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议立其子重政,母徐及兄号诉不肯从,奔告淮南节度使王锷,乃免。诏嘉其忠,起为金吾卫大将军,委锷处以剧职,封徐鲁国夫人。
周曾者,本李希烈部将,与王玢、姚詹韦清志相善,号四公子。希烈反,曾密得其计,一二以告李勉。玢为许州镇遏使。会哥舒曜拔汝州,希烈遣曾往拒。曾欲引军据蔡,使玢为应,憺、清居中谋取希烈,密求药毒希烈,不死。曾之行,希烈使假子十人从。次襄城,知其谋,以告。希烈使李克诚率骡军千人劫曾杀之,而收其兵,并杀玢、憺。始,约事觉毋相引。清惧,阳说希烈曰:“今兵寡,恐不能就事,请乞师朱滔。”希烈然之。至襄邑,夺刘洽。德宗赠曾太尉,玢司徒,憺工部尚书,擢清安定郡王,实封户二百。
又有吕贲、康秀琳、梁兴朝、贾乐卿、侯仙钦皆死希烈之难,赠贲、秀琳尚书左右仆射,兴朝等皆秩尚书,遣萧昕致祭境上。命李勉、哥舒曜访其家子孙,诏虽三世有罪,常降一等。
曾无后,贞元中,女及曾兄子酆争袭封,有司奏曾首谋归顺,身死贼手,陛下锡真食,不幸绝嗣,宜令酆以五十户奉祀,女亦封五十户。
张名振,李事李怀光为都将。始,怀光已立功,德宗赐铁券,奉诏倨甚。名振到军门大言曰:“太尉见贼不击,使到不迎,将反邪?且安、史、仆固等今皆族灭,公欲何为?是资忠义士立功耳。”怀光召见,谕以贼强,须蓄锐俟时,诱为不反。及引军入咸阳,又曰:“公不反,来此何邪?不急攻泚收京城,欲以贼谁遗?”怀光怒曰:“病狂人也。”使左右拉杀之。
石演芬者,本西域胡人,事怀光至都将,尤亲信,畜为假子。怀光军三桥,将与朱泚连和。演芬使客郜成义到行在,言怀光无破贼意,请罢其总统。成义走告怀光子琟,怀光召演芬骂曰:“尔为我子,奈何欲破吾家?今日负我,宜即死。”对曰:“天子以公为股肱,公以我为腹心;公乃负天子,我何不负公?且我胡人,无异心,惟知事一人,不呼我为贼,死固吾分。”怀光使士脔食之,皆曰:“烈士也,可令快死。”以刀断其颈。德宗闻,赠演芬兵部尚书,赐其家钱三百万,斩成义于朔方。
吴溆者,章敬皇后之弟。代宗立,诏赠后祖神泉为司徒,父令珪太尉,擢叔父令瑶太子家令、濮阳郡公,令瑜太子谕德、济阳郡公,溆太子詹事、濮阳郡公,并开府仪同三司。令瑶兄弟故为县令、郎将矣,而溆用盛王府参军进,俄迁鸿胪少卿、金吾将军。建中初,迁大将军。溆循循有礼让,无倨气矜色,见重朝廷,时以为材当所位,不自戚属者。
朱泚反,卢杞、白志贞皆谓泚有功,不宜首难,得大臣一人持节尉晓,恶且悛。德宗顾左右,无敢行,溆曰:“陛下不以臣亡能,愿至贼中谕天子至意。”帝大悦。溆退谓人曰:“吾知死无益而决见贼者,人臣食禄死其难,所也。方危时,安得自计?且不使陛下恨下无犯难者。”即日赍诏见泚,具道帝待以不疑者。而泚业僣逆,故留溆客省不遣,卒被害。帝悲梗甚,赠太子太保,谥曰忠,赐其家实户二百,一子五品正员官。京师平,官庀其葬。子士矩,别传。
高沐者,渤海人。父冯,事宣武李灵耀,假守曹州。灵耀反,冯密遣人奏贼纤悉,有诏即拜曹州刺史。会李正已盗有曹、濮,冯不能自通朝廷,死官下。
沐,贞元中擢进士第,以家托郓,故李师古辟署判官。师道叛,沐率其僚郭昽、郭航、李公度引古今成败,前后镌说,不能入。师道所厚吏李文会、林英等乘间诉曰:“比悉心忧公家事,而为沐等所疾,公奈何举十二州地成沐辈千载名乎?”由是疏斥沐,令守濮州。沐上书盛夸山东煮海之饶,得其地可以富国。师道谋皆露。后英奏事京师,胁邸史言沐以诚款结天子。师道怒,诛沐,而囚昽濮州,守卫苛严,凡十年。
