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新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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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南蛮下(4)

姚州境有永昌蛮,居古永昌郡地。咸亨五年叛,高宗以太子右卫副率梁积寿为姚州道行军总管讨平之。武后天授中,遣御史裴怀古招怀。至长寿时,大首领董期率部落二万内属。其西有扑子蛮,趫悍,以青娑罗为通身裤,善用竹弓,入林射飞鼠无不中。无食器,以蕉叶藉之。人多长大,负排持槊而斗。又有望蛮者,用木弓短箭,镞傅毒药,中者立死。妇人食乳酪,肥白,跣足;青布为衫裳,联贯珂贝珠络之;髻垂于后,有夫者分两髻。

群蛮种类,多不可记。有黑齿、金齿、银齿三种,见人以漆及镂金银饰齿,寝食则去之。直顶为髻,青布为通裤。有绣脚种,刻踝至腓为文。有绣面种,生逾月,黛于面。有雕题种,身面黛。有穿鼻种,以金环径尺贯其鼻,下垂过颐。君长以丝系环,人牵乃行。其次,以二花头金钉贯鼻下出。又有长鬃种、栋锋种,皆额前为长髻,下过脐,行以物举之;君长则二女在前共举其髻乃行。

安南有生蛮林睹符部落,大历中置德化州,户一万。又以潘归国部落置龙武州,户千五百。诏安南节度使绥定之。贞元七年,始以髈、峰二州为都督府。酹在安南,限重海,与文单、占婆接。峰统羁縻州十八,与蜀爨蛮接。

南平獠,东距智州,南属渝州,西接南州,北涪州,户四千余。多瘴疠。山有毒草、沙虱、蝮蚮。人楼居,梯而上,名为干栏。妇人横布二幅,穿中贯其首,号曰通裙。美发髻,垂于后。竹筒三寸,斜穿其耳,贵者饰以珠珰。俗女多男少,妇人任役。昏法,女先以货求男。贫者无以嫁,则卖为婢。男子左衽,露发,徒跣。其王姓朱氏,号剑荔王。贞观三年,遣使内款,以其地隶渝州。有飞头獠者,头欲飞,周项有痕如缕,妻子共守之。及夜如病,头忽亡,比旦还。又有乌武獠,地多瘴毒,中者不能饮药,故自凿齿。

有甯氏,世为南平渠帅。陈末,以其帅猛力为宁越太守。陈亡,自以为与陈叔宝同日而生,当代为天子,乃不入朝。隋兵阻瘴,不能进。猛力死,子长真袭刺史。及讨林邑,长真出兵攻其后,又率部落数千从征辽东,炀帝召为鸿胪卿,授安抚大使,遣还。又以其族人甯宣为合浦太守。隋乱,皆以地附萧铣。长真,部越兵攻丘和于交阯者也,武德初,以宁越、郁林之地降,自是交、爱数州始通。高祖授长真钦州都督。甯宣亦遣使请降,未报而卒。以其子纯为廉州刺史,族人道明为南越州刺史。六年,长真献大珠,昆州刺史沈逊、融州刺史欧阳世普、象州刺史秦元览亦献筒布,高祖以道远劳人,皆不受。道明与高州首领冯暄、谈殿据南越州反,攻姜州,甯纯以兵援之。八年,长真陷封山县,昌州刺史庞孝恭掎击暄等走之。明年,道明为州人所杀。未几,长真死,子据袭刺史。冯暄、谈殿阻兵相掠,群臣请击之,太宗不许,遣员外散骑常侍韦叔谐、员外散骑侍郎李公淹持节宣谕。暄等与溪洞首领皆降,南方遂定。

大抵剑南诸獠,武德、贞观间数寇暴州县者不一。巴州山獠王多馨叛,梁州都督庞玉枭其首,又破余党符阳、白石二县獠。其后眉州獠反,益州行台郭行方大破之。未几,又破洪、雅二州獠,俘男女五千口。是岁,益州獠亦反,都督窦轨请击之,太宗报曰:“獠依山险,当附以恩信。胁之以兵威,岂为人父母意耶?”贞观七年,东、西玉洞獠反,以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为龚州道行军总管平之。十二年,巫州獠叛,夔州都督齐善行击破之,俘男女三千余口。钧州獠叛,桂州都督张宝德讨平之。明州山獠又叛,交州都督李道彦击走之。是岁,巴、洋、集、壁四州山獠叛,攻巴州,遣右武候将军上官怀仁破之于壁州,虏男女万余,明年遂平。十四年,罗、窦诸獠叛,以广州都督党仁弘为窦州道行军总管击之,虏男女七千余人。太宗再伐高丽,为舡剑南,诸獠皆半役,雅、邛、眉三州獠不堪其扰,相率叛,诏发陇右、峡兵二万,以茂州都督张士贵为雅州道行军总管,与右卫将军梁建方平之。

