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傲霜却知来人并不简单,因为方才那句话,正是用内力所发。
看来,这德馨乐坊是卧虎藏龙之地!
“大师兄!”
美貌女子和青衣男子异口同声地喊道。
那人约莫二十七、八,相貌虽俊朗非凡,却不张扬,虽眉目如画,却毫无脂粉之气,五官不算完美,组合起来却恰到好处,他身着一袭宽大的月牙白袍,手执古琴,散发出浓浓的书生气息。
所谓公子如玉,大概就是如此吧!
此人气质温润如玉,方一出现,便引来围观的路人议论纷纷,然而,梅傲霜却无端想起那月下吹笛之男子,不由自主地比较起来。
怪了,那人与她分明只有一面之缘。
“大师兄,你怎能让这小子弹你的月澜琴!”青衣男子激动地说道,“这等狂徒,让人轰走了便是。”
漆黑如墨的双眸望向青衣男子,目光波澜不惊,只是轻轻喊了一声:“青岚……”
只见那青衣男子顿时消了怒气,隐忍地站在一旁。
那人回头,对岸上的梅傲霜说道:“在下君无忧,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呀!原来是德馨乐坊的无忧公子!”
“公子无忧,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梅傲霜干脆利落地回道:“白霜。”
白氏在东临国是大姓,所以梅傲霜化名时,便选择了母亲的姓氏,并去傲留霜,化名为白霜。
“原来是白兄弟,若是白兄弟琴技高超,令人折服,在下自当请示家师,奉为上宾。”君无忧的语气听似平静如水,却藏有不容抗拒之感,“可若是……”
“若是在下信口雌黄,该如何处罚,悉随尊便!”梅傲霜说道,目光清澈地回望他。
君无忧只见那岸上的少年郎虽一身布衣,风尘仆仆,只是随意地在那儿一站,却有种君子不可辱的感觉,眉目之间自有一股傲气,一时间竟让人挪不开眼。
“好!”君无忧喝道,竟亲自下船,谦谦君子之风,令人折服。
就连梅傲霜眼中也闪了一丝赞许,此人气质清雅,举止自若,毫不做作,非池中物也!
君无忧身侧的小童将一张锦缎铺在地面,梅傲霜双手接过那把“月澜琴”,只见此琴乃桐木所制,琴身线条流畅,断纹精美,她颔首示谢,踏上锦缎,席地而坐。
“铮”地一声,音质幽渺超然,梅傲霜心叹,果然是一把好琴。
随口道:“风定花犹落,月澜琴自幽,此琴果真称得上月澜。”
却不知那双漆黑如墨,璀璨如星的眼睛,已变得幽深……
梅傲霜毕竟已有多年不曾抚琴,指法难免生疏,修长的十指抚在琴弦上,随意拨弄了几下……
那个名唤青岚的男子已一脸不耐烦,嘲讽地说道:“呵……这就是所谓的琴技高超?你当德馨乐坊是让人学琴的地方吗?”
闻言,梅傲霜闭起双眼,整个人顿时气质大变。
玉指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在岸边响起,哪里还有一个山野少年的感觉,分明就是一个精通音律的琴师。
此时,梅傲霜已合上双眼,灵动的十指在琴弦上翻飞,从开始的生疏渐渐地纯熟起来,直到沉浸在弹奏的音韵之中,这种感觉就像当初遇到困境的时候,只有陶醉在乐曲中才会得到心灵的洗涤。
琴声愈响,就愈是荡人心怀,不但是船上的琴师,就连岸边围观的人也听得如痴如醉。
平静时,琴声有如清风泛涟漪,夕阳映江面,让人沉醉其中,忽然,琴声高昂,风乍起!配合着琴声,江面恰好刮起了一阵风,江风拂过她的脸庞,也卷起了她的衣袍,那琴声却如惊涛拍岸,渔船逆风而行,乘风破浪!
渐渐地琴声渐低,在悠远绵长的韵律中,日落归舟,万籁寂静……
梅傲霜拨完了最后一个音,人们还陶醉在此曲的意境中,直到有人率先鼓起掌来,人们才惊觉如今正是清晨,并非日落归舟的黄昏,一时间,岸上围观者纷纷拍手叫好。
“好曲!不想世间还有如此美妙的曲子!”君无忧赞叹道,曲韵还在他的心中回荡着,他的语气有些激动地问道,“请问白兄弟,这首曲子的名字是?”
“多谢君兄借我月澜琴。”梅傲霜将月澜琴双手归还,并回道,“此曲名为,春江花月夜。”
“好一曲春江花月夜!”
君无忧还未曾开口,梅傲霜却听得浑厚的男中音从船上传来,只见一位中年美须男子立在船头,他身着飘逸宽大的青袍,卓然而立,颇有几分超脱隐逸的隐士之风。
“爹!”
“师傅!”
见到来人,美貌女子和青衣男子异口同声地喊道。
听到他们的称呼,梅傲霜要是还不知道来者是何人,那可就是个大傻子了。
“不想在有生之年,还能听到此等美妙的曲子,实是我袁问卿之幸也。”中年美须男说道。
袁问卿,德馨乐坊的坊主,非但在东临国,就是在整个梵天大陆都颇负盛名,能在他的口中得到如此之高的评价,梅傲霜多少有些诧异。
事实上,她之所以选择这曲《春江花月夜》,是因为此曲十分注重境界,也更容易引起江边生活的人的共鸣。
梅傲霜心知自己已多年不曾抚琴,难免生疏,琴技自然失了折扣,所以她只能靠意境取胜。然而,梅傲霜却不知这首曲子对于梵天大陆的人来言,是那么地动人心弦。
因为在梵天大陆的琴谱中,多是供贵族欣赏的高雅曲风,也就是所谓的靡靡之音,而在民间,人们能够欣赏的都是一些小曲小调,然而刚才的那首乐曲,却可以雅俗共赏。
“青岚,你可服气?”袁问卿对着青衣男子说道。
青岚的脸色不大好看,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服,但是面对师傅的问话,他只得低头应道:“徒儿服气,这就向白先生赔个不是。”
“不必了,我只想知道我有没有上这艘船的资格。”梅傲霜毫不在意地说道。
梅傲霜实在受不了文人雅士的那些烦琐的礼节,而且那青岚的个性也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刚才她的做法,分明是当众扇了他一记耳光,他又岂会真心服气。
“求之不得!此乃德馨之荣幸!”袁问卿含笑回道。
他见梅傲霜毫无怪罪之意,为人更是落落大方,越发喜爱起这个少年来,这一切青岚看在眼里,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得到德馨坊主袁问卿的认可,梅傲霜自然登上了这艘前往紫京城的船。
初上船,她立即察觉到两道不同寻常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