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谢致南的话都不多,只有林念之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无处不表现出她的快乐。在这点上她又是孩子了。
谢致南只笑盈盈地听她说,轮到她问他时,他也只是简短地回答,他说男人话多会讨人厌的。“那么女人呢?”林念之侧着身问。
“那真可爱,这还用说。”谢致南随意拍了拍她的膝盖,有一股不经意的爱怜,林念之心里一动,羞涩地不敢看他。
他们准时来到中村茶屋,洪殷升已经在那里了。两张桌子并拢,恰好可以坐十一二人。洪殷升安排他们坐下,又招呼其他人。十分钟后人到齐了。
桌上摆有葡萄、圣女果、瓜子、花生,还有爆米花,茶有中国乌龙和西式的果茶。大家自我介绍后围绕西部环境问题讨论起来。林念之这才晓得这个派对有点学术沙龙的味道,她和谢致南坐在这里有点不伦不类的。她左边是谢致南,右边是洪殷升。她给谢致南小声说道:“过一会儿,我们开溜吧。”谢致南摇摇头,对她说:“那太不礼貌了,过一会儿再看吧。”
在这样的场合,她和谢致南俨然情侣,虽没有亲昵动作,但别人还是要这样想他们。其实也无所谓,我行我素惯了的林念之才不会管这些人的目光呢。倒是洪殷升,她的老同学、好朋友,旁若无人样,坐在旁边又很自然地拉她的手。开始她都巧妙地躲开了,而洪殷升似乎也看出什么,讪讪地对她说Sorry,就又认真听对面一个男士的发言了。过了好一会儿,他又拍了下林念之的手,示意她出去一下。
原来他仅仅想问她谢致南是不是她男朋友。林念之觉得好笑,只好说不是。
然而洪殷升似乎并不相信,一坐到座位上就对谢致南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敌意,而且还不顾林念之的反对,故意亲昵地抓住她的手。
林念之不好发作,默不做声地抽出手,对谢致南说:“我们走吧。”谢致南友好地向大家道别,揽着念之的肩往外走。他还不忘跟洪殷升打招呼,拍拍他肩膀,点点头。洪殷升尴尬地看着林念之被他带走,拳头狠狠地攥了起来:这种男人,念之怕要上他当了。但他爱莫能助。
已经坐到车上的林念之还气呼呼的,嘀咕道:“这个洪殷升,太不像话了。”谢致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平静地开着车。在林念之看来,即使谢致南没问,即使他们的关系还没深入到情侣,毕竟他们在向那个方向发展呢,她有必要给他讲讲洪殷升。
林念之避重就轻地讲着她和洪殷升十年的友谊,说他们是很铁很好的老同学朋友,但绝没那种关系。谢致南时不时啊上一声,也不发问。等林念之说完了他才说,“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异性知己,这很好呀。”听着他能这样说,林念之由衷地高兴——
毕竟他们的车往东山去。
那准是私密约会的开始。
林念之想。
到了东山秀泉度假山庄,谢致南提前预定了房间,他到服务台办了手续,服务小姐便把他们往山里带。林念之纳闷。谢致南说房间是远离主楼的泉边小楼,步行十分钟就到。说着他自然地牵上念之的手,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林念之很顺从地跟着他。就在这个瞬间,他们的关系骤然拉近了,两个人似乎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谢致南下意识,不,或者有意识地用力捏了捏林念之的指尖,而林念之也给了他明确的回应。
不一会就走到了,服务生打开门,按亮灯,然后礼貌地离去。好宽敞的套房,外间是黑皮沙发和电视,靠窗户边一侧是立式饮水机,一侧绿油油的橡皮树,里间是宽阔的双人床,被单、枕套洁白如新。
林念之一进门就脱掉高跟鞋,光着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满目的黛色,以及点缀其中几处亮闪闪的湖面,在明亮的月光下,显得柔和美妙。谢致南揽住她的肩膀:“这里是天然的温泉,要不要到外面泡泡温泉?”
林念之回头望他,似乎在问这可以吗?会不会有人来?
谢致南笑着说:“今天又不是周末,整个小楼就我们两人,不用担心。”
事情真的以林念之无法把握的节奏快速地向前向深处发展。这不是约会的约会,其实更像是情人的幽会,神秘而奇妙。
起初,林念之也设想过与谢致南在一起的状态,要亲近有度,绝不该乱了章法。而一到这儿,似乎全变了,这里的一切无处不弥漫着暖昧的气味。这房间,这夜色,这清澈冒着热气的温泉水,这站在身边活生生的男人。
林念之听话地披了白色的浴袍随谢致南来到温泉池边,谢致南脱下浴衣先泡进去了,她特意看了看他的下身,还有一条平角的黑色短裤。噢,谢天谢地。林念之有点害羞地脱下浴袍,里面是大红的三点式,她哧溜钻了下去,仿佛水能遮住她身体似的。她心跳得很厉害,不时地用手摸摸胸口。
“你不舒服吗?”