高宗初,琰州獠叛,梓州都督谢万岁、充州刺史谢法兴、黔州都督李孟尝讨之。万岁、法兴入洞招慰,遇害。显庆三年,罗、窦生獠酋领多胡桑率众内附。上元末,纳州獠叛,寇故茂、都掌二县,杀吏民,焚廨舍,诏黔州都督发兵击之。大历二年,桂州山獠叛,陷州,刺史李良遁去。贞元中,嘉州绥山县婆笼川生獠首领甫枳兄弟诱生蛮为乱,剽居人,西川节度使韦皋斩之,招其首领勇于等出降。或请增栅东凌界以守,皋不从,曰:“无戎而城,害所生也。”獠亦自是不扰境。

戎、泸间有葛獠,居依山谷林菁,逾数百里。俗喜叛,州县抚视不至,必合党数千人,持排而战。奉酋帅为王,号曰“婆能”,出入前后植旗。大中末,昌、泸二州刺史贪沓,以弱缯及羊强獠市,米麦一斛,得直不及半。群獠诉曰:“当为贼取死耳!”刺史召二小吏榜之曰:“皆尔属为之,非吾过。”獠相视大笑,遂叛。立酋长始艾为王,逾梓、潼,所过焚剽。刺史刘成师诱降其党,斩首领七十余人。余众遁至东川,节度使柳仲郢谕降之。始艾稽首请罪,仲郢贳遣之。

成都西北二千余里有附国,盖汉西南夷也。其东部有嘉良夷,无姓氏。地纵八百里,横四千五百里。无城栅,居川谷,叠石为巢,高十余丈,以高下为差,作狭户,自内以通上。王酋帅以金饰首,胸垂金花,径三寸。地高凉,多风少雨,宜小麦,多白雉。嘉良夷有水广三十步,附国水广五十步,皆南流,以韦为舡。附国南有薄缘夷,西接女国。

三濮者,在云南徼外千五百里。有文面濮,俗镂面,以青之。赤口濮,裸身而折齿,閗其唇使赤。黑焚濮,山居如人,以幅布为裙,贯头而系之。丈夫衣谷皮。多白蹄牛、虎魄。龙朔中,遣使与千支弗、磨腊同朝贡。

西原蛮,居广、容之南,邕、桂之西。有甯氏者,相承为豪。又有黄氏,居黄橙洞,其隶也。其地西接南诏。天宝初,黄氏强,与韦氏、周氏、侬氏相唇齿,为寇害,据十余州。韦氏、周氏耻不肯附,黄氏攻之,逐于海滨。

至德初,首领黄乾曜、真崇郁与陆州、武阳、朱兰洞蛮皆叛,推武承斐、韦敬简为帅,僣号中越王,廖殿为桂南王,莫淳为拓南王,相支为南越王,梁奉为镇南王,罗诚为戎成王,莫浔为南海王,合众二十万,绵地数千里,署置官吏,攻桂管十八州。所至焚庐舍,掠士女,更四岁不能平。乾元初,遣中使慰晓诸首领,赐诏书赦其罪,约降。于是西原、环、古等州首领方子弹、甘令晖、罗承韦、张九解、宋原五百余人请出兵讨承斐等,岁中战二百,斩黄乾曜、真郁崇、廖殿、莫淳、梁奉、罗诚、莫浔七人。承斐等以余众面缚诣桂州降,尽释其缚,差赐布帛纵之。其种落张侯、夏永与夷獠梁崇牵、覃问及西原酋长吴功曹复合兵内寇,陷道州,据城五十余日。桂管经略使邢济击平之,执吴功曹等。余众复围道州,刺史元结固守不能下,进攻永州,陷邵州,留数日而去。湖南团练使辛京杲遣将王国良戍武岗,嫉京杲贪暴,亦叛,有众千人,侵掠州县。发使招之,且服且叛。建中元年,城叙州以断西原,国良乃降。

贞元十年,黄洞首领黄少卿者,攻邕管,围经略使孙公器。请发岭南兵穷讨之,德宗不许,命中人招谕。不从,俄陷钦、横、浔、贵四州。少卿子昌沔趫勇,前后陷十三州,气益振。乃以唐州刺史阳昮为容管招讨经略使,引师掩贼,一日六七战,皆破之,侵地悉复。元和初,邕州擒其别帅黄承庆。明年,少卿等归款,拜归顺州刺史。弟少高为有州刺史。未几复叛。

