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淬炼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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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黎明之前

在同一地点打了两次仗,一次是偷袭,一次是反偷袭,居然都是大获全胜。龙毅觉得此地是他的一块福地,一打听,原来这里叫做乌家堡,难怪会弄出乌龙事件来。不过,这么大动静,乌桓人就算是聋子瞎子肯定也有所察觉。

天一亮,龙毅就命令定远军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可于毒的两千人,一个个睡的跟死狗一样,怎么叫都不肯走。于毒本人脸都红了,可没办法,他带人一口气赶了几百里路,又被龙毅迎头一棍,此刻气势一懈,自然双脚发软。

龙毅说不行,你累我更累,我这两天一直在打仗,想休息也得找个僻静的山谷再说,留在乌家堡一旦被乌桓骑兵缠上,性命都保不住。后来实在没办法,龙毅大发善心,把缴获的千匹战马全部让出来,于毒的人与医护营还有那些百姓一同骑马,没分到马的就骑牛,骑羊,再不济就在马屁股后面拖一副担架,躺在上面吃土。

于毒的人顿时欢呼一声,一窝蜂似得跑去抢马,等跑到战马跟前,才发现龙毅的亲卫们一字排开,个个横眉立目手持连弩。夜里他们吃尽了连弩的苦头,只得乖乖地看着老人、孩子和女人都上了马,这才盼走了那些瘟神。

于是三千多人,一千多匹马,四千多头牲口浩浩荡荡,泛起滚滚的尘烟,竟走出个万人队的气势来。

此行的目的地是小石头推荐的一个山谷,离乌家堡十五里,名曰抱月谷,据说山口狭窄,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龙毅坐在马上,摇摇晃晃地盘算着:张燕竟然肯发兵救援,这还是出乎想象。如此看来,张燕还算是个讲义气的家伙,那么自己跟他有合作之谊,应该也不会趁人之危,去打襄国的主意了吧。想到这里,他心中大定。

龙毅做人的宗旨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在心里原本已经把十月秋收的一成划给张燕,当作是对方看家护院的酬劳,但他更喜欢这种投桃报李的感觉。

他却不知,如果定远军北上的日子是在九月底,张燕真说不准会背弃协议攻取襄国,毕竟一成粮食跟十成粮食的区别那是天壤之别。

张燕之所以到现在还按兵不动,完全是因为接了一道圣旨,三封书信。圣旨上说,如今冀州动荡,张燕若有心报效朝廷,就派兵北上抵御乌桓人,若是只顾攻略各地,那朝廷不介意派皇甫嵩出马,再次清剿黑山军。张燕可以不在乎王芬,但他无法忽视皇甫嵩,当年皇甫嵩将张角三兄弟几十万黄巾军打得灰飞烟灭,将张燕迫得遁入太行山上吃草根树皮,那种日子历历在目。

一封信是龙毅向张燕求援的,张燕扫了一眼就扔进了茅厕,第二封信是杨凤的,同样是求援,偏偏还是于毒转交的。于毒和杨凤都是张角的弟子,正牌儿的黄巾渠帅出身,在太行山一带威望不低,实力也不俗。张燕若是坐视不理,这个大帅也就别想做长了,哪怕是出于稳定军心的考虑,他也得表示一下,所以他给于毒备了些粮草器械,令其即日北上,也算是给天子一个交代。

第三封信却是何顒写来的,何顒认为龙毅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让张燕不可小视,如有可能,最好是在龙毅困难之时,雪中送炭,这样对张燕将来会大有裨益。这话若是换个人与张燕讲,必会嗤之以鼻,但何顒对他恩同再造,而且向来鉴人如神,张燕对其所说自然不会等闲视之。

经过这么多年苦熬,张燕早已看明白,太平道、黄巾、黑山都难成气候,汉家的天下不是那么容易推翻的。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得一世富贵,但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想撤就能撤的,只要一交兵权,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天子虽然接受了他的投诚,但并不信任他,最多让他饿不死,但绝对不会让他吃饱饭。而手下这些人只要吃不饱肚子就想重新造反,令他不胜其烦。

何顒知道他的心思,也一直帮他在想办法,原本还想着让他投靠大将军何进,但何进对张燕根本没兴趣,张燕也不肯用热脸去贴一个屠家子的冷屁股,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

张燕需要的是一个绝对强势的人物,能让他顺利地从黑山军这个泥潭拔身而出,但遍数当今人物,一个也没有,他只能等待。龙毅横刀将张媚抢走,这让他很不爽,不过他是一个善于审时度势的人,如果龙毅能让他享一世富贵,他并不介意向其示好,但目前来看,龙毅离那个境界还差得十万八千里。

他烧掉了何顒的书信,仔细想了三天,最终还是打消了与龙毅翻脸的打算。

龙毅不晓得这其间有那么多弯弯绕,他不是一个思维缜密的人,通常想不到的就干脆不去想,把复杂问题简单化才是他的风格。

“校尉大人……”