谢致南脸上泛着光泽,向她这边挪近。
“没什么,就是好紧张。我从来没跟男人泡过一个水池。”
“在日本这是最平常不过的,别那么害羞,我们又不是小孩子。”
说着话谢致南手就过来,将林念之紧紧抱住,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林念之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将她狂乱的心跳传递给了他。谢致南像受了鼓励一般,更紧地搂住她,向她吻去。
眼睛,
鼻子,
耳朵,
然后是嘴巴。
林念之能感觉到他身上特有的气息,雪茄味混合着古龙香水,好闻极了。林念之静静地呼吸,轻轻地蠕动嘴唇。他的唇、他的舌头已经过来,经过细致的铺垫,一举潜入她的口内,与她的舌翻转在一起。他们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伴着他有力美妙的热吻,他的手在她背后解开了胸罩挂钩,一对沾满水珠饱满的乳房紧贴到他胸前。他的唇往下往下……
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被褪下。
前戏美妙漫长,充满表演色彩。
林念之欢娱的呻吟声在山间的夜里回荡。
月亮分外地大而亮,她有点不好意思,又一次闭上双眼。谢致南继续抚摸她,吻她,在温暖的水里,她的肌肤像绸子一般光滑。谢致南喃喃地说着,叫道:“我来了,我来了。”便一下子进入她的身体。
她感到充实而有质感。
林念之紧紧地抱着他结实的臀部,上身向后仰着,下腹部努力迎合他的力量。
林念之感到从未有的温暖和安全。
不仅仅是快乐,对,是温暖和安全。
林念之嘴里说着,呻吟着,谢致南还一直问她感觉如何?“棒极了,要飞了。”谢致南像受了鼓励一般,加速向她身体的深处冲去……
骤然整个快乐飞升起来,淹没在水里。
已经精力耗尽的谢致南,看着满脸陶醉幸福的林念之,又温情地吻去。
“我是你最棒的男人,永远是。”
谢致南霸道地说。
“你真是棒极了,我从没有这样快乐过。”
“以后还会更快乐,我要加倍地爱护你。”
林念之点着头,幸福地靠在他的肩头。三十二年来,她第一次如此幸福心安地躺在男人怀里,仿佛他天生是自已的男人。
她吻着他的胸,吻那些茂密的胸毛,吻他的胳膊、手还有鼻子、耳朵。碰到哪儿吻哪儿。她甚至忘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做爱,还没有表达过爱情的做爱。
仅就这场做爱,她就爱上他了。
不,或许第一次见面就爱上了吧。对,就好像她是天生要爱这个男人似的。她如此喜欢这个男人的身体,结实而有力。她盼了好久,她盼了整整三十二年。
谢致南问她想什么,她甜蜜地摇摇头。她不要讲,所有的情话一讲出就成谎言了,她要结结实实地偎在他怀里。
“不要走,你不要走。”她喃喃地说道。
“不走,傻孩子。我们要在这儿住两天呢。”
“我说的是永远。”
“好,永远。”谢致南附和着。
他们在温泉水里戏耍了多久,一个小时、二个小时,还是整整一夜,没人晓得。他们是怎么进到房间,躺到床上,这一切也无从考证。只是这一刻耀眼的太阳已爬到了山涧,他们还熟睡在床上。两具裸着的身子交缠在一起,脸色幸福而平和。白色的浴衣散落在床边,窗帘也忘记拉拢了。一对山雀落在窗前向他们鸣叫,他们幸福得毫无知觉。
在梦里他们依旧快乐幸福着。
林念之醒来后发现自己****着身子,慌乱地用被单裹着身子。
她看见谢致南穿着浴衣站在窗前,沉思着什么。她故意咳嗽了一声。
谢致南立刻转过身,笑着说:“你醒了。”林念之点点头,说“你早”。
谢致南走到床边,俯身抱起她:“这么轻,你太瘦了。”林念之下意识地要躲他,他感觉到了:“还像个孩子。”林念之头倚在他怀里,撒娇地说道:“人家又跟你不熟,不了解你,还笑话人家。”谢致南更紧地抱住林念之:“傻孩子,我们身体已在一起,还要怎么了解?”林念之不再吱声,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入他怀中。
