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狐会是兰陵难得的在野外举行的盛会,表示江南之人不仅能文还能武。众家妇女也最爱凑热闹,因为这几日最无拘无束,可跳可闹,十分有趣,平日都是被家里约束的人,这一出去,跟野马似的,多少女子每年盼的就是这一天。
女儿家里赢了秋猎的,也格外高人一截,虽然女子不尚武,但是技多不压身,总是个显摆的事儿。
沈七看了看门口眼睛也在冒星光的钱儿,心想你们倒好,有吃有玩有乐,我却要被罚装病躺着。不过好在杜氏这般直爽,沈七就喜欢她直爽的性子。她要是拐弯抹角,沈七就未必肯了借了。
沈七噘了噘嘴,眼睛滴溜溜转了转道:“钱儿,明天你跟着杜少奶奶去吧,可别丢了你主子我的面子。”
“多谢,多谢。”杜氏如获至宝地去了。
“咦,你这丫头片子倒比我还吃香啊。”沈七酸不溜丢地对钱儿道。
“哪里啊,都是主子你会调教人。”钱儿一席话又将沈七哄开心了。
只是私底下沈七少不得吩咐钱儿,“你给我把梅若涵看紧点,有个风吹草动回来一定要告诉我。”这才是沈七的小心眼儿,“不许他们单独呆着。”沈七噘了嘴,大约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
“奴婢一定不辱使命。”
钱儿本就是个忠心为主子的,这一去将梅若涵看得极紧,猎狐会时找着一切借口,一直跟在她身边进进出出,生怕梅若涵和她家王爷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沈七红着眼睛将韩琛送出府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这猎狐会的三日只怕比三年还长。真恨不得猎狐会一日就结束,想当年她可是期盼这猎狐会越长越好的人。嫁给韩琛之前的那个秋天,还正在筹划着要说服大家延时的,如今真是阿弥陀佛,幸亏年前被韩琛迷了心窍,没有去干这蠢事。
韩琛走的这一日,沈七在家里唉声叹气,周围的一众丫鬟都不敢近身,就怕惹了这位不高兴,拿她撒气。沈七好不容易才睡下,五更天时迷迷糊糊中总觉得有人用冰冷的眼睛正瞪着自己。
沈七一个寒颤,给惊醒了。却看见床前韩琛正红着眼睛瞪着自己,那眼神极陌生,仿佛他恨不得吃了自己似的。沈七立马在心里反省,总觉得最近除了买酒钱花得多了些,除了今日气不顺罚了个做错事的丫鬟跪了一个时辰外,实在没有惹什么乱子。
沈七颤悠悠地起身,“王爷,你怎么回来了?”三更半夜回来,一定是出大事儿了。
韩琛也不回答,移了屋子里的紫檀海棠式凳到床前,就这么看着沈七。
说他恨得要吃了自己吧,那眼神里有时候又透露出一点儿庆幸及后怕,再然后还有一丝让人心儿扑通扑通的怜爱,可转眼便又是要吃人的红眼人了。总之复杂得一塌糊涂,纵是沈七聪明绝顶也猜不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琛就这么坐在沈七的面前,从五更天一直看到天亮,连眼都没眨一下,将沈七吓得够呛,实在是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错得不能再错的事情来。
最后沈七咬咬牙,既然被韩琛知道了,她也只能坦白了。沈七摇了摇韩琛的衣袖,“王爷,是,是我的错,我不该私藏了二十坛玉润露,却贪污公款。”沈七很委屈的,主要是最近她自己的私房钱都花在了别的地方,而王府的钱银又管得极严,她才不得不贪污的。
这也是给来年的花社准备的,那些酒都是供花社社员闲来喝酒聊天畅快的,向来是财大气粗的沈七包干的,如今手头缺钱,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韩琛本来瞪着的眼睛,忽然眯了眯,叹息一声,十分无奈地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沈七见韩琛并不是要发怒,便打蛇随棍上,娇滴滴地道:“不知道怎么办就不办吧?保证下不为例。”沈七俏皮地行了个军礼。这也是极讨好韩琛的,他刚才军队里回来,定然还习惯军营里那一套,沈七真是绞尽脑汁地投其所好。
韩琛揉了揉沈七的头发,“你睡吧。”
沈七吐出一口气,真是要憋死了,这么久都没敢大口地呼吸。
韩琛本来踏出门的脚步,却忽然收回来,吓得沈七一惊一乍的,看他往自己床边走过来,还以为他改变主意,要怎么着自己,吓得抓住被子的手都紧掐得苍白了。
哪知,韩琛只是停在她面前,轻轻地捧起她的脸,在额头上印了一吻,“睡吧。”不仅扶着沈七躺下,还给她掖好被子才出去。
韩琛前脚走,沈七后脚就跳了起来,鞋都没穿,就跳出门抓住一个丫鬟问道:“钱儿回来没有?”
那丫头摇了摇头。
沈七这才感到脚下冰凉,又咋咋呼呼地跳上床,难道是钱儿闯祸了?
她哪里知道自己虽然没猜中,却差之不远了。
中午时分钱儿才赶回王府,沈七不由得推断,韩琛定是快马兼程地赶回来的,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沈七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一定是有大事发生,只是猜不出这对自己是好是坏。
“钱儿,倒底出了什么事情?”沈七这个做主子的,第一次跑到大门去迎接一个丫头,钱儿坐的马车一进王府的门,沈七就迎了上去。
钱儿左右瞧了瞧,神秘兮兮的模样,不过还是不敢说,直到拉着沈七的手回到屋子里关上门,才敢道:“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王爷嘱咐过任何人都不能说,否则……”钱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钱儿没有告诉沈七的是,昨晚知情的人已经处决了好几个了,唯独她被留了下来,真是福大命大。
沈七暗讨,什么事居然要这么吓人。“那你赶紧说啊,我保证不说出去的。”在沈七的字典里她可不是任何人。
“梅,梅姑娘昨晚被人欺负了。”钱儿半晌才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