救济院里,人们去世以后,连床一起被推到这个房间,等候安葬。对于安妮来说人世的无常和辛酸已不足为奇了,生者与死者的生活又有何不同呢?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闲暇时,安妮喜欢到处闲逛。一天,她发现大厅的橱子里堆满了一大捆一大捆老鼠啃过的旧杂志。

她兴奋地大喊:“吉米,吉米,快过来!我发现宝贝了。”他们把一捆捆杂志拖出来,搬到她们的游乐室——太平间里。虽然她们不认识字,但是趴在地上欣赏书里的图片也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

在这些杂志中,警察公报是吉米最爱看到。而安妮则喜欢看妇女杂志上的窈窕淑女:她们穿着镶丝边的施曳长裙,闪亮的钻石发箍环束着长长鬈发,身边还有绕足嬉戏的天真无邪、两颊红润的小孩子们。

安妮几乎把脸贴在了杂志上,用微弱的视力全神贯注地看着,但光是看图片根本无法让她理解杂志的内容。有时她用手指爱惜地抚摸印在上面的文字,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有时她愤怒地摔开杂志,双手握拳用力地捶打地板:“我要读书,我现在就要读书……”她心中的求知欲如烈火般熊熊燃烧,但是弱小的她又无力改变现状只能用放声大哭来发泄心中的无奈。

4月,春天终于降临到德士堡了,外面春暖花开。安妮总是独自外出游玩,而吉米的肿瘤越长越大,只能依赖拐杖一瘸一瘸地在宿舍里踱来踱去。他的病越来越重了。每天早晨,安妮都要帮他穿好衣服,然后搀扶他下床,调好拐杖,让他站稳。“他还能走路应该不是毛病。”看着日趋病重的弟弟,安妮无法面对现实,只好用这个理由欺骗,以寻求心灵上的安慰。

一天清晨,安妮像平常一样帮吉米穿衣服,吉米抽抽噎噎哭个不停。他挣开安妮的手,颓然倒在床上。邻床的老太婆抬起头,不耐烦地吼叫起来:“你这个女孩子,怎么搞的?你是照顾他的人,为什么让他整夜哭个不停,吵得我无法入睡?”

安妮生气地回答:“闭嘴!关你什么事,老巫婆。”老婆婆的话戳破她的自我欺骗。她好害怕!

“你这个没礼貌的孩子,真该打。”

“好哇!你打!”安妮两手叉腰,像只斗鸡。

爱看热闹的吉米想站起来,却又倒回床上。“哎哟,好痛!”他疼痛得直呻吟。

安妮紧紧地抱着吉米,安慰道:“过一会儿就会好的,不要担心。”“今天在床上好好休息,明天一定会好的。”然后从此以后吉米再也没有下过床了。

他们请医生给吉米冶疗,医生看了吉米的伤势后,将安妮叫到大厅,双手轻按安妮瘦削的肩膀,慈祥地告诉她:“安妮,你要有心理准备。吉米的时间不多了。”

听了医生的话,安妮呆若木鸡,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一阵冷颤直达心海,化作椎心的疼痛,怎么办?她不禁嘶声长哮,紧紧握拳头拼命地捶打医生,直到有人跑过来将她拖走。

管理员大声骂道:“够了!够了再闹就马上把你送走。”

句“把你送走”让安妮恢复了理智,她不再哭闹了。她像挨了一记闷棍,怔怔地站在那里。此后,安妮一直陪在吉米身边。她们坐在床边,安妮讲故事给他听、照料他穿衣、吃东西……当吉米疼痛剧烈时,她为吉米按摩,双腿,抚摸他的背,试着减轻他的痛苦。直到吉米临终,安妮没有过片刻的休息,也从没有安稳松懈地睡过。安妮怕恐怖的事情在她小憩时乘虚而入。小孩子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幽暗的黑夜最是危机四伏,死神会不声不响地悄悄来临,夺走吉米的生命,所以她要时刻保持清醒,以免遗憾终生。

然而,当他们推走吉米时,安妮却睡着了。

当安妮醒来的时候,宿舍里一片昏黑。她觉得不对劲,但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安妮急急转向吉米的床,床呢?吉米的床呢?

安妮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颤抖着,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忧虑。她下了床,踉踉跄跄地走出房间,走到太平间。她双脚发软,抖得几乎无法站立,安妮一再警告自己保持镇定。走进太平间,安妮伸出双手在黑暗里摸索,她触到了吉米床边的铁栏杆。

接着,一阵凄厉的哀号打破了夜的沉寂。灯亮了,人们跑过来,看到安妮一动也不动,像一具尸体昏倒在地。她瘦弱的身躯被一双仁慈的手托起来。

然而,安妮错误地认为人们要在这最后一刻将她和吉米分开。她忧伤恼怒,变得像猛兽一样凶悍、咆哮、咬、踢……人们抓住她的手,与她纠缠了一阵,无奈之下,只好让她继续躺在地上。

安妮渐渐平静下来,她没有哭泣,只是像一具僵尸一样直直地躺在地上。多年后她回忆说,当时,她只希望自己死去。那是她生命中一段最不堪回首的往事。

吉米去了天堂,而安妮还要在世间继续生活下去。宿舍里一位善良的老妇人摇晃着走过来,想把安妮从地上拉起来,可是老婆婆毕竟年老体衰,没用多大力气,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安妮听到老婆婆的喘呻吟声,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她一声不响地从地上站起来,搀扶着好心的老婆婆坐回床上。

“过来,安妮。”老人轻拍身旁,怜惜地喃喃低语,“尽情地哭吧!宝贝,相信,我眼泪可以洗掉人间的哀伤和痛苦。”

安妮似乎并没有听懂老人的话,她痴呆地坐在床边,两眼发直,连眨也不眨一下。

“可怜的孩子,哭出来吧!人总是要死的。”老妇用粗糙的双手安抚安妮,缓缓地劝慰着。有生必有死,安妮悲痛欲绝,伤心的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