其实,林念之心里有太多的疑虑。这样优秀的四十岁男人,真的没结婚,没有女人吗?她是想问这个的。不管怎么说,和自己身体亲近的人应该问清楚这些基本的问题。但一想,人家又没说要娶她,也没说爱她,她干吗要像其他女人那样,硬要问他什么,或让他说爱她。这未免也太俗了,违反了独身成年人交往快乐轻松为本的原则。
瞧,又不是小男生小女生谈恋爱,什么都要问个究竟,玩起要死要活的认真和惊心动魄来。这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想起来也三十多岁了,遇到一个心仪的男人也不容易,还是不要管那些世俗东西,痛痛快快地享受那份优雅的关怀和颠鸾倒凤疯狂的快乐吧。想到这儿,方才还分外紧张的林念之顿时从精神到肉体都放松起来,身体又像丝绸般柔软了,她的手在谢致南背后抚摸,轻轻的,慢慢的。但是她的内心里还是想着爱情。
历经各色情场的谢致南知道那是女人的暗示。他轻轻地放平她的身子,然后有条不紊地脱掉他的浴衣。
没有了昨夜急风暴雨式的狂躁,这一次他极尽柔情,满怀爱怜地看她,又细致地吻她,等她下身完全湿润,才以一种全新的姿势进入。
完事后,林念之意犹未尽,她的手抚弄着他胸前的毛发:“这才叫做爱呢,幸福而温暖。”
“你以前的不好吗?”
“没有跟你好,差距蛮大的。现在才晓得男人与男人有天壤之别。”
谢致南燃起根雪茄,轻轻吸了一口。
“其实,女人与女人也完全不同。经历了才知不一样。”
“你经过很多女人吗?”林念之好奇地问。
谢致南笑着看她:“你说呢?”
“肯定是情场老手。”
“好了,作家还不一样,个个都有几个情人。”
林念之故意装生气,转过了身子。男人总是轻视轻易与自己上床的女人,看来见过世面的谢致南也不例外。可是女人怎样做才会让男人既高兴又不轻视呢?这仿佛永远难以达到。
谢致南不声不响贴到她后背,突然扳过她身子:“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去吃饭吧。”
这时林念之才感到一阵饥饿,瞧,做爱做得忘了吃饭了。她掩饰掉不安,笑问:“几点了?”
“十二点三十五分,早餐中餐一并解决。”说着,谢致南已站到地上,披着浴衣向外间走去。
不到五分钟他已穿戴整齐,白色斜纹布衬衣,土黄色裤子。昨天换下的衣服他丢到洗衣袋里。
林念之在里间磨蹭了快二十分钟才出来,一条黑色一字领连衣长裙,腰间松松地系着白色牛皮腰带,黑色三分跟皮鞋,倒是高雅得简洁。
“冲澡了?”谢致南欣赏地问道。
林念之点点头,手自然地拢了拢头发。
“用的是CD香水?”
念之再点点头。
林念之和谢致南像二十多岁的恋人那样手牵着手,向山庄的主楼走去。
他们的手机都关了,三天时间,他们只知道你、我、彼此,还有疯狂在七十个小时的快乐。这是爱吗?他们不要管那么多。就像这份快乐与现实没有任何关联一样,他们谁也不问对方具体生活状况。
但他们又是如此不同,特别是在身体还很年轻的林念之看来,除了像滚了的汤锅冒着快乐的小泡外,也还有内心的安稳和舒服。这不像纯粹的性快感。她分明感到,快乐在疯长时,情感也在发酵。然而他们不说爱情。
除了爱情,所有的情话都从嘴里自然地流出,它们夹在无处不在的快乐里,疯狂的性爱因为这些缠绵的情话显得意味深长,让人流连忘返。他们谁都不提回城,仿佛这里就是他们的生活,仿佛这里就是他们的一切。
直到周日下午,谢致南在饭后才说道“该回去了”。听声音,像是迫不得已。
林念之深情地看着他点点头:“是啊,得回去了。满世界的人可能都在找你呢。”
“又开玩笑。你还有晚报的专栏,人家说不定都快急疯了。”
“不会,不去管他,已经预留了,明早再补一篇就可以。我倒是担心你。”
“是吗?”
谢致南意味深长地问道,他眼睛出现了迷离,好像在想着什么。
他幽幽地说:“那么再留一晚。”
林念之高兴地坐直了身子:“真的吗?好啊,我没问题。”
房子还没退,谢致南到服务台打过招呼,这才又与林念之手牵着手向那幢小楼走去。
那是他们的快乐之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