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双力(男,40岁,已婚,警察。):“网络世界真是有意思,有女人给你说情话,还要跟你做爱。比现实世界可爱多了。”
吴绿影(女,25岁,已婚。物价监督员。):“我有一个感觉很好的网友,聊了两个月,似乎爱上他了。我现在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见他。”
贾优平(男。29岁,独身。自由职业者。):“上网、见网友、吃饭、做爱。多了,便感到厌烦。其实网上交友就像泡沫,没有的说成有,有一分可以说到八分。你根本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好在,无论如何男人都不吃亏。”
严丽淑(女,31岁。独身,银行职员。):“我想要爱情,但不想要危险。不管报上、杂志上还是网络上都说男人危险。我真的怕谈恋爱。”
何东(男,18岁,大一学生,迷恋网络。):“我是个腼腆的男孩子,一见女生就脸红。在网上我得心应手,可同时和几个人聊天,苦闷时还可以在网上找人发泄,很刺激。”
兰珊像突然开窍一样,谈起恋爱,完全沉迷其中。
贝蕾除了演出便周旋在她的男友们中,现在又加上个军官,她的生活更丰富多彩了。
林念之还是有些淡淡的伤感,虽还想着她和谢致南的爱情,但为了早点忘掉他,已经开始无关痛痒地赴其他男人的约会了,她大概在报复他吧。然而她的内心是万分忧伤的。
可能就是因为女友们都在忙恋爱,从来事业狂的卢敏秋才备感空虚。已经三个月没碰过男人了。她幽幽地对自己说。
三个月,好长呀。她还能坚持多久呢。她感到奇怪的失败感。她有钱,有事业,可就是身边没个男人。在办公室她加班,把自己搞得很累,可还是睡不着,在床上倒来倒去。她真的很沮丧。不知从哪天起,她一头儿扎进电脑里,彻夜地上网。
开始她一个一个聊天室地逛,那份自在就像逛市场,有吆喝,有叫卖,这还真是个新奇的世界,卢敏秋一下子使自己掉了进去。逛逛,不发言,然后进到其他“市场”。那些人的网名起的都很有趣,什么“红卫兵小将”、“一团火”、“常胜将军”、“野战部队”、“北方硬汉”、“性感村姑”、“夜半痴情妹”、“无产阶级”、“绿蜘蛛”、“沙漠玫瑰”、“寂寞女郎”、“硬汉俊魔”等等,五花八门,无所不有。看着这些奇怪的名字,卢敏秋禁不住笑出声来,她心里也痒痒的,想玩上一把。她是过客34567,就像现实中一样,没人理过客。她给自己起了个名叫“冬天的雪”,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人跟她招呼,这里简直在玩文字游戏嘛。“冬天的雪”可能太冷,不如“性感村姑”有诱惑力,那么多人都争先恐后地给她献殷勤。卢敏秋觉得自己好无趣,落寞地靠边站,看别人互发情话,眉来眼去。“‘冬天的雪’有什么不好的,都不理我,我干脆改个火辣点的,让他们瞧瞧。”卢敏秋自语着,很快便敲出几个字,连她也惊讶起来。是“娇艳水蛇”。
果然刚上去,就有人立刻殷勤跟上,有一个叫“北方铁汉”的竟给她说起悄悄话,公然挑逗起来。卢敏秋心突突跳着,手忙脚乱地应付五六个“铁汉”、“硬汉”什么的。有两个性子太急,要见她面,她打出一行字:打掉你的大门牙。很快他们真像中弹一样,从网上消失了。卢敏秋跟另外三个一直软磨硬扛地聊着,有打俏的情话,也有一两句智慧的讨论,不知不觉到了后半夜四点。卢敏秋觉得自己好开心,敲出“我要睡觉了”,不等别人回话她便出了聊天室。
这是卢敏秋第一次上网聊,她感觉蛮刺激的,寂寞的时光也打发得很快。和衣睡去,一觉睡了个大天亮,迷迷糊糊地起床。上班,紧张的工作,吃饭,又到了晚上的寂寞时光。她一回家便打开电脑,把那个充满诱惑的“娇艳水蛇”打上去,等人来点她。又有两个陌生的来,卢敏秋心不在焉地应付过去。她在等昨夜的“北方铁汉”,还有说话幽默的“女人杀手”,跟他们聊天她好轻松,可他们迟迟不来。