又有黄少度、黄昌瓘二部,陷宾、蛮二州,据之。十一年,攻钦、横二州,邕管经略使韦悦破走之,取宾、峦二州。是岁,复屠岩州,桂管观察使裴行立轻其军弱,首请发兵尽诛叛者,徼幸有功,宪宗许之。行立兵出击,弥更二岁,妄奏斩获二万,罔天子为解。自是邕、容两道杀伤疾疫死者十八以上。调费斗亡,繇行立、阳昮二人,当时莫不咎之。及安南兵乱,杀都护李象古,擢唐州刺史桂仲武为都护,逗留不敢进,贬安州刺史,以行立代之。寻召还,卒。

长庆初,以容管经略使留后严公素为经略使,复上表请讨黄氏。兵部侍郎韩愈建言:“黄贼皆洞獠,无城郭,依山险各治生业,急则屯聚畏死。前日邕管经略使德不能绥怀,威不能临制,侵诈系缚,以致憾恨。夷性易动而难安,劫州县复私雠,贪小利不为大患。自行立、阳昮建征讨,生事诡赏,邕、容两管,日以凋弊,杀伤疾患,十室九空。百姓怨嗟,如出一口;人神共嫉,二将继死。今严公素非抚御之才,复寻往谬,诚恐岭南未有宁时。昨合邕、容为一道,邕与贼限一江,若经略使居之,兵镇所处,物力雄完,则敌人不敢轻犯;容州则隔阻已甚,以经略使居之,则邕州兵少情见,易启蛮心。请以经略使还邕州,容置刺史,便甚。又比发南兵,远乡羁旅,疾疫杀伤,续添续死,每发倍难。若募邕、容千人,以给行营,粮不增而兵便习,守则有威,攻则有利。自南讨损伤,岭南人希,贼之所处,洞垒荒僻。假如尽杀其人,得其地,在国计不为有益。容贷羁縻,比之禽兽,来则捍御,去则不追,未有亏损朝庭。愿因改元大庆,普赦其罪,遣郎官、御史以天子意丁宁宣谕,必能喧叫听命。为选材用威信者,委以经略,处理得方,宜无侵叛事。”不纳。

初,邕管既废,人不谓宜。监察御史杜周士使安南,过邕州,刺史李元宗白状,周士从事五管,积三十年矣,亦知其不便。严公素遣人盗其槁,周士愤死。公素劾元宗擅以罗阳县还黄少度,元宗惧,引兵一百持印章依少度。穆宗遣监察御史敬僚按之。僚尝为容州从事,与公素昵,傅致元宗罪,以母老,流髈州,众以为不直。

黄贼更攻邕州,陷左江镇;攻钦州,陷千金镇。刺史杨屿奔石南栅,邕州刺史崔结击破之。明年,又寇钦州,杀将吏。是岁,黄昌瓘遣其党陈少奇二十人归款请降,敬宗纳之。

黄氏、侬氏据州十八,经略使至,遣一人诣治所,稍不得意,辄侵掠诸州。横州当邕江官道,岭南节度使常以兵五百戍守,不能制。大和中,经略使董昌龄遣子兰讨平峒穴,夷其种党,诸蛮畏服。有违命者,必严罚之。十八州岁输贡赋,道路清平。其后侬洞最强,结南诏为助。懿宗与南诏约和,二洞数构败之。邕管节度使辛谠以从事徐云虔使南诏结和,赍美货啖二洞首领、太州刺史黄伯蕴、屯洞首领侬金意、员州首领侬金勒等与之通欢。

员州又有首领侬金澄、侬仲武与金勒袭黄洞首领黄伯善,伯善伏兵瀼水,鸡鸣,候其半济,击杀金澄、仲武,唯金勒遁免。后欲兴兵报仇,辛谠遣人持牛酒音乐解和,并遗其母衣服。母,贤者也,让其子曰:“节度使持物与獠母,非结好也,以汝为吾子。前日兵败龛水,士卒略尽,不自悔,复欲动众,兵忿者必败,吾将囚为官老婢矣。”金勒感寤,为罢兵。

赞曰:唐北禽颉利,西灭高昌、焉耆,东破高丽、百济,威制夷狄,方策所未有也。交州,汉之故封,其外濒海诸蛮,无广土坚城可以居守,故中国兵未尝至。及唐稍弱,西原、黄洞继为边害,垂百余年。及其亡也,以南诏。《诗》曰:“惠此中国,以绥四方。”不以夷狄先诸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