吴元济拒命,师道引兵攻彭城,败萧、沛数县而还,以缓王师。昽为缯书藏衣絮间,使郭航间道走武宁军见李愿,请奇兵三千浮海捣莱、淄,贼倚海不为备,且居皆罪人,无与守。始,昽畏事泄,署师道所信吏刘谅名以遣,愿白诸朝,议者疑师道使为之,不得报。航不敢循故道,间关回远还昽所。未几,师道召航,昽疑事露,欲引决,航曰:“事觉,吾独死,君无患。”航卒自杀,遂绝。及王师讨师道,诸节度兵四人,而彭城兵下鱼台金乡、李听军取海州若拾遗,颇用昽策。
初,淮西平,师道势蹙,内甚惧。李公度与大将李英昙都献三州。使长子入侍。师道然可,俄中悔,欲杀英昙,贾直言讽师道嬖奴曰:“高沐冤气在天,祸且至。英昙复死,是益其崇也。”乃止。逐于莱州,俄杀之。
又有崔承宠、杨偕、陈佑、崔清皆抗节忤贼,李文会指为沐党,沐之死,皆被囚。刘悟既平师道,捉昽臂歔欷流涕,辟置义成节度府,亦请公度为僚属。元和十四年,赠沐吏部尚书,委马搆备礼收葬,恤其家。
航,莱州人,以气闻,师道署右职,与昽世居齐。初,昽举进士,权德舆将取之,闻其家贼中,乃罢,遂为贼聘。二人座能以忠显。
贾直言,河朔旧族也,史失其地。父道冲,以艺待诏。代宗时,坐事赐鸩,将死,直言绐其父曰:“当谢四方神祇。”使者少怠,辄取鸩代饮,迷而踣。明日,毒溃足而出,久乃苏。帝怜之,减父死,俱流岭南。直言由是鐍。
后署师道府属。及师道不轨,提刀负棺入谏曰:“愿前死,不见城之破。”又画缚载槛车状而妻子系累者以献,师道怒,囚之。刘悟既入,释其禁,辟署义成府。后徙潞,亦随府迁。
监军刘承偕与悟不平,阴与慈州刺史张汶谋缚悟送阙下,以汶代节度。事泄,悟以兵围承偕,杀小使,赴言遽入责曰:“司空纵兵胁天子使者,是欲效李司空芽?它日复为军中所指笑。”悟闻,感悔,匿承偕于第以免。悟每有过,必争,故悟能以臣节光明于朝。穆宗召为谏议大夫,群情洒然称允。而悟固留,得听。
始,悟子从谏贵甚,见直言辄衣紫拥笏,以兵自卫。直言谏悟曰:“郎少年,毋使袭山东熊,朝服可擅著邪?”悟死,从谏不发丧,召大将刘武德等矫悟遗言,与邻道使共表求袭位,直言入让曰:“父死不哭,何颜面见山东义士乎?”从谏曰:“欲反耳。”直言仰天哭曰:“尔父提十二州地归朝廷为功臣。然以张汶故,自谓不洁淋头,卒羞死。郎今日乃欲反邪?”从谏起抱直言项哭曰:“计穷而然。”直言曰:“君何忧无土地,今胁朝廷,正速死耳。若从武德谋,吾见刘氏为元济矣。”从谏拜曰:“唯大夫救之。”直言乃自摄留后,使从谏居丧。初,从谏惟郓兵二千同谋。直言既折之,军中遂安。
大和九年卒,赠工部尚书。
辛谠者,太原尹云京孙也。学《诗》、《书》,能击剑,重然诺,走人所急。初事李峄,主钱谷。性廉劲,遇事不处文法,皆与之合。罢居扬州,年五十,不肯仕,而慨然常有济时意。
庞勋反,攻杜慆于泗州。谠闻之,挐舟趋泗口,贯贼栅以入。慆素闻其名,握手曰:“吾僚李延枢尝为吾道夫子为人,何意临教?吾无忧矣!”谠亦谓慆可共事,乃请还与妻子决,同慆生死。时贼张甚,众皆南走,独谠北行。谠未至,慆忧之,延枢知必来,曰:“谠至,可表为判官。”慆许诺。俄而至,慆喜曰:“围急,飞鸟不敢过,君乃冒白刃入危城,古人所不能。”乃劝解白衣被甲。
