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龟奴在前面引路,到了最里边的一处门前停了下来,推开门,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几位爷请!”
坐到席上,四周婢女穿梭,伴着美酒佳肴,流景吃的意兴阑珊。
“公子,尝尝这个!可是我们品花楼的招牌菜!”一个红衣美人抬起纤纤玉手为她置菜。
流景装作受宠若惊的端起碗接住了那女子递来的菜,状似随意的问道:“王爷经常来这里?”
琉瑾裕单手搂着一名美人的腰际,狭长的凤目间意味深长,也随意的道:“本王来郦都的时间不长,自然不常来,倒是流景公子是这郦都的神话,想必一定极是熟悉这里?”
流景听着眉头不禁一挑,干笑了几声。
“王爷谬赞了!流景无福消受!”
“哦?难道流景公子不爱美人吗?”说着在身边的女子脸颊上偷来了一记香吻,那女子娇吟了一声,暗暗锤了他的肩膀。
琉瑾裕不置可否,将目光落在念儿的身上,道:“想必内子的娘一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了!不知可否让流景公子给本王引见一下?本王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流景公子侧目!”
流景不动声色的放下碗筷,眉宇间带着一股忧伤:“不瞒王爷,内子早早过逝了!”
念儿在一旁正趴着饭,一听流景这么说,嘴里含着的一大口白米饭全都吐了出来。
“咳,咳……”连声咳嗽着。
“念儿!为父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流景一下变了脸色,眼眸里却不无担心。
琉瑾裕静默的看着眼前的两人,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喝下,待念儿止住了咳声,他才道:“本王失礼了!”
“王爷不必介怀!今次承蒙王爷款待,流景不胜感激!至于医治王爷旧疾一事,王爷也不必放在心上,这是师傅对当年的承诺,所以流景理应尽力而为!”
流景一本正经的道,望着眼前这张脸,似乎猜不透他的心思一般,内心里生出了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流景公子难道没有再想过续弦吗?”冷不防的,一杯酒下肚,他又道,这一次的眼眸如猎手一般牢牢的锁住了他的猎物。
流景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刚想驳回他的话,却见他伸出手摸上念儿的小脑袋,声音比已往任何时刻都要温柔:“念儿,你想不想再有个娘亲来照顾你?”
念儿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大男人,仿佛有魔力般的点点头:“念儿从小都没见过爹爹的样子!念儿好想有爹爹……”
“念儿!”流景脸上一冷,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微微一愣,抬起头来朝着他干笑一声:“小孩子竟说胡话!”
原本以为他会察觉什么,没想到他神色淡然,自己倒是多心了。
“看来流景公子真要为念儿觅一位姨娘了!现在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流景公子又何苦如此?”
什么都可以交出去,唯独自己的心,她要留给自己!
从遇到他的开始,她一直是被动的,被动的被赐婚成为他的王妃;被动的被他设计失身于他,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被动的承受着他的所有怨气与怒火;被动的在王府里与他的姬妾勾心斗角;被动的成为魅儿陷害的对象;被动的被皇上安置在王府成为细作……甚至被动的爱上他……
因着她动了情,被他的诚心悔过感动的时候;她动了情,发誓要当他的眼睛一生一世的时候;她动了情,甘愿在宫里换取他生存的时候……
可是她动了情,在发现他并不是全心全意爱她的时候,动了情……她为什么那么傻,相信他会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她又为什么那么有自信,在她离开后,他会为她废弃他的三千姬妾?
凭什么她要为他守身如玉?
耳旁又听他的声音:“流景公子如果想纳妾,本王可以为你觅得一位德才兼备的……”
不等他说完,流景忽然冷冷的打断道:“不必王爷费心!流景不需要!不错,男人三妻四妾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女子若对自己的丈夫有二心倒是天大的罪孽了!这个世道何曾把女人当人看?内子是流景一生最爱的人,即使她已经不在流景身边了,但是流景也不会忘记她!”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本来轻松的氛围变得沉闷冷冽。连念儿也顿感压抑了不少。
“没想到流景公子这么痴情!”一阵沉寂过后,剑眉一挑,犀利的看向流景,嘴角一勾,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开口。
温柔的眸子里化作浓浓波涛,脸上依然含笑,却带着些许僵硬,流景力持镇定,方道:“王爷谬赞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没有再说话。流景心中烦恼顿生,动了动身子,却刚好和端酒过来的美人撞了个满怀,青色的锦衫被浸湿了一大片。
“公子息怒!奴家不是有意的!”那美人惶恐的伸手想要为她擦干上面的水渍。
“不用了!”流景僵着身子立时站了起来,伸手轻弹着上面被浸湿的布料。
“今晚承蒙王爷款待,现在时日已经不早了。不如……”
不等她说完,琉瑾裕的眸光沉了沉,来到念儿身旁,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对流景道:“还有饭菜未上齐,不如流景公子先去换件干净的衣服!”他说的从容,却让她没有一丝回绝的余地。
流景身子微微一震,微偏过头望着念儿一脸幸福的样子,忽然间觉得有种塌陷的感觉,当真是天性使然,让他们父子这般投缘。
等流景出去后,琉瑾裕便潜退了一旁的美人,只剩下他二人。念儿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忽然没了吃的兴趣,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
琉瑾裕单手支起优美的下颚,看着面前这个无论从气质样貌到行为举止都和自己小时候如出一辙的小大人,眼眸越发的深沉。
忽然他看见念儿手里拿着的东西时,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带着迫切与激动:“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疼……好疼……”念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本能的向后退却,这个大哥哥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阴沉?虽然他承认他对他非常有好感,感觉和他好亲,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让他有些害怕了。
直到看到了他眼底的恐惧,琉瑾裕有些后悔的松了手,却依然不依不饶的质问:“这个东西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听罢,念儿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东西,挺着胸脯道:“这块封泥是我的战利品!”这次更加让他坚定了学习凌波微步的决心,小小的他已经起了让自己变得强大保护娘亲的意识。
琉瑾裕陷入了沉默,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曾经他便是靠着在那一块块封泥上刻下她的名字来缓解心底的伤痛。
听人说过,在封泥上刻有心爱人的名字,便能从茫茫人海里再次与她遇见,不会再错过往生……
于是,他便是靠着这个意志,将一块块刻有她名字的封泥顺着落月崖抛去,希望有一天,她能看到……
品花楼虽然在郦都是首屈一指的青楼,但是流景却从未涉足过这个地方,只是走在回廊里听到一些人的谈话才知道原来今天是这品花楼三大花魁竞标的日子。这三大花魁好称是‘红楼三姝’,此番她们出阁,有很多达官贵人过来捧场。
只是流景无心去理会这些,她心里清楚,这里绝对不是一个她该来的地方,只是他今日将她约到这里来,她却无法拒绝,想起念儿已经对他渐渐露出来的依赖,心头便一阵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