她干脆让电脑自已开着,到客厅里看起电视来,正好在上演日本剧《第101次求婚》,虽然剧情滑稽可笑不切实际,但卢敏秋还是喜欢看,浪漫的爱情哪个女人不喜欢?可是她还操心着那边的聊天室,隔十分钟过去看一次。依然没有他们的声音,她很失望,继续看着电视。直到两集看完,他们还是没有出现。卢敏秋恨恨地想,这两个家伙,昨天还那么亲密,今儿就像被蒸发掉一样,没有任何行踪,那真是无处呼唤、无处寻找。又折腾了半小时,卢敏秋也累了,她打算退出来。就在她打字的时候,“女人杀手”急匆匆地登场,一上来就给她递悄悄话。顷刻间,卢敏秋来了精神。过了一会儿,“北方铁汉”也来了,卢敏秋兴高采烈地跟他们分别说着不同的悄悄话。
接下来一个星期,他们就像约好的,晚上十一点准时上网,进入聊天室。时而海阔天空,时而情话款款,狂聊到三四点钟。他们要卢敏秋的联系方式,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给“北方硬汉”的是E—mail地址,给“女人杀手”则是手机号。纯粹是下意识行为。大概因为害怕硬汉声音吧,那种北方汉子。而“女人杀手”,看起来还挺儒雅,而且还直表扬她有学识、有涵养,而且也给了她电话和E—mail地址。
第二天早上,她就接到一个手机短信,问她睡得可好。她不认识号码,没有回,继续去忙工作。等到晚上她打开电脑,看到邮件,才知道是“杀手”的。笑了笑给他回了邮件,又怕他不能立即看到,便又转发了一条短信。“杀手”短信回得很快,几乎就在几秒之内。卢敏秋一看,是有点色情的段子。便把前些天贝蕾发给她的黄色笑话发了过去,那边又回过来了个更黄的。卢敏秋脸一红,不去理他,看起“北方铁汉”的邮件。三言两语,简洁明快,但不乏关心之词。卢敏秋礼貌地回了邮件。
“杀手”那边短信不断,催促着卢敏秋一般。奇怪得很,他并不打电话,好似故作神秘。
“杀手”说他是个军人,陆军中校,野战部队,驻扎在离城市三百公里外的荒漠,老婆不在身边,寂寞呀。
“北方硬汉”说他其实在念书,数学博士生,在上海。妻子在万里之外的美国留学,他觉得每个夜晚都是漫漫长夜。
卢敏秋对“杀手”充满敬意和同情,毕竟他是为全国人民的安全幸福在守边疆嘛。她以女性特有的善良、温柔,关心并爱护他,听他倾诉,也替他解解烦恼。她把自己的苦恼淡化了,想着还在那个穷地方战斗的“杀手”,不,该叫他名字罗笠。她就觉得自己有责任给他排忧解难。很自然地听他诉苦,再说说现代文明与荒漠的差异。卢敏秋觉得自己那点小苦恼简直是无病呻吟。跟他发发邮件、短信,她觉得自己生活得挺充实的。她有一种救世主的感觉。
面对“硬汉”博士,卢敏秋似乎并没有多深的感觉,都在大城市,都处在文明的前沿,那点苦闷也是相近的。不过闲着也无聊,卢敏秋还是跟“硬汉”隔天一封地通着E—mail。既不激情也不浪漫,淡淡的就像老同学的友谊。
卢敏秋迷上上网,给林念之是保密的。
看似现代前卫的林念之极其讨厌网上交友,现实已经够复杂了,还给自己的生活添乱,她的这种观点令她瞧不起网恋和网友会面。在四人聚会时,卢敏秋刻意回避这段时间对网络的迷狂,她说她在忙工作。听贝蕾兴高采烈地谈她的多角恋情,她总是那么激情澎湃。瞧,只小她三四岁,而她好像要进入中年,人家贝蕾还像个天真的小女孩。卢敏秋感叹着,心里想着她的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网友,她感觉心里暖暖的。
她是如此温文尔雅,克制地与他们交往,谈天。她真没想到会陷入什么爱情。
有一天“二杀手”罗笠发来一个怪怪的邮件,雪白的页面上,一颗红彤彤的心在飞奔,下面写着八个字——为你飞奔,为你跳动。看到这件邮件,卢敏秋心激动得怦怦直跳,她从未收到如此浪漫的信,简直要感动坏了。她没有立刻回邮件,而是关了电脑,躺在床上细细品味这份爱情的滋味。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又是他——看到邮件了吗?等你回复。这时卢敏秋除感到高兴外,还有淡淡的不安。他毕竟是有婚姻的男人,她难道又要陷入这样的混乱当中?而且他还是军人,不要落个破坏军婚吧。他的短信又来了——你别怕,我们那么远,我不会妨碍你的生活的,我只是牵挂你。卢敏秋看着这两行字,心里有些许的伤感,她回道——牵挂是一种累。很快他又回过来——爱情本身就是累。不要回避爱情,因为每段爱情都来之不易。