贼将李圆焚淮口,谠曰:“事棘矣,独出可以求援。”乃与杨文播、李行实戊夜逾淮,坎岸登,驰三十里至洪泽,见戍将郭厚本告急。厚本许出兵,大将袁公异等曰:“贼众我寡,不可往。”谠拔剑瞋目呼曰:“泗州陷在旦夕,公等被诏来,乃逗留不进,欲何为?大丈夫孤国恩,虽生可羞。且失泗,则淮南为寇场,君尚能独存?吾今断左臂杀君去。”推剑直前,厚本持之,公异等仅免。谠望泗恸哭,帐下皆流涕。厚本决许付兵五百,谠曰:“足矣!”遍问士曰:“能行乎?”皆曰:“诺。”谠仆面于地,泣以谢。众既叩淮,有人语曰:“贼破城矣!”谠将斩之,众为请。谠曰:“公等登舟,吾赦其死。”士遽登。已济,慆亦出兵,表里击,贼大败。谠入,人心遂固。浙西杜审权遣将翟行约赴援,壁莲塘,慆欲遣人廷劳,诸吏惮不敢出,谠独往犒而还。
围三月,救兵外败,城益危。谠复请乞兵淮南,与壮士徐珍十人持斧夜斩贼栅出,见节度使令狐総,复诣浙西见审权。时皆传泗州已陷,疑谠为贼计,囚之。谠引李峄自明。峄时为大同防御使,称其忠可信。审权乃许救,合淮南兵五千,盐粟具。方淮路梗,不得进。谠引兵决战,斩贼六百级,乃克入,城上欢叫,慆与下迎泣,表其功于朝,授监察御史。围凡十月乃解,卒完一州。
初,谠求救也,过家十余,未尝见妻子,得粮累二十万。谠子及兄子客广陵,托慆曰:“使先人不乏祀,公之惠也。”后以功第一,拜亳州刺史,徙曹、泗二州。乾符末,终岭南节度使。
方谠之少,耕于野,有牛斗,众畏奔践,谠直前,两持其角,牛不能动,久而引触,竟折其角。里人骇异,屠牛以饭谠。然谠癯短,才及中人。后贵,力亦少衰云。
黄碣,闽人也。初为闽小将,喜学问,轩然有志向。同列有假其笔者,碣怒曰:“是笔它日断大事,不可假。”后战安南有功,高骈表其能,为漳州刺史,徙婺州,治有绩。刘汉宏遣兵攻之,兵寡不可守,弃州去,客苏州。
董昌为威胜军节度使,表碣自副,久乃应。及昌反,碣谏曰:“大王拔田亩,席贡输之勤,位将相,非有勋业可纪。今不能尽忠王朝,乃自尊大,一日诛灭无种矣。桓、文不侮周室,曹操弗敢危汉。今王僻婴一城,乃为大逆,何邪?碣请举族先死,不能见王之灭。”昌怒曰:“碣不顺我邪?”斥出之。碣移书幕府李滔曰:“‘顺天’建元,以愚策之,针可为槊邪?”或窃其书示昌,昌令使者斩之。使以首至,昌诟曰:“贼负我,三公不肯为,而求死邪?”抵溷中,夷其家百口,坎镜湖之南同瘗焉。昌败,有诏赠司徒,求其后不能得。
昌已杀碣,滔亦遇害,乃召会稽令吴鐐问策,鐐曰:“王为真诸侯,遗荣子孙而不为,乃作伪天子,自取灭亡。”昌叱斩之,族其家。又召山阴令张逊知御史台,固辞曰:“王自弃,为天下笑。且六州势不助逆,王据孤州以速死,谓何?逊不敢以身许王也。”昌恶之,曰:“逊不知天意,议邪说拒我。”囚之。他日谓人曰:“我无碣、鐐、逊,何乏事?”即害之。
孙揆,字圣圭,刑部侍郎逖五世从孙也。第进士,辟户部巡官。历中书舍人、刑部侍郎、京兆尹。昭宗讨李克用,以揆为兵马招讨制置宣慰副使,既而更授昭义军节度使,以本道兵会战。克用伏兵刀黄岭,执揆,厚礼而将用之,曰:“公辈当从容庙堂,何为自履行阵也?”揆大骂不诎,克用怒,使以锯解之,锯齿不行,揆谓曰:“死狗奴,解人当束之以板,汝辈安知?”行刑者如其所言,詈声不辍至死。昭宗怜之,赠左仆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