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沈七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女子,她怯懦懦地藏在一角,生怕被人看见了似的。
沈氏顺着沈七的眼睛看下去,“哦,那是信阳侯的如夫人。”沈氏又定睛看了看,“咦,她长得同公主仿佛有五分相似呢。”
如果不是这五分相似,沈七又怎么会于那么多人里留意她,而信阳侯不正是她五哥么?沈七此番想起前事,有些泪意涌上心头,谁她都能忘记,可偏偏她五哥是她最忘不了的,那个最疼爱妹妹的哥哥。
沈七笑容满面地走上去,想同那如夫人打招呼。沈氏见状赶紧前引,“别看她虽然是侧室,可是信阳侯没有正室,就这么一位如夫人,听说疼爱得很。可她就是性子高傲了些,不大合群。”
“是么?”沈七有些心不在焉,只想着怎么五哥找了个这么像自己的如夫人,这未免也太爱护妹妹了。
沈七刚走到那女子跟前时,却听到了一个极熟悉的声音,“七七。”
沈七迅速回头,这不是她的哥哥信阳侯沈青秋又是谁,她嘴里的“哥”字已经咬了半截,却还是拼命忍住了,可那红了的眼圈却怎么也遮挡不了。
“七七。”沈青秋本是到这园子里找他如夫人的,谁都知道他最疼爱他这位妾室,简直到了离开一个时辰就受不了的地步,可他却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这个人。
“七七,七七,是不是你,是你回来了对不对?”沈青秋不顾礼仪地上前抓住沈七的手,眼里从此再没有别人,他激动地就要将沈七搂在怀里。
沈七到没觉得什么,她五哥本就喜欢这样抱着她,表示激动,可是被人看来可就不得了了,沈七不得不错开身子。那沈氏在一旁道:“侯爷你认识七公主?”
“七公主?”沈五后退了一大步。
“我同侯爷素昧平生。”沈七解释,她并不想再过一次沈七的日子。
“像,太像了。”沈青秋也如梅若涵一般喃喃自语。
“不知侯爷是说我像谁?”沈七觉得如果自己不问的话,便显得会如知情人一般,所以她定要“好奇”地问问。
沈青秋苦苦一笑,摇了摇头,“改日,还请公主能到舍下做客。”他显然是不想谈论刚才那个问题的。
沈七忽然好奇起来,想知道当日的沈七死后,可发生过什么事情?她旋即又怪自己,难道她还心存幻想。“他说我像谁啊?”
沈氏神秘兮兮地将沈七拉到一边,“听说是像他妹妹,就是光烈皇后。”
“光烈皇后?是当今的皇后么?”沈七明知故问。
“嘘。”沈氏越发显得神秘了,“可别提,今上最恨人提光烈皇后之事了。”
越是这般沈七越是好奇,撺掇着沈氏快说,那沈氏也是个爱叫嘴巴的人,对这等辛秘之事也爱讨论,“说起这位光烈皇后一生也算传奇,当日她大义大勇的只身付胡营,救了咱们西华的百姓,可这女人家毕竟名节是最重要的,虽然皇上将她接了回来,可她自知无颜活下去,便从那摘星楼跳了下去。身前听说之事一个嫔,死后追封的皇后,也算是皇上对我们沈氏满门忠烈的照顾了,只是光烈皇后也是个可怜人,听说她生前爱惨了皇上看,可惜皇上也不为所动。”
“哼,今上未免也太薄请了。”沈七忽然觉得有些泪意,想不到在她身后,还要被这么多人说她可怜,可怜她从没如果皇帝的法眼。沈七收拾好心神又问:“我们?”
“是,我正是光烈皇后那一脉沈氏的远亲。不过你可别说皇上薄情,听说皇上以前有一位倾心相恋的爱人,就是孝纯皇后,可惜她红颜薄命,皇上对她到现在还念念不忘,两年前选秀,一个秀女都没留下,至今宫里都只有两位贵妃娘娘。咱们皇上可是天底下最痴情的人,人长得又俊,那位孝纯皇后可真是羡煞我们天下女子了。”沈氏一脸向往。
沈七越听越气,她使劲儿憋住,幸亏自己下定了决心,早不和他有任何瓜葛。“怎么不许提光烈皇后呢?”
“听说光烈皇后犯了大错,敢烧毁圣旨,这可是灭九族的罪,幸亏皇上宅心仁厚,只将她从皇贵妃贬做嫔,可是皇后一时想不开就跳楼了,时候追封的。可她犯了这么大的错,皇上心里自然对她不豫,不想听见她的名字也是可以理解的。”沈氏一味为韩琛开脱。
沈七听她说得颠三倒四,一会儿说光烈皇后是因为名节而跳楼,一会儿又是因为烧圣旨而跳楼,看来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只是已经有模有样了,说中了不少,可是毕竟最清楚的人还是她沈七,她也不再多问。
“只怪那光烈皇后傻,居然喜欢上这么痴情的皇上,她可不知道越痴情的人越薄情。”沈七感叹。
“这可说不得,谁见了皇上那样子的男子都要心动的,人又威武又好看,且文武双全,英睿果敢,谁家女儿见了不动心,当时如果不是皇上将我赐给了王爷,我也……”沈氏有些害羞。
想起当日殿选的情景来,她本是个穷家女儿,但与兰陵沈氏沾着点儿边,到了选秀的日子,便四处央求,请族里推荐入了选秀的名单。她本来对自己的模样还颇有自信,可是到了京城,一看那些秀女的模样,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比下来,她不过是中等姿色,她本以为自己毫无机会应选的。
在皇帝亲自主持的拣选中,文熙帝的眼睛根本从未落在过她们身上,即使那些美如天仙的人儿也没入他法眼,而她们每个人的心都系在了那高高在上的人的身上。
没想到今上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俊美非凡,光是那真龙之气,便已经凌然众人之上了,何况他还有那样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要将你的魂魄都吸进去。
在她自己盈盈地报了自己的名字,“妾身兰陵沈氏”后,皇帝的眼睛忽然变闪出了光芒,那样的颜色,至今都让沈氏心动,听到他用世上最醇和的声音道:“留下。”
从此她以为自己可以伴在他身边,那只却被只给了安庆王。可是她那种出身的人,有这种结果难道不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么?
