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气势汹汹的,褚唯愿冲到里面一把扯开了红色丝绒的门帘,只见三面落地镜前,那个失踪的模特衣衫不整脸色绯红的正倚在一个男人身上,一只穿着尖头鞋的腿还半屈着在男人的腰侧。
褚唯愿只感觉脑中轰的一声气血翻涌,直接就把手中的流程表朝她打了过去。“拜托你这种事情可以的等到走完台之后再做吗??你知不知道所有人找你都快找疯了?”
被撞破这样的事儿对方十分没有面子,匆匆拉上衣服就低头跑出了后台,只留下那个哪人背对着褚唯愿。男人倒是穿着完整,身材十分高大,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的西裤竟也被他搭的十分有型。
褚唯愿向来对别人的私事没那么大的好奇心,看了一眼就打算转身走。
“嘿!打扰别人的好事好歹应该说句抱歉吧?”
嘎。褚唯愿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是个东方面孔,僵着脖子转过身来,有点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你……说我吗?”
这是一张很英俊的脸,让褚唯愿感觉不同的是他有一双颜色偏褐色的瞳孔,鼻梁也比东方人高出一些。男人的头发干净利索,看着褚唯愿的时候眉毛微微上扬,一只手还在旁若无人的扣着腰间的皮带。“这里就你一个人,不是你是谁?”
男人比褚唯愿高出很多,看着褚唯愿半张着嘴半吃惊半懵懂的状态又往前走了几步直接伸手掐了掐她的脸,“美女,你不道歉也行,要不咱俩交个朋友呗?”
褚唯愿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手,“有病吧你。”照理说这样的人她见过的太多,无非就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出来寻欢作乐,她也是烦透了这种满哪沾花惹草的人。“离我远点,姑奶奶今天心情很差,没功夫搭理你。”
男人被这么直白的拒绝倒是也不生气,无奈的笑了笑抬腿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后台。
模特是赶在最后一分钟到的,褚唯愿深呼一口气猫着腰摸到沈妩旁边的位置,悄悄落座。沈妩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赞赏的目光毫不掩饰。忙了一晚上总算是有个机会能休息一会儿,褚唯愿暗自缓了缓酸疼的脚脖子精神慢慢放松下来。谁知一抬眼,就看到对面看台上与她位置相对的人。
男人也许也看到了褚唯愿,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冲着她就来了一个飞吻。动作夸张,引得很多人注意。
沈妩奇怪的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褚唯愿,“你们认识吗?”
褚唯愿冲着男人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把在后台找到模特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妩。谁知沈妩听后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他叫庞泽勋,年轻有为的美籍华人,还有四分之一的美国血统,家里在纽约和洛杉矶都有很大的生意,也是个公子哥,你刚才撞见那档子事儿在我们看来都见怪不怪了,他庞家公子的花名……可一点也不小于圈里艺人的名气,我们MOLA在前年还做过一期专访,你知道吗?有人说他和咱们城里的纪家的小儿子是哼哈二将呢。”
褚唯愿盯着裙子上的镂空花边,幽幽的想……哼哈二将?是指花心吗?
一场秀算上致辞一共持续了不到一个钟头,结束的时候,庞泽勋转着车钥匙晃晃荡荡的绕到了褚唯愿的跟前,“美女,给个机会送你回去呗。”杂志社明天一早就要启程飞北京,一想到能回家舒舒服服洗澡打时差,褚唯愿就心情好的不得了。一时,连带着旁边的庞泽勋她都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你送我回去?”褚唯愿笑嘻嘻的跟着人群往秀场门口走,“我都还不认识你,妈妈说了,在外面不能跟陌生人乱走。”
“我认识你。你叫褚唯愿,MOLA的杂志编辑,而且刚才你该看的不该看的都把我看遍了,难不成连个机会都不给?”庞泽勋的脸部线条很是分明,他说话的时候眼尾的部分能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怕褚唯愿不相信他,他伸出三根手指信誓旦旦。“我保证就送到酒店楼下,实在不行……跟在你们公司的保姆车后头也成啊。”
一旁的沈妩听了笑的厉害,径直把褚唯愿往庞泽勋那头推了推。“庞先生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再拒绝了,也算是给绅士一个机会。”
女孩子太过扭捏就是做作,褚唯愿从来不是做作的女孩,看着庞泽勋真诚的脸她寻思了一会儿,点点头。“行啊。”
