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心里话,龙毅对元氏城没太多感情,虽然这是他在这个时代夺得的第一座城池,不过他在那座城里呆的时间太过短暂,加一起连十天时间都不到。可要让他波澜不惊地拱手相让,还真做不到。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憋屈,他抬起头,正瞧见夏侯兰和阿月在窃窃私语,忍不住问道:“夏侯,你怎么看?”
“我?”夏侯兰显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以前唯赵云马首是瞻,现在则换成了龙毅,“反正我都听龙大哥你的,你说要讨回来,我这就提刀杀过去,就凭他们那些土鸡瓦狗,还挡得住咱们不成。”
姚仲拍怕他的肩头,笑道:“这话我爱听,咱们兄弟怕过谁?”
龙毅又问:“子龙,你是怎么想的?”
赵云见龙毅脸上并无不快之色,心先放下一半,“大哥如今是朝廷官员,自然要遵天子的诏令,否则朝廷定然会将我们视同叛逆,到时候恐怕连襄国也保不住。此外,我们若是同时兼顾元氏和襄国,在人手和财力上必然是捉襟见肘,哪一个都不见得发展的好。与其如此,还不如收缩到一地,用心治理。何况大哥你志在扫平外虏,元氏也好、襄国也罢,其实都不必太在意,我们只要择一合适之地,将定远军训练成虎狼之师,将来一旦胡虏寇边,即可上书天子为国效力,到那时,才是我等真正大展拳脚之时。”
“子龙所言有理”,龙毅点点头,又陷入了沉思:二弟赵云一番分析,有条有理,知轻重,讲取舍,果然是智勇双全的大将之才,若不是被刘备雪藏多年,其成就至少能与张辽、徐晃齐名。元氏是常山郡城,朝庭一时无力顾及,但却不会始终不闻不问。毕竟现在大汉还没到军阀割据,分崩离析的那一刻,即使是后来为祸天下的董卓此刻也不敢公然造反。自己若是强行夺回元氏,只怕一下子就成了出头的椽子,手下像赵云、赵风这些忠于汉室的人也会与自己离心离德,得不偿失。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棋差一招,拿下元氏之后,没有马上派人去朝廷疏通,反正当今天子汉灵帝最喜欢钱财,连三公的官位都公开售卖,一个两千石的郡守之位,应该也不是难事。
舍得,有舍才有得。如今之计,夺回元氏已不用去考虑了,反倒是如何亡羊补牢,将襄国合法地握在手中才是正事。襄国地处要冲,是河北兵家必争之地,矿产资源众多,有他最看重的铁矿,有最有发展前途的白瓷窑,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立身之地。自己今后只需低调行事,闷声发展,等到天下大乱,再异军突起,才是上上之策。至于赵云说的人手问题,只要钱粮到位,解决起来并非难事。
他忽然想起自己这个怀义校尉来得蹊跷,不知是谁好心帮了一把,方才也忘了问葛玄是不是师父左慈所为,这次若是还能请那神秘人帮着把襄国争取下来就好了。
想通了这一节,龙毅心情一下豁然开朗,向周仓问道:“元氏现在情形如何?”
“我三日前将府库搬空,便将所有人马都撤进襄国”,周仓冷哼一声,道:“元氏此刻就是个空壳,那帮兔崽子想捞便宜,我便让他们一粒粮食都吃不到。”
龙毅哑然失笑,连声道好。心想:周仓这一招够狠,不过也好,自己攒点家底不容易,何况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张媚援助的,若是便宜了别人,他也于心不甘。
赵风却以为龙毅仍想着复夺元氏,忙劝道:“明远,元氏大族与朝中大员联系密切,那个新任太守张洪又是十常侍张让的人,若是闹将起来,只怕……”他话说了一半,便没再说下去,不过言下之意很明白,你要是与之为敌,只怕后果不妙。
龙毅摆手笑道:“我此刻想到是襄国,并非元氏。”
众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龙毅向赵云一拱手,道:“子龙,新太守到任,我原本该去相贺,只是眼下行动不便,只好请你代我走一趟,若是他们知趣也就罢了,要是趁机刁难,就无须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赵云抱拳回礼,语音铿锵道:“兄长放心,云一定不辱使命。”
……
与此同时,元氏的郡守府里,新任郡守张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别看他是中常侍张让货真价实的族侄,可这个郡守之位却交了足足两千万钱,一点折扣都没打,还不包括给那位族叔送礼的花销。
原本想着到冀州第一大郡常山来捞一票,哪想到,刚一进城就被一帮凶神恶煞般的兵马围困了起来,手下几个随从被打得到现在还爬不起来。要不是随行的几个元氏大族多带了些干粮,现在他也肯定饿得爬不起来了。
好容易盼到那些兵马撤走了,谁想更是让人欲哭无泪,不管是粮仓还是府库,干净得连只蚂蚁都找不到。他进城之时,还能看见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全都没了踪影,眼下元氏城里除了与他一同前来的这些人,再就没个活儿物。
元氏那几个大族,来时胸脯拍得梆梆响,说是要人给人,要粮给粮,可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几个,想起来就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正这时,一个下人进来禀告,“夫人遣小人来问,什么时候能开饭?”
张洪本就气恼,被这一问,心头的怒火登时爆发出来,劈手一掌,将那下人打了个趔趄,匍匐在地上,不敢动弹。
“开饭?一粒粮食都没有,开的什么饭,让她去喝西北风!”他一指门外,吼道:“滚出去,都是些没用的废物。”这娇生惯养的豪门女子真是不能娶,什么忙都帮不上,就知道添乱。
那下人吓得唯唯诺诺,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什么人得罪了府君大人,让府君如此恼怒啊?”一个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明明是盛夏六月的天气,张洪就仿佛被窝里被塞进一条毒蛇,立时没了气焰。
他连忙堆起笑脸,向来人一拱手,“都是我那贱内不知好歹,倒让左黄门见笑了。”
进来的这个小黄门名叫左丰,虽然无法与张让相比,但却颇受天子宠信。当年,北中郎将卢植用五万人便将张角的十五万黄巾军围困于广宗城,眼看着胜利在望,却碰上了这个左丰。左丰本是天子派来视察军情的,结果却只惦记着向卢植索贿。被卢植严词拒绝后便怀恨在心,回朝后污蔑卢植故意按兵不动、怠慢军心。结果天子大怒,罢了卢植兵权,用囚车押解回洛阳,要不是朝中重臣求情,卢植的性命都保不住。
张洪平时飞扬跋扈,全凭着他跟张让同族的那层关系,但跟左丰面前他可不敢,万一得罪了左丰,传到天子耳朵里,张让是铁定不会保他的。
左丰就好象故意似的,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大刺刺地坐了下来,道:“这女人啊,就是麻烦!”他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张洪,“怎么还不见龙毅前来拜见府君你?”
张洪心里暗骂:“你个没卵蛋的东西,竟敢故意消遣于我,我咒你世世代代都没卵蛋”,面上却苦笑道:“左大人说笑了,你贵为天使,那龙毅都敢派兵给围困起来,更何况我这么个没兵没权的光杆太守!”
左丰打了哈哈,心中暗暗冷笑:对方围困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这个蠢材。张公何等老谋深算,竟有这么个不成器的族侄,还以为一亮张公的牌子,人家就能把到嘴的肥肉吐给他,真是白日做梦梦惯了,还以为来元氏是个美差。
他捏着袖中的圣旨,想起临来之时,天子对他说:“龙毅这个怀义校尉,是不是真的心怀忠义,是否真的忠于大汉,忠于朕,就看他舍不舍得元氏,杀不杀这个张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