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变化?”艾伦听出了好奇心。
露茜的手经过中间那朵蔷薇花下方的枝叶:“雅诺水晶会遵循某种特定的规则回应,简单地说,当摸清它们的这种反馈机制后,可以将信息储存在水晶里,通过指令提取信息。而水晶可以保存很久,特别是雅诺水晶,千年万年对它们来说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在金色蔷薇时代,雅诺水晶被应用到各种领域,其中最多的就是信息领域……呀。”
她突然轻呼一声,原来指端被水晶刺破,一滴血挂在蔷薇花的花刺上。血没有滴下来,而是渗透进了水晶里。血液进入水晶中后,水晶里那些天然的纹路竟然有了反应,每一道晶丝由里而外地散发出蒙蒙的光辉。倾刻间,水晶墙里的晶丝逐一亮起,由下而上,从中间至两边,最终这面墙壁辉光大作,照亮了墙下每一个人的脸。
露茜退后了两步,眯眯眼睛说:“看来这面水晶墙是用艾达华星人的基因作为指令……”
“可能是皇族的基因。”艾伦补充。
这时,水晶墙上的少女缓缓张开了眼睛。那是死物,自然不会张合双眼,只是水晶少女的一双眼皮是可以活动的。当它们升起时,宛若沉睡万年的少女渐渐醒来。少女的眼中是两团金色的光芒,两道金光从眼睛里射出,在空气间迅速划出一个长方型的图案。当光线接合,长方型内部的空间便生出凹陷的现象,再如同一块破碎的玻璃般,其中那神庙的景象碎了开去,露出一片颜色光怪陆离的空间来。
“原来是空间折叠门,这是金色蔷薇时代的空间技术。走,看看这扇门通往哪里。”露茜一脸兴奋,倒不忘把金蔷薇拿在手中。
艾伦伸手拉住她,赤王出鞘,他微笑道:“现在可不是女士优先的时候,我来探路。”
他先朝空间门里走进去,之后是露茜和爱德华,最后的则是萝拉和奈丽。
穿过空间门的时候,感觉十分奇妙。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就像刚从一个冗长的梦境中醒来。当脚踩到地面之时,艾伦可以看到脚底下一块地板亮了起来。接着这片亮光迅速分裂成几道光线,以他为起点呈放射状散开。光线抵达黑暗中某个终点后,便自地面向空中升起,再两边伸展、形成几道光柱。光柱上方又依次散开千万道光线,光线互相交织形成了面,最后一个个光面亮起。等奈丽走进这个空间时,一个纯由水晶打造的大厅便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这个大厅是如此巨大、空旷。一根根需要十几个人合抱的巨大水晶柱撑起了大厅的穹顶,大厅的中间有一张水晶王座,王座上坐着一具尸体。尸体已经只剩下骨头,空洞的眼眶凝视着眼前的空间,仿佛穿透了时间正看着久远时光中的某一个时刻。尸体穿着底色鲜红,点缀有水晶和宝石的华丽长袍。双手间还捧着一块水晶板,那块水晶板表面的图案和神庙中的水晶墙同出一辙,如同水晶墙的微缩版。
水晶大厅所有晶丝都散发着朦胧的光辉,这让厅中的光线明亮却不刺眼。露茜走到这具尸体旁,微微鞠躬,再伸出双手轻轻拿过那面水晶板。有了水晶墙的经验后,她伸手往水晶板中间底部那丛蔷薇花摸去,指尖毫无意外又是一记微痛,一滴鲜血注入晶板之后,晶板上的少女张开了双眼。这次没有光束射出,但王座前的地面却无声抬升,来到露茜胸口位置停了下来。这水晶高台上有一个凹陷的区域,形状大小和露茜手中的水晶板正好吻合。
露茜将水晶板放到高台上,水晶板一放进去,周围一圈光线亮起、扩散,从水晶台一直延伸往地板,最后整个大厅的光有规则地闪烁起来。光线闪烁几次后,在水晶台的边缘处升起一道道柔和的光,露茜伸手去触碰这些光线时,不同颜色的光线竟发出截然不同的声音。
“这次是?”艾伦看向那几道光线。
“这次的指令明显是声音,我想想……”露茜伸手轻拨光线,大厅里响起几个空灵美妙的音符,可没有丝毫变化。对此皇女殿下丝毫不感意外,她又奏响不同的音符,可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
露茜这才皱上了眉头:“密码会是什么呢?”
“蔷薇女帝有没喜欢的音乐?”艾伦突然问。
露茜抬起头,艾伦绕着水晶台边走边道:“还刻是入城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一尊女性的雕像,在神庙前又有女帝的赞美诗,显然这座城市的建造者对女帝怀着由衷敬意。”
说到这里,艾伦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露茜苦思:“皇家图书馆里我看过关于蔷薇女帝的生平经历,可史学家们并没提到女帝喜欢音乐这件事……哦,难道是那个?”