站在她们身后的萧文茵看到庞泽勋和褚唯愿紧挨着一起走出去的背影,忽然掏出手机对准俩人拍了张照片,手指迅速的打了几行字发了出去。
一份发给了一家娱乐公司熟识的记者,另一份,则发给了远在北京的纪珩东。
纪珩东正窝在办公室看托人查到的几张纸,上面满满的记载了萧文茵父亲因为赌博欠债的记录,包括她搬出来的老房子都算在内到现在还欠了几十万。纪珩东窝在沙发里看的直闹心,他这里与其说是办公室,都不如说成是一个比较商业化的休息室,倒是真的符合他的性子。
手机嗡嗡的震了两下,看到萧文茵的名字的时候他心里就咯噔一下,接着,就看到褚唯愿和一个高大年轻男子相携上车的画面。在这张图下,还有她说的话。“和愿愿一起来美国这边出公差,不小心被我发现了哦,两个人看起来很搭啊。”
纪珩东拧着眉毛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好几分钟,心里寻思着这小妮子厉害呀,刚到美国这么快就勾搭上一个当地小帅哥?俩人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把对话框调到微信置顶联系人中,纪珩东牛气哄哄的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一路上,庞泽勋把车开的很快很快,马达声掩盖了周围的一切,因为在秀场褚唯愿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一时也忘改了过来,所以电话里的消息她都没感觉到。到达酒店楼下的时候,庞泽勋倒也真是像他自己保证的那样规矩的不得了,褚唯愿打开车门也礼貌的跟他道了谢。
“先别急着走,你们不是明天的飞机回北京吗?正好,我也回去,要不明天早上我再过来,咱们一道?。”
褚唯愿嗤笑,“别闹了行不行,太晚了我上去了,真的谢谢你。”
“哎!”庞泽勋急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我说的是真的!我舅舅在北京,我回去探亲。”
褚唯愿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也没真的上心听。冲着他摆摆手直接跑进了旋转门。“你要是明天真回去,我就在这等你。”
庞泽勋露出一口小白牙,笑的像一个天真的大男孩,“那可就说定了!”
纪珩东找不着褚唯愿,急的快要火上房。打她电话都没人接,他一个人搓火的踩在茶几上咬着牙,小丫头刚走几天啊就把家里这些人全忘了?有助手敲门进来,纪珩东黑着脸吩咐,“你去打听打听她住在洛杉矶哪个酒店。”
助手懵了,不知道纪珩东指的是谁。“对不起,您说的是……”
“褚唯愿!!!!!!”
“是是是!!我马上联系杂志社那边的人,那个老板,您让我查的这负债记录……”
纪珩东现在没心思处理萧文茵的事儿,心烦气躁的冲他挥挥手。“先搁在一边不管,快点去问!”助手知道纪珩东两种状态下最不能惹,一是他睡觉的时候,二是他和褚家姑奶奶吵架的时候。为了避免再触到他眉头,助手心惊肉跳忙出去查他交代的事儿。
不知道是怎么,纪珩东总隐隐的感觉褚唯愿这次美国去的不是什么好兆头。
折腾了足足半个小时,助手才拿到褚唯愿下榻酒店的电话,纪珩东在这头用英语跟前台快速的交流着,服务生查到褚唯愿已经回来的记录以后礼貌的询问。“Sir,May I help you to transfer?”
纪珩东看了眼表,叹了口气。“No,thanks。”
褚唯愿没想到庞泽勋说的是真的,第二天一早他竟然真的等在了酒店门口。洛杉矶的清晨有点凉意,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穿着薄薄的夹克外套,立在停车场旁正偏着头抽烟,看到褚唯愿从大门出来远远的就和她招手示意。
褚唯愿一只手提着行李箱睁大了眼睛。“他还真的来了……”
见他们都从酒店里出来庞泽勋掐掉烟走了上来,顺势接过褚唯愿手里的行李袋,明显一副你看我没乱说的表情笑着和众人打招呼。“沈主编,搭你们个顺风车不介意吧?”目光转到发愣的褚唯愿身上,他十分自然的伸出一只大掌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中带了些亲近。“傻了吧?”
一旁同行的同事见状都笑的意味深长表示不介意,只当两个年轻人昨天认识的投缘,今天这是在沟通感情。
褚唯愿心里有点不舒服,她忽然觉得似乎庞泽勋这个人……和她之间有一种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关系,而这种关系,是她一点也不想和别人发生的。和庞泽勋总共见过两次,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他怎么就能这么自来熟呢?于是这一路上直到机场,她都尽量避免着和他再发生什么让人躲闪不及的插曲。
庞泽勋坐在她左手的位置,中间只隔了一个空座位,见她从上车再到领登机牌都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坐过去碰了碰她的扶手。“怎么从早上到现在你都不跟我说话?”
