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的火很旺,整个房间热得像盛夏的七月,可斯达克仍丝毫不觉得温暖。他用一件厚厚的裘毛大衣包裹住自己,却仍觉得灵魂仿佛破了一个洞,极度的空虚感和寒冷便趁机钻了进来。他脸色苍白,浑身冰冷,可汗水却遍布额头,眼角和鼻端又开始淌血了。
这是梅莉走进此间时看到的景象,她很担忧自己的主人。在她跟随斯达克的岁月中,还没见到主人这般悲惨。就连当年被艾达华星人驱逐,流离失所的时候,斯达克也没现在这般模样。那时候的斯达克像个流浪星际的佣兵,他在一个黑暗星球的破败城市中发现了她们姐妹俩,并把她们带回去培养成新一代的剑奴。
梅莉二人绝对愿意为斯达克奉献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可现在,她对斯达克的伤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到梅莉的表情,斯达克仍笑得出来:“没什么,不过是明暗的伤势一起发作而已。我会挺过去的,我总能挺过去,不是吗?”
敲门声响了起来,另一名剑奴在门外道:“主人,迪亚哥来了。”
“很好,让他来见我。”
梅莉犹豫道:“是不是换个时间?”
“不用,你出去吧,我要和那个男人单独谈谈。”
“主人?”
“没事,出去吧。”斯达克挥挥手。
梅莉离开的时候,迪亚哥刚好穿门而入。看到斯达克先是一怔,然后低下头去:“大人,你找我?”
“为什么不敢看我,迪亚哥先生?”斯达克连说话都在打颤,可脸上却笑容依旧:“是不是怕我看到你脸上的表情?我来猜猜,迪亚哥先生是否在想。看,这家伙伤势重到这种地步,或者我可以趁机杀了他,摆脱这一切?”
迪亚哥胸口起伏,蓦然抬头,突然气势冲起,他咬牙道:“你说的没错,或许我可以试试。”
屋外立刻响起了脚步声,斯达克却大喝:“不要进来!”
然后他才看向迪亚哥,从大衣袖子中伸出手勾了勾:“换成是我,我也会试试。怎么样,迪亚哥先生,机会千载难逢啊。”
迪亚哥此刻各种念头浮起,他看着斯达克眼中阴晴不定,可片刻之后,他身上的气势却落了下来,苦笑摇头。突然他知道自己斗不过斯达克,对方一开始就已经把握到他的想法,而他却仍在为是否出手而犹豫,两相比较之下,他比斯达克远远不如。至此,他再举不起反抗斯达克的念头。
斯达克笑了起来:“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迪亚哥先生。我保证,你会得到应有的回报。而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为我做件事。”
“需要我做什么,大人?”迪亚哥眼神已经恢复平静。
斯达克从怀里拿出一根试管,里面有淡黄色的液体。不过在那些液体中间,是一颗浑圆的血珠。血珠里头不时闪过缕缕炎光,十分奇特。迪亚哥讶然道:“这是?”
“你的老朋友,艾伦的血。”斯达克毫不隐瞒,直接道:“那天在帝都外和他交手时,我趁机收集了几滴血珠。我需要你把他送回地球去,然后交给艾达华星人位于你们巴比伦上的大使府。告诉那些傲慢的家伙,这是黄昏之子的血液。其它的你就不用管了。”
“黄昏之子?”迪亚哥想问那是什么,可看样子斯达克是不会说的,只得另道:“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家族失联已久,根本回不去。”
“你是回不去,但艾伦可以。我收集过关于他的信息,这些信息里表明有一段时间他并末露面,可以肯定,那段时间他离开了这颗星球。既然能够离开,那他一定有返回地球的手段。你去找他,取得他的信任,让他帮你回地球。”
对于这点,迪亚哥倒不否认。当时就是因为艾伦和地球重新取得联系,联邦才知道有天堂星的存在,格兰特家才派他参与了开发计划。
“这倒是行得通,可我之前站在艾伦的对立面,要他相信我,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个简单。”斯达克微笑道:“豪森已经发现,博林家族帮朱里安一行潜往南方,我们的国王现在已经派出一支军队去拦截他的兄弟。我会告诉你这支军队的具体行踪,你用它去换取艾伦的信任。不用他完全相信你,只要让他感到你的诚意既可。何况你只是要返回地球,这点和他并没有太大冲突,他不会为难你了。如果你再加上一些条件,例如你们家族的某些回报,那就更好了。”
迪亚哥苦笑:“大人,这件事很冒险。”
“迪亚哥先生,要想收获什么,总得有所付出,这个世上可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我想,你会懂这个道理吧?”斯达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只要你把这根试管交到艾达华星人的手上,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在那之后,我会帮你成为格兰特家的族长作为回报。”
迪亚哥先是一怔,接着眼中涌起狂热:“一言为定?”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斯达克反问。
在迪亚哥一脸兴奋地离开之后,斯达克颓然坐下,再止不住从嘴中喷出一口鲜血。梅莉二女连忙进来,扶着他躺到床上去。斯达克脸色更加难看,可他却笑了起来:“看,我又赌赢了一次。”
迪亚哥不知道,他错过了一次绝佳的机会。如果他刚才出手的话,有可能叫海盗皇帝饮恨在此。可惜,生活从来没有如果一说。
艾伦张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自己已经站在一片荒芜的赤地之上。暗红色的大地一直往前方延伸,地面裂开着一条条缝隙,不时会从里面喷起毒烟或烈焰。到处都是暗淡的火光,这是片没有植物可以生存的世界,这里所拥有的,便只有火焰、熔岩和毒气。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半分人类的特征。岩层是他的皮肤,火焰是他的血液。当他呼吸时,岩层下火光明暗闪烁,当火光亮起时,体表岩层的诸多隙缝就会向外喷薄着火光,如同一条条纹路般亮起。
此刻,他正位于自己意识的深处。
在这片大地的尽头,那两轮太阳的所在之地,一个古老的意志正呼唤着他。于是艾伦举步,开始这场不知有多漫长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