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候佳肴的时间里,景亦风又爬上了办公楼的屋顶,在遮阳伞下躺着,喝着果汁,斜视远方的蓝天白云。这种“土匪”一般的日子,自然是比在国外整天处于高端华贵的地方自在得多了,她不禁开始有些喜欢起这个地方来。
卓扬当然还是像个苍蝇一样围着景亦风团团转,一刻都不愿消停下来,景亦风有时想一巴掌扇死这个讨人厌的苍蝇,有时又觉得这只苍蝇不在耳边呼啦啦地飞就很不习惯,好像世界突然安静了一般。
“夫人,小的等会儿就和您一起用膳吧,您刚刚出门奔波太过劳累,需要人好好伺候着。到时您只需张张嘴,小的就给您喂食物,不用您动一根手指头。”卓扬奉承道。
“这……恐怕有些不妥,不过姑奶奶确实累了,这次就赏你个光,给你个喂姑奶奶吃饭的机会。”景亦风一边吸着果汁,一边说道。
“好,好!”卓扬喜不自禁道:“夫人,您现在这儿等着,我亲自去仓库取一套清朝皇室专用餐具来,这样更有皇太后和大太监的感觉!”说完,便觉这句话似乎是在说自己是“太监”,忽地有些尴尬起来。
“你怎么会有清朝皇室的餐具?这不是文物么?”景亦风问道。
“这……我们青竹堂的生意做得很大的,我们这儿什么都有,哪天您有兴致了,小的带您去参观参观……”
“我就知道,你们这帮黑社会,真是无恶不作,贱人!”景亦风骂完后,寻思着自家虽十分有钱,但这样的“文物”却是不曾拥有的,当下对卓扬道:“小卓子,你说的那套清朝皇室餐具,用完不用收回去了,送给我吧。”
“是,是,您要什么我都给!”卓扬再次喜不自禁,心中想道:这小美人,看来迟早入我怀中!
在去取餐具的路上,卓扬正遇见公鸡头带着一干小弟往货仓搬东西。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是新来了一件“家伙”。
“这件是?”卓扬问公鸡头。
“头儿,就是那个自燃女,我正准备先将她安置在冷藏室里再向您汇报。这小娘们可是会自燃的,奇怪的是每次自燃都只烧坏身边的东西,烧得身上赤裸裸的什么衣服都没有,可是自身皮肤和毛发却丝毫无损,您说奇怪不奇怪?!还有啊,她一烧完,浑身就精光的,嘿嘿,身段不错!”公鸡头说完,咽了下口水。
卓扬拍了他一脑袋吼道:“老子的猎物,你小的别给我胡思乱想。”转念一想,世界顶级厨师准备的华美食物也快送到办公楼顶给小美人享用了,现在去看望这个自燃女,想必是没时间了,便问公鸡头道:“怎么,有我的压寨夫人漂亮么?”
“成熟诱人,还是小麦色的皮肤,和夫人是不同的风格,不过,各有各的味道,嘿嘿!”公鸡头又咽了下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头儿,您老人家和夫人也相处多日了,您俩可有什么进展没有?”
“哼,进展?屁进展都没有,天天陪她玩皇太后和太监的小把戏。”卓扬轻哼道。
“那么,您可想过没有,演演太监是可以的,可是您老人家不是太监啊!”公鸡头一边坏笑着,一边掏出怀里的一个棕色小瓶子,悄声说道:“头儿,我这儿的‘逍遥散’,是去西域抓这个自燃女的时候无意中得到的宝贝,您可以用用,只需在对方的食物里撒上豆粒大小的一块,就足够了。后续如何,您试了自然会知道……”
卓扬一把抢过这个东西,踹了公鸡头一脚道:“滚去做你的事去,竟敢撺掇老子对夫人下手,你想死了?!这种卑鄙下流的龌龊事,岂是我这样正大光明的正人君子所能做的?”说完将棕色小瓶揣入怀中,径自赶往储藏室取清朝皇室的餐具了。
卓扬一路上思虑再三,总觉得与小美人确实相处多日了,居然连小手都没有拉过,心中懊恼起来。虽说自己身为“土匪”之首,“压寨夫人”也是收纳过许多,但个个都俗不可耐,玩了数日便觉得无趣。只有这个小美人,虽不是多么婀娜妖娆,却有种清新之气非同凡响;虽为大集团家的大家闺秀,却又不拘小节,大大咧咧,跟个男人婆一般,有种不同一般的可爱。
“赏公鸡头两万大洋。”卓扬在平板电脑上记下。
取完餐具回到景亦风身边,华美的食物早已准备好了。卓扬令人将餐具小心地细细消毒一番,便陪坐到景亦风身边,却见食物已被消灭大半,景亦风兀自吃得满手是油。
“你……你用手抓着吃的?”卓扬惊问道。
“是啊,饿极了,又等不到你所说的餐具,只好动手了。”景亦风一边说,一边用手抓起佳肴塞得满嘴鼓鼓囊囊。只见她嘴边沾满了油渍和食物残渣,黑的红的都有,眉清目秀白净的脸就像被画了京剧脸谱一般,两只纤纤玉手上也沾满了油。她一边大口咀嚼食物,一边一手抓一把食物,待口中嚼完再塞进去。
“你……”卓扬捂住脸扭头到一边道:“真想不到,你一个豪门小姐,吃饭居然这么没有形象!”说完也用双手抓起食物吃了起来。“既然你都不要形象,身为匪头的我,怎能比你还有形象?”