“哦,是你……”,龙毅睁开双眼,正瞧见那个善于勾人心魄的蒙面女子骑在马上,旁边跟着一脸不安的夏侯兰。他一直很好奇这个女子身上那神奇的感染力,在阅读了那些受害女子的详细口供之后,这份好奇就越发强烈。为什么她只凭一两句话,就能挑起赵德清那些人内讧,自己只是简简单单瞧了她一眼,就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她内心的凄楚与决绝,那种心灵受到震颤的感觉与张媚的惑心之术大不相同,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就是这个女子不来找他,他也想寻个机会请教一番。

这女子施礼之后,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新来的黑山军士卒对我们多有调戏侮辱之词,刺奸大人说两军互不同属,他无权过问,我只好来麻烦大人了。”

龙毅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黑山军可不就是于毒的人么,这老兄是个猛人,可带出来的兵真是不敢恭维,打仗不灵光,可叫起苦来却一个比一个强,现在倒好,骑着定远军的马,居然敢调戏定远军的人,看来昨天的苦吃得还不够。

“大哥,他们有两千人,又算是友军,我怕处理不好……”

“胡扯,友军也不能冒犯定远军的人!”龙毅瞟了一眼神色不安的夏侯兰,心道:这个三弟忠诚可靠,就是做事有些畏首畏脚,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相又那么俊俏,确实镇不住人,当时让他兼任刺奸实在是手头缺乏可信的人。

“这样吧,从今儿起,你就老老实实地做门下贼曹,刺奸的事我让别人去做好了。

“太好了,我都说我不合适做刺奸!”夏侯兰倒是一点都不沮丧,反而露出一脸轻松的笑容。

龙毅点手叫过一个长相威猛的亲卫队长,对他耳语一番,那队长连连点头,带着部众呼啸而去。

“说了半天,还一直没请教姊姊怎么称呼?”

“大人对轻雪有活命雪恨之恩,如此恭敬,轻雪实实担当不起。”那女子在马上盈盈一福,淡淡的晨光将她的半片面庞勾勒出来,轮廓竟是极美,长长的睫毛仿佛染了一层融融的金色,衣领微微后褪,露出半截修颈,莹白细腻,宛如牙雕玉琢,有着说不出的温柔韵致。

一旁的几个亲卫都不禁看呆了。

“轻雪……”龙毅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漫天雪花,轻舞飞扬的情景,“好有味道的名字,姊姊是雪天出生的吧!”

“是!”

“在下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大人只管问,轻雪定会知无不言。”

“昨日我与姊姊目光一触,便好似感同身受,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莫非姊姊修习过什么异术?”

那女子怔了怔,默然半晌才摇头道,“却是不曾,既然大人有所察觉,我也不瞒大人。我儿时曾遇一位道长,他说我乃是天生……”说道这儿,声音一下子若不可闻,若不是龙毅听力超常,几乎听闻不到。“……媚骨……这双眼更是会给我召来一世的不幸,与其尘世煎熬,不如随他入山修道。当年我爹娘不肯相信,出言斥责还令人将其赶走,如今想来真是悔之晚矣……”

……

当乌桓人赶到乌家堡的时候,已是龙毅率军遁入抱月谷的第二天,苏仆延被古笃全军覆没的消息震惊了。这股汉军心肠极其歹毒,将人杀死不说,还将尸体上的衣物剥得精光,堆成一座小山,临走时还像蝗虫一样,将除了尸首之外的所有东西,拿的丁点儿不剩。

乌桓人被汉军的行径激怒了,发誓要将这股汉军碎尸万段。苏仆延也因此大发雷霆,派出三千铁骑,大肆搜寻汉军的行迹。可一连三天过去,那只汉军竟像是从常山郡地面上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丝毫踪影。

乌桓人并未因汉军的消失而感到沮丧,没了汉军的袭扰,他们凭借强横的力量,一举敲碎了几个坚固的坞壁,获得了大量的人口和物资。

堆积如山的财货让苏仆延激动得几乎彻夜难眠,他不禁感叹冀州民生的丰富,如果不是他知道汉庭不会让他占据冀州,他甚至想留在这里。他心安理得地吞并了古笃剩余的部众之后,便开始着手打包物资,准备随时返回草原。

黎明之时,一只仓惶逃回的乌桓败军彻底敲碎了他多日以来的欢欣喜悦。

苏仆延血红着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身前冰冷的尸体,咽喉处的那只白羽箭是如此的刺眼,这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一千铁骑的护佑下竟被汉军伏击而死。

一种叫做的愤怒的情绪如同烈火一般霎间烧遍了他每一寸的神经,让他像头受伤的野兽嘶声咆哮,挥舞着战刀几乎将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劈得粉碎。

良久之后,苏仆延冷静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尸体旁,他认得简单的汉字,箭杆上“常山赵云”四个字就像是毒蛇口中的毒液强烈地腐蚀着他的心,他攥紧了战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命令。

“传令各部,三天之内我要看到赵云的首级,否则就让他们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