褚唯愿正在盯着登机口发呆,目光空空。“不想说话。”
庞泽勋尴尬的挠了挠头,开始没话找话。“那个……我在北京得待一段时间呢,有空一起出来玩啊?”褚唯愿摇摇头刚想拒绝他,又觉得不该那么狠心,毕竟他也没做什么坏事儿昨天还载了自己回酒店,话到嘴边又委婉了些。“算了吧,咱俩还不太熟。”
庞泽勋奇怪的挑起眉,“还不熟吗?在美国我跟别人认识可都不超过一小时就……”
“就怎样?”褚唯愿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低声警告他。“庞泽勋,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如果你有这种目的,请离我远一点。”她说这话的时候,精致白皙的面孔上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眼尾处微微扬起的样子更是带着她与生俱来的傲气和骄矜。
庞泽勋懊恼的快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在美国肆无忌惮的生活这几年快要让他忘了应该用一种平和稳重的方式去对待一个中国姑娘,何况还是一个有个性有脾气的中国姑娘,怕她误会,不禁也一本正经起来跟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冷场,庞泽勋做了个深呼吸。“下飞机那边得是早上五点多,我听说你们公司的车直接把人接到杂志社,要不然你跟我的司机走?省的多折腾一段路了。”
他话刚说完,褚唯愿猛的想起来那晚她和纪珩东说好的上飞机前告诉他,没理会庞泽勋的邀请,小姑娘兴冲冲的从包里掏出手机就打了过去。
这边的纪珩东还处于一种浓重的低气压里,听见手机响也不急着接,随意按了下喇叭直接越过门口的哨兵气势汹汹把车停了下来才按了通话键。还没等他说话,就能听见褚唯愿在电话里雀跃的声音。
“还有几分钟我就要上飞机啦,应该是北京明天早上五点半,你记得来接我呀!”
怕她出事昨天找了她一晚上,一想到萧文茵发给他的那张照片他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在语气生硬的在这头冷哼两声,“五点半我还睡觉呢,没时间。”
褚唯愿不知道他这边是真的生气了,还噼里啪啦的跟他讲话。“你能好好说话么你,我没跟你闹,这两天我都快累死了,千万要来啊!!!”
纪珩东看着家里佣人急匆匆走出来接他的样子,眉间情绪愈加的烦躁,一时他自己都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大脑就已经先他一步。“在美国你不是有专车吗?LP700,怎么着,能送你回酒店送不了你回家啊。”
褚唯愿这下就是再傻再笨也能听出来纪珩东话中有话了,庞泽勋就坐在她手边,她有些吃惊的下意识问他,“你怎么知道?”听着她质疑的声音纪珩东单手开门往家里大门走,表情冷然。“你管我怎么知道的,褚唯愿,你现在对我的态度明显可以归类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褚唯愿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原本刚才满心欢喜打电话的好心情也被他这不阴不阳的语气弄的有点尴尬和委屈,更多的,是气愤。机场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她实在没什么力气跟他吵架,却也不得不强忍着鼻间酸涩的感觉。
“你不想来那不来就是了,打扰你了,挂啦。”
那边女孩子的声音明明还是之前一样的平和,但却无端端让人感觉心里不是滋味。纪珩东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咣的一脚直接踹在了家里的大门上,后悔的不得了。在纪珩东的印象里褚唯愿从来不会这么跟他说话,她不高兴的时候除了怒吼之外这么冷静压抑的时候,是第一次。
佣人被他吓了一跳,大气不敢出的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二楼上忽然下来一道急匆匆的身影,蒋兰芝脸色特别不好,看到纪珩东站在门口忙跑过来话中都带了些哭腔。“珩东!!快!!你爸爸刚才昏过去了!!!”
事情的最后,褚唯愿还是被庞泽勋安全的送回了绿芜的公寓,她在首都国际航站楼也终是没看到纪珩东的车,早上五点半就连机场都显得冷冷清清的。
就坐在她的手边,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庞泽勋也是清清楚楚的听到的,但是这一路上,他却没问褚唯愿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只在飞机落地的时候静静的跟在她身后快步拿过她的行李把人塞进来接她的车里。
其实挂掉电话的褚唯愿直到上了飞机才委屈的掉了眼泪,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哭,但是他生硬拒绝自己的那种尴尬和漠然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就好像是你带着最真挚期盼的情感走近你爱的人身边,却被他面无表情的捅了一刀一样,虽不致命,但是疼的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