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一个人,换一个环境,以骆小爷谨慎的性格,势必会先查看死者的死因。可是这人是骆非,从小将他拉扯大的那个男人,给与了他父爱的那个男人。以至于此时,他才如此不知所措。关己则乱。
然而,还有更致命的事情。
在漆黑的角落里,一个影子站在那,未曾发出任何声响,一动不动如一樽雕像。
如若此人,此时趁着骆小爷沉浸伤痛时骤然发难,势必一击成功!
可那个影子依然静默着,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
良久,骆小爷哭得乏了,他起身,将骆非拉至背上,向门外走去。
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起风,空中云朵如同喝了墨汁一般,阴沉的厉害。
风,渐大,乌云,愈浓。天,终于哭了。伴随着电闪雷鸣。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劈啪连绵如击鼓。
雨滴湿了骆小爷的衣服,乱了他发丝。甚至眼角边也不知是雨是泪了。
背着骆非,骆小爷一步一步走向了海边,少年的每一步,都似要将地踏出个窟窿来。
石头山下,骆小爷抬头仰望山顶,随后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小心的将骆非放在地上。取出随身携带的青铜小剑,运力处,锋芒直指地下。石头山下的不是土地,是沙地,经过久远的堆积后,土质已经非常坚硬。
然而,小小的土地又岂能阻挡得了一颗冰冷坚毅的心。剑与沙地在强硬的碰撞下竟绽出丝丝火星。一小块一小块的挖,骆小爷布满血丝的眼似乎要喷出火来,这火在倾盆大雨前长势愈旺,似要焚了这天,这地,这雨,这所能看到的一切。
真元力在太极心法的运行轨道上急速运转,骆小爷手上的剑竟附上了风声。只是似他这般奢侈的挥霍真元力,纵使四年来修行太极使真元力得到了极大的增长也是承受不起的。
好在,坑已经很深,而骆小爷的虎口已迸裂,鲜血顺着剑,流进了坑,血祭一般。
骆小爷将剑甩开,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抱着骆非的尸身,最后一次仔细凝视着骆非已经苍白的脸,脸上开始那笑容已经被雨水冲淡,而七孔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着黑红的血液。
泪水再次落下。
“叔,我会为你报仇的!七星海棠!”梗咽的声音,却咬牙切齿的狠厉!尤其是七星海棠四个字。七星海棠是一种毒药,它并非是一种植物,而是一种由七种烈性毒蛇之液配制而成,中毒者不会立即死去,而是会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死亡,死者甚至都不会感到任何痛苦。骆小爷曾多次听老药师提起过,而且老药师告诉过少年,这种毒药整个天下也只有两个会配。一个自然是老药师孟道毒他自己,另一个则是与他齐名的五毒教教主。
骆小爷自然不会认为老师会配制出这种毒药来毒害自己的叔,那么些年的相处,老药师的关爱摆在那里。那么,这矛头自然指向了五毒教。
轻轻的放下,重重的落地。随后骆小爷一把一把的将沙土掩埋进去。
将坟堆抹好,随后捡起长剑,骆小爷跑到远处残忍的剖开了一颗小树,随后剑所指出,字迹出现:吾父骆公之墓。
将墓碑插入坟墓,骆小爷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叔,安息,吾必以仇人之血祭您在天之灵。”
杂货铺里,门关着,屋内有点漆暗,骆小爷推开了骆非的房门,里面摆着东西整齐的摆放着,走进去,摸了摸床上的被褥,那上面还残存着故人的味道。
“葬了?”冷漠的声音突然而至。
骆小爷刹那间回过神来,警惕的望向传来声音的角落边那个黑色的影子。
“是你!”骆小爷寒气逼人,他的手下意识的摸上了腰间的青铜小剑。
这个人,正是韩堂,十五年前以风雷之速追杀骆非二人最后却又放了二人的超级高手。
“不是我!我来的时候已经这般!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会记得我。”
“想要杀我的人,我又怎会忘了!你说你来晚了?哼,这么说来似乎省的你动手了!”骆小爷并未因为对方表明的态度而有丝毫放松。
“我不是来杀人的!”韩堂似乎不想解释太多。
“谁知道呢?”骆小爷冷笑,心里开始暗暗盘算。
“你不相信?”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韩堂暂时沉默。
外面的雨还没停。骆小爷突然眼神警惕的看向韩堂身边不远处的窗,那眼神,似要不死不休。
韩堂疑惑,转头。
骆小爷却在此时如野狗一般,冲出了门口。他要逃。因为面对韩堂,他感觉自己没有一丝胜算,即使内敛时的气息都让骆小爷感到心悸的人,他又怎会与其硬碰。即使韩堂有可能是杀害叔的人,他也不会**的像条疯狗一般冲上去拼命。仇恨是仇恨,命是命,命是留着报仇的,而不是拿来送死的。
骆小爷的梯云纵自是练到了一定的火候,然而他却忘了一件事,当年连骆非这个将梯云纵练满的人也都未曾逃过韩堂的追击,又何况现在的他。较之当年的骆非,现在的骆小爷还是有差距的。
只是几个瞬息的功夫,韩堂再次阻挡在了少年的身前。
“你为何要逃?”
骆小爷不说话,他用手中的剑代替了话语,无名剑谱上的怪异剑招陡然射出。
韩堂突然就笑了,若说这剑招,天底下还有第二个人比得上他,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剑招。
不闪不避,韩堂只是伸了下手,那凌厉的剑势便荡然无存。那剑被韩堂的两根手指轻轻夹着,看似未用力,可骆小爷硬是抽不出来,这可能他开始挖坟时消耗严重也是原因之一。另外就只能说,这位韩先生真的很好很强大!
“你怎么不动动脑子?”
“若我真是来杀骆非的话,又岂会放过你,开始你在房间伤感的时候我便可以轻易将你杀死。再者,十五年前我放了他,那么现在我就不会再杀他,我韩堂从来不杀回头人!”
“那你却为何又跑来此地?”骆小爷不屑。
“说来你或许不相信。骆非他便是我的师兄!他的师傅即是我的父亲。”
骆小爷一怔:“放屁,叔的师傅姓燕名双飞,你却姓韩,完全不搭边的事情,你当小爷还真是个小孩子么?”
“是的,我也姓燕。只是为何而姓韩,这中间的事情你暂时还不必要知道。我不和你废话多了。现在,你跟我走?”韩堂失去了耐心!他本不是一个擅长说话的人。
“想都别想,要小爷跟你走,除非我死!”只是这话才出口,少年便悔得要命。只盼韩堂不要一时冲动而真的杀了自己。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跟我走,要么死!”韩堂眼神寒光爆射。
骆小爷被这气势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就算跟你走,有时间我还是会杀了你为叔报仇的!”骆小爷大吼,似乎在表明自己的忍辱负重。
“随你!”韩堂收回手指,转身走远。
骆小爷松了口气,想转身逃跑,随即又叹了口气。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还真是憋屈。半晌,他还是无赖的跟了上去。
“话说你要带我去哪儿?”
“楚都!”声音远远传来,却格外清晰!
“楚都?好吧!叔,就让我这不孝子弟先代您完成无家的夙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