卢敏秋淡淡笑了笑,她其实根本不能确定跟他就是爱情。她只是觉得自己很寂寞、无聊,而且又恰好有关心他的心情。这样聊聊天,发发E—mail,没有见过面,难道就真的产生爱情了?“好荒唐耶。”卢敏秋自语道。她给他发了这样的短信——你怎么晓得这是爱情,你怎么断定它?他的回复是——我想你,牵挂你,这就是答案。
卢敏秋心里暖暖的,她正想打击他,写出这样一句话,发了过去——
爱情的感觉不易找。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我怕受伤害。没等那边回电,她关掉了手机。
其实卢敏秋心里很不安,她想她伤害了他,那人在给她示爱,又不是无理取闹。可她竟不敢接受,她怕现实。他有家,这是其一,另外,他帅吗?有学识吗?是否真的是个网络骗子?要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惹火烧身,怎么办?但如果他是真实的,又捧着那样真诚的爱,她不是残忍地伤害他吗?她这样就对吗?她觉得好困惑。
她甚至想,人的感情要是不发展就好了,大家都很轻松快乐,就像跟“硬汉”博士,他们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但就是不谈爱情。这是他们在最初协议好的。再投缘,也不要谈到爱上,这就俗了。“硬汉”博士也认为,异性之间的交往,只要一牵扯到爱,牵扯到性,就会乱七八糟、面目全非,最后搞得连友谊都没了。最好躲开它,让他们轻松地相处、聊天、倾听,并给对方关心和力量。卢敏秋当然同意他的观点,她也怕那种纠缠不清似爱非爱的感情,会把人精力耗尽的。所以,卢敏秋跟他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由于是书面交流,反倒沟通得深,成为知己类的朋友。她常常为拥有这个朋友高兴欣喜呢。
卢敏秋对自己能跟网友有这样深的交往感到吃惊,她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还会为这种扑朔迷离的东西感动。怎么会这样呢?她都解释不通自己。而跟“杀手”罗笠升温极快的感情,简直就像有个神奇的大手操纵一样,不听解释地推他们往前、往前。甚至不给他们喘息思考的机会。这种感情是对的吗?是真的吗?值不值去交往呢?卢敏秋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网络情缘再一次把她推入两难境地,是疯狂地恋一把,还是乖乖地回到现实中?任何一种选择她都不那么心甘情愿。她拿不定主意。
她已经瞒林念之她们好久了。到这时候她觉得也该说了,因为不说她也是痛苦的。林念之听后直喊她傻,绝不同意她进行什么网络恋爱。
那都是泡沫,是谎言,千万不能。林念之话说得严肃。郭贝蕾表示无所谓,她说网络也是一个社会,同现实社会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不能全盘否定。兰珊没发言,因为她正沉浸在她得来不易的爱情中。
卢敏秋是当事者迷,心里更没有主意。那天晚上告别了林念之她们,她一个人独自到酒吧里喝酒。罗笠还是不断地发短信,她感到被追赶的窒息。她关掉手机,想静一静。她对自己说,都三十多岁了,已不是小孩子,她必须权衡利弊。但同时,又有个声音在对她嘀咕:爱情不能去计较得失,太精明就要失掉爱情。
那还是她——卢敏秋的声音。
两个截然不同的她在作斗争。
就像白细胞和红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