“说什么笑话,形象能当饭吃吗?”景亦风并不理会这些,仍然吃得开心得不得了,还咕咕唧唧地说道:“在家里或是在外面,我都被教导要恪守规矩,注意形象,吃饭都不能大口吃。只有在你这里,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匪气能发挥到最大限度,真爽快!”
卓扬扭回头来,见这个小美人虽吃得毫无形象可言,满脸满手油渍,可举手投足之间总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当他看着她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春风拂过脸颊,脸上感受到一种暖气;仿佛全世界都静止了,只有她一个人在不顾形象地胡吃海喝;仿佛心跳漏了一拍,等着什么东西来填补心里的空白。
卓扬手里抓着食物停在半空,就这么怔了几秒不曾动过。
“你……怎么了?没见过我这样吃饭的吗?”景亦风惊道:“怎么,在你这里吃饭还要形象,没有形象就不给吃?”
卓扬又愣了几秒,只觉眼前的姑娘仿佛在说话,却又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没有理她,忽然觉得举着的手酸了,便将食物塞进嘴里大口嚼起来。景亦风见卓扬举动有些奇怪,但腹中仍觉饥饿,便没多想,自顾自地继续吃起来。
卓扬忽地清醒过来,方觉刚刚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一般。“真是的,这种美人,只可亵玩而不可远观焉!得趁早下手,免得到手的鸭子又飞了!”他这么想着,忽地想起之前说好了要喂夫人吃饭的,便趁景亦风埋头狂吃的工夫掏出怀中的棕色小瓶,取出一颗红色小颗粒塞进一块肉中,送至景亦风嘴前哄道:“夫人,小的刚刚可能是太累了,竟然忘记了说好的要喂夫人了,来,张大嘴巴,让小的喂您。”
景亦风口中食物正好嚼完,便一口咬了上去,不料卓扬忽地大叫起来。
景亦风松开嘴说道:“奇怪,你喂的这块肉,怎么嚼不动?”
卓扬缩回手指,塞进自己嘴中呵了一口气:“好疼!夫人,您老人家咬的不是肉,是我的手指呀!”
景亦风听后,头一扭,便在一旁作呕吐状:“呕……我说怎么有种人肉味,好恶心!”
好好的一顿饭,就这样被两人一起毁掉了。
卓扬待手指不怎么痛了,定睛一看,景亦风已躺到一边的摇椅上,摇摇晃晃地喝着牛奶。而面前已杯盘狼藉,已清洗消毒过的所谓“清朝皇室御用餐具”还干干净净地摆在一边,丝毫未用到。
刚刚喂夫人吃塞了红色颗粒的肉,不知她吃进嘴里没有,怎么已经有一会儿了,她还一点反应都没有?卓扬思索道。难道公鸡头抢来的又是假药?
正这么想着,卓扬忽然觉得有一点儿头晕,脸上好像有点发烧,渐渐烫起来,接着整个人往桌上一倒,便逐渐失去了意识。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几秒,卓扬忽地想起刚刚那块肉并没有塞进景亦风的嘴里,他猜测一定是手指吃痛而塞进嘴里的时候,把那个红色颗粒给吃进自己肚子里了……
景亦风在一边自顾自地喝着牛奶吹着微风,腹中九分饱,惬意地哼起了歌,却不见卓扬回应。
以往当她唱起歌时,卓扬总会回应一下的。若她开口唱了“西湖美景,三月天嘞”,卓扬便会回唱“春雨如酒,柳如烟嘞”;若是她开口唱了“我把你写进情歌里”,卓扬便会回唱“这是爱你的秘密”。总之,无论她唱什么,卓扬都能以五音不全的水平哼出下一句,他们都觉得这是他们俩最大的共同之处,好像他们喜欢的歌都是同一类型的,她会唱的,他也会唱。
但当景亦风念起诗词时,卓扬却总是出丑的。
“但使龙城飞将在”,“从此君王不早朝?”
“红酥手,黄藤酒”,“两个黄鹂鸣翠柳?”
“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
景亦风忽然觉得,这个土匪头子一般的黑社会老大,不对下属发火的时候,似乎是很有趣的一个人。而这时他却没动静了。
“喂,喂!你怎么了?”她见卓扬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便过去推了推他,可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景亦风将杯中还剩下的牛奶缓缓地浇到卓扬的头上,让牛奶顺着卓扬的太阳穴流到鼻子侧边,再流到嘴巴上,接着缓缓落到桌上。
卓扬似乎觉得这液体缓缓在脸上流动很痒,居然有了些意识,可是头沉重得抬不起来,眼睛虽能睁开,却看不清楚,只觉得有什么影子在自己的眼前晃啊晃,好像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景亦风见卓扬状态不太对劲,便使劲晃了晃他的脑袋,顺手给了他几巴掌,却见他脸颊通红,迷离的双眼微睁,眼神涣散,目光不定,手指微微触动。
“别装了,这种装死的小把戏,可是骗不了我的。”景亦风扭头便走,想试探一下卓扬是否在开玩笑,但是卓扬似乎仍然没有反应,瘫在桌上一动不动。
难道这家伙真的晕了?景亦风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忙走上前去。不料卓扬却晃晃悠悠地直起身来,口中轻轻念叨:“好热,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