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光洒了一地,庭院中很是静谧,梧桐的枝叶在晚风的吹拂之下,偶尔发出一阵沙沙的轻响。
龙毅站在树下,四下打量,如果说他对前面两个幻境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眼前的这个地方可就是全然陌生了。他很清醒也很庆幸,自己终于将如何来到这世上的情形回忆了起来,看来那把古剑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说不准它将自己找来就是为了替赵云鸣不平,那么自己一来便结识了赵云兄妹也就是顺理成章的。因为自己的出现,赵云不会再去投奔那个只会让他看家护院的大耳贼,赵月和夏侯兰肯定也不会像原来的历史上那么默默无闻。想起自己与赵月第一见面的场景,龙毅不禁暗笑,难怪小丫头刚见自己之时总是气鼓鼓的,原来确是自己有亏于她,回头得找个机会好好补偿一下才是。他忽然又想到了隐龙潭里那条长龙角的怪蛇,回想起来,那条巨蛇好像离龙的样子只有一步之遥,难道这个世界的蛇真可以化为龙身不成?
就在他浮想联翩之时,忽然从正房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身形娇小的女子,龙毅连忙缩身在树后。只听那两个女子中一人道:“小姐,都这么晚了,大贤良师万一又在……咱们贸贸然去劝,岂不又要挨一顿数落。”
龙毅一听便禁不住心头狂喜,这不是兰香的声音么,那小姐岂不就是媚娘,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挨骂就挨骂,如今广宗情势危急,卢植已在城外围困十日有余,可父亲却夜夜笙歌,将士们心都散了,这仗还怎么打?师兄们不敢去劝,那只有我去”。果然是张媚,龙毅激动得几乎想立即跳出来,可他忽然想到,听张媚二人的对话,张角分明还在世,他记得卢植将张角围困在广宗城,张角随即病死,那应该是公元184年的事情,那时张媚才十五岁,难怪他刚才看着兰香和张媚的体态似乎都单薄了许多。
龙毅隐约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地进入到张媚的幻境中了,这个想法让他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自己是否还是个隐形人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眼前的张媚应该不会认识他,如果他就这么跳出去,指不定会惹出什么恶果。
他强行按下与张媚相见的念头,一路尾随着张媚二人,远远地望着她们走到一座三层高的木楼之前,守门的卫士向张媚躬身施礼,张媚便独自一人走了进去。龙毅不敢大意,只好趁着夜色兜了一个大圈子,从阴暗处慢慢绕到楼后,离着木楼还有几步之遥,忽然从楼前传来几声很微不可闻的闷哼之声。
超乎常人的听力让龙毅清楚地捕捉到了这一动静,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再也顾不得隐匿行迹,箭一般地奔楼门前。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兰香和几个卫士仆倒在地,人事不省。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兰香身旁,伸手去扶兰香,却不想自己的手捞了个空,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在这里仍旧只是个虚影。
证实了这一点后,龙毅再不停留,抬脚便冲入木楼。一层的大厅里横躺竖卧着数个卫士,二楼之上传来了激烈的打斗之声。龙毅顺着楼梯向上疾奔,虽然他明知道张媚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仍是听得提心吊胆。这么多卫士都无法阻挡,来袭击的人显然非常厉害,他刚跳上了二楼,就听见张媚发出一声惊呼,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
就见张媚的身子委顿在墙角,屋子北侧一个身穿杏黄道袍的老者背靠红柱,手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嘴角一片银红,显然受伤不轻。看此情形,这老者应该就是张媚的父亲——大贤良师张角。三个道装的青年挡在张角身前,手里的刀剑不停地向对面的黑衣蒙面人脖颈和心口招呼,可那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却快得离谱儿,明明只有一把剑,但剑尖一颤便仿佛同时刺出了七八剑,一出手便将刺向自己要害的刀剑一一封住,还反手将那几个弟子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龙毅心中一动,这黑衣人的剑法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杨凤,带师父快走!”一个身材粗壮的弟子暴吼一声,将手中的环刀舞得像泼风一般,完全是以命搏命的进手招数。龙毅一愣,顺着声音一看,立时认出了其中的于毒和杨凤二人,杨凤的面容变化不算大,倒是于毒此时竟然面白无须,一副小生模样,令龙毅大感意外。另外一个弟子也豁出了性命,为杨凤赢得了一个间隙。可惜他们的身手与那黑衣人差得太远,杨凤才转身迈出一步,于毒的手腕就中了一剑,“当啷”一声,环刀脱手落地,接着面门便挨了对方一肘,顿时眼冒金星,昏厥过去。另外一个弟子一愣神的功夫,被一掌砍中脖颈,软倒在地。
杨凤刚刚伸手去拉张角,就觉背心和颈后一麻,张着嘴僵立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了。
这黑衣人的动作快如闪电,简直有如鬼魅,龙毅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三人就被一一击倒。不过这黑衣人似乎并不想大开杀戒,于毒、杨凤等人受的都非致命伤。龙毅见张媚虽然昏迷不醒,但身上并无伤痕,想来也只是被打晕了,这才放下心来。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哑着嗓子道:“上次一时大意,被你的邪术所伤,如今总算是连本带利都赚了回来。”
张角眯着眼睛,冷哼一声,道:“阁下屡次暗算于我,究竟有何意图?”