露茜又走向水晶台:“女帝本人并没有对音乐的特殊喜爱,不过她一生当中,却有一次出现在皇家大剧院里。那是她最钟爱的女儿克拉威娜公主以她的经历为蓝本,在大剧院上演了一场戏剧。那台戏剧的主题曲,是克拉威娜公主亲自谱写的,记载中这样描述:我们尊敬的女皇对公主所谱写的曲子由衷喜爱……那首歌曲叫什么来着……”
“蔷薇之歌!”露茜眼睛一亮,十指灵动地在那几道光线中一阵拨弹,水晶大厅里当即响起了一首悠扬的乐曲。即使再不懂乐理的人,也仿佛能从乐声中听到一个美丽的少女放声歌唱。
一曲弹罢,王座后一个角落的光线突然消失。接着从黑暗中走出一道人影,那是个高大的男人。有着威严的脸孔,身上的红色华袍拖着地面,手中还捧着一块水晶板。尽管知道那是光线成像,可男人出现并走来的场面真实无比,非但萝拉和奈丽两人一度摆出了进攻姿态,就连艾伦手上的赤王也微微抬起了数分。
露茜轻声道:“别紧张,那只是记录在雅诺水晶里的图像罢了。”
这时身着红色华袍的男人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钢琴弹奏出来的低音:“当你们看到这段影像的时候,来自故土的客人,塔林爱莎恐怕已经成为历史的尘埃了吧?噢,忘记自我介绍,我是塔林爱莎的建造者,杰尔泰斯提督。”
“这是我记录在雅诺水晶中的虚拟影像,这座水晶大厅记录了所有关于塔林爱莎的信息,包括我认为应该记录下的东西。来自故土的客人,你可以随意发问,以提取水晶大厅中的任何信息。”
露茜点了点头,抛出第一个问题:“告诉我,杰尔泰斯提督。为什么你们要建造塔林爱莎,而且要把它建在山腹地渊之中。”
杰尔泰斯的表情微一停顿之后,露出感伤的神色。他轻轻转过身去,捧着水晶板如同遥望远方:“这是个沉重的问题,我的朋友。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可以逃避这个问题,可你们有必要知道真相。我们是背叛者,是的,我们背叛了伟大的蔷薇女皇而选择了自我放逐。”
“这件事,必须从黄金树计划说起……”
在艾伦他们进入水晶大厅的时候,神庙广场上的商队处正响起一阵低笑。几辆马车前,肖恩几个商人坐在一个火盆前面。火盆是从路过的街区废墟里捡来的,盆中涂着薄薄一层油脂,放入火后便会生成一团炽烈的火焰,而盆中的油脂却分毫末减,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肖恩还开玩笑说要带这么一个火盆去帝都的话,也能够卖出大笔钱。
现在,几个男人在听着亚伯讲述他寻在黑暗之地混迹的事迹。少年专挑有趣的事情说,说到兴奋的时候手舞足蹈,逗得肖恩几人笑不拢嘴。
要不是艾伦交待过不要大声说话,他们非得大笑一场不可。不远处伊安蹲在地上抽着烟,烟斗里的火光一明一暗。这点光线实在微不足道,可落在一双眼睛里时,那点火光却给无限放大,几如一轮太阳般刺眼。眼睛的主人正蹲在一间废屋的屋顶上,正好不远处一抹幽蓝色的光带飘过,照在他的身上。
他看上去就是个瘦小的男人,全身皮包骨似的瘦骨嶙峋。除了一双眼睛格外的圆和大之外,身体其它地方都是瘦巴巴的。幽光照出他那丑陋畸形的五官,如果美到极致语言便难以描述的话,那么丑陋也是一样的。他应该有自己的地方却塌了下去,只有两个鼻孔出现在脸上。嘴巴歪斜,没有嘴唇,咧开嘴的时候便可直接看到牙床,以及那几颗大大小小,却异常锋利的尖牙。他的手脚同样是畸形,手脚指节有的粗大臃肿,有的则细小干瘦。
几根稀松的头发贴着脑袋,身体上沾着的泥土正因为他的动作而不断脱落。他看到了伊安烟斗中的火光,那点微弱的火光却让他双眼湿润起来,他感到眼睛一阵灼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似是咒骂。然后轻灵地跃往旁边另一间废屋,开始朝神庙的方向掠去。
在他后面,一道道瘦小的身影不断从城市边缘处爬了起来,这些身影如同黑暗中的幽灵般无声潜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