“都是傻子。”沈七现在已经完全不耻自己当年的讨好谄媚了。
“那是你没见着皇上,否则……”沈氏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见不着也好,今上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孝纯皇后。你别看那两位贵妃娘娘荣华富贵得不得了,其实背地听宫人说,一年半载都见不找皇上一面,守着活寡呢,岂不是更可怜。”
沈七百思不得其解,韩琛不是一直轮流宠幸她们的么,怎么现在又这般对待,难道真是年老色衰,那也未免太薄情了,对了,他就是这般薄情的,沈七暗自提醒自己。“只怕是那两位娘娘年老色衰。”
“怎么会?两位娘娘保养得不知多好,那位赵贵妃更是风华绝代,除了鲁国夫人外,我见过的最美的就是她了,皇上才不是因为她们色衰而弃之的。”沈氏一直为韩琛辩解,她看了看沈七不悦的表情,又赶紧道:“可是人外有人,我以前以为鲁国夫人就是最美的了,可是见到公主后,才知道天下居然还有公主这等美妙的人物。”这倒不是沈氏奉承,至少有七八分的真诚。
虽说别人称赞美,沈七也颇为高兴,可是她旋即想到美也不管用,当年不是也没能得到韩琛的侧目么?何况那位孝纯皇后也是个真正的大美人。
尽管心里因为想起陈年往事而有些不愉快,可沈七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可再不能被过去给束缚了,收拾心情又同沈氏一块儿四处寒暄。
接下来的日子,沈七四处忙碌,不过她去得最勤的便是信阳侯家了。她五哥在那日初见之后,第二天就来请她上门做客。这是沈七一直惦记眷恋的五哥,所以她根本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四周人的看法,同沈五走得极近。
“公主,”这日沈五邀请沈七去安阳的名胜孔雀湖游玩,“我这样称呼你是不是太生疏了?”
沈七一听也觉得“公主”二字不顺耳,“你叫我戚戚就可以了,侯爷在家行五,我叫你五哥可好?我与五哥一见如故,不如结为异性兄妹可好?”沈七这算盘打得是滴溜溜地转,她怕自己不小心叫漏嘴,这下如此说,以后她叫五哥,便顺口了。如果能结为兄妹,岂不是又能仿佛旧日一般,赖着他百般照顾了。
沈五定定地看着沈七,温润地笑着,“那我便叫你戚戚,你喊我五哥。”至于沈七的后一个问题,他仿佛没听见似的。
沈七心想,也许她五哥是还比较谨慎,如何能随便同人结拜兄妹呢,又不好当面拒绝让她尴尬才没提的吧,可是这些日子沈五待她极好,嘘寒问暖,她但凡有个要求,他无一不答应。
所以这段日子沈七同沈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出双入对了。连沈氏见了她都开她玩笑,“咦,怎么今日信阳侯没跟你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啊?”沈七没反应过来。
“都这样了还瞒我啊,这京城谁不知道南诏公主看上了信阳侯,这就等皇上赐婚了。”
“你胡说什么啊?”沈七冷了脸,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可是如今听来,她却一身冷汗,她只顾着与她五哥续旧情,哪里想到如今她们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沈七这会儿才肯正视也许那个她早就发现的事情。在信阳侯府,沈五的那个据说宠到骨子里去的侍妾忽然就失宠了,那女子每次见到沈七便迅速掉头,可是她眼里的痛苦与恨意,沈七不能骗自己说她看不懂。
可是,她一直都是将沈五当哥哥的,从未有过其他想法,她只要一想到如果要同自己的哥哥结为连理,便觉得天理难容。或者她真是该放手了,她五哥迟早会有他自己的家人的。
“你可别听外间传言,我同信阳侯只是兴趣相投,你不是说我长得像他妹妹么,所以他才会对我照顾有加。”沈七很认真地解释。
沈氏也是个聪明人,嘴上不再说什么,可是心里却嘀咕,只怕像他妹妹才更糟。听说当年光烈皇后坠楼身亡的消息传出后,私下传闻信阳侯居然揍了皇上一拳,当然这是绝对不可信的,敢打皇上,早就该砍头了,可是无风不起来,也可见信阳侯定是极爱他妹妹的,再看看他宠幸的那个如夫人,听说也是有些像光烈皇后。当然这些话沈氏不好对沈七说的。
沈七兀自心事重重地想着,该怎么避开这些传闻,这事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她五哥都是极不好的。虽然她的身子不再是沈七,可是她心里一直把自己当做沈五的亲妹妹的,如何能同哥哥有这些个牵扯。
沈七打定了主意要疏远沈五,直到他正式娶妻。所以接下来沈五找了她许多次,她都借口躲开了。
可到了冬至日这一天却怎么也躲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