“很简单,我要你立誓,太平道自此再不踏足中岩山!”
闻听此言,龙毅脑海里就好似暗夜中划过了一颗流星,突然就醒悟了过来,这黑衣人可不就是中岩山里的神秘老人嘛!难怪自己看他出手那么眼熟。
“就为此事?”张角愣了一下,摇头道,“我太平道将中岩山设为总坛,投入无数心血人力,即便阁下杀死我,此事我也无法答允。”
“中岩山是我的,我要求你们太平道的人立刻给我滚出去,不然休怪我大开杀戒!”那老者的语气极其愤怒,他几乎是在向张角咆哮,油灯里的火焰都为之一颤。
张角不屑地笑了起来,“我太平道教众近百万,就凭你,你杀得完么?再者说,这天下都是有德者居之,凭什么这中岩山就成了你的。有种,就先来杀死我!”
“你……”那老者没想到张角死到临头还如此强硬,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他与张角像一对斗鸡似的对望了半晌,猛地跳到张角面前,用剑尖抵在张角胸前,阴恻恻地说道:“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心狠……”说着一剑刺入张角的胸口。
谁知剑尖才刺入半分,就觉猛的一滑,势在必得的一剑穿过张角的肋下,“笃”的一声刺入楼板之中。
张角眼中寒芒一闪,一直隐藏在身下的右手猛地一抬,两只乌幽幽的弩箭便向那老者的胸口疾射而去,紧接着张角左手掐了一个法决,张口一声大吼,好似半空中打了一个闷雷,一只张牙舞爪的白虎自他口中猛地蹿了出来,向那神秘老人扑去。
神秘老人临危不乱,毫不犹豫地松开剑柄,脚尖一点,身子便向后纵去,堪堪避过两只弩箭。脚一落地,他也左手掐了一个法决,同样是张口一声大吼,口中冲出一只吊睛斑斓的猛虎来,体形比张角那只还大,“嗷——”的一声怒吼,两只猛虎撞在一起,翻滚撕咬。
龙毅目瞪口呆,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几乎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这世界居然真的有此等法术?他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到那两只猛虎撞击产生的一连串波动,那波动就像是一股蔚蓝色的海浪轰的一下便冲了过来,龙毅被撞了个正着,身子猛然一震,如同被一个大铁锤重重击在胸口上,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来,仰面朝天地摔倒在楼板上。
见鬼!我不是一个隐形人么,怎么竟然会被殃及池鱼?
龙毅郁闷地在心中大喊大叫,可余光中又见一波蓝光横扫过来,眼见着就要波及张媚的身体,他顾不上细想,只得奋力一扑,用自己的身体将她遮挡起来。
“嘭——”后心再遭重击,龙毅只觉四肢百骸无一不痛,浑身的筋骨都要散架了似得。
“你……你怎么会这惑心大法?”张角一句话出口,喉间一甜,一张口便呕得满地血红,颓然坐倒。
“哈哈哈……”那老者纵声狂笑,“我今日才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多么的快乐”,他得意地望着张角,一字一顿地道:“怎么样,被人背叛的滋味如何?”
张角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是唐周……你……他是……你的人?”
那老者哼了一声,冷笑不答,“知道为什么卢植会对你的兵力部署如此清楚,区区五万人就能将你困在广宗么?”
“是你……”
“不错,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你昨日连御三女我都清清楚楚”,他探手在张角床榻上一掀,一卷帛书便攥到手中,冷笑道:“包括你视若珍宝、正在修习的这卷道经!”
张角的脸色顿时变得灰败无比。
“你太平道教众近百万又如何,现在你们都是叛逆,只要你一死,太平道也好,黄巾军也好,立时就会土崩瓦解,大汉朝廷的刀杀起人来,可比我的剑要快,中岩山……太平道的总坛?你做梦去吧!”他脚尖一挑,杨凤的长剑便握在了他的手中。
“大贤良师……哈哈……你去死吧——”
“不要——”龙毅身下的张媚猛地睁开双眼,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接着她便怔怔地瞧见什么似的,梦呓一般地道:“你……龙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