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央的位置上,瑾裕和魅儿分牵两端的红色绸带,绸花成了连系他们的纽带,瑾裕小心翼翼的牵着魅儿的手走到龙凤火烛面前站定,而后双双对拜。
芳菲唇边不禁浮出一丝嘲弄,当日她和他也是在这里跪拜成婚的。然而光阴无情,时光飞逝,如今,却已物是人非。此时此刻,站在他对面牵着红绫的人却已经换了别的女人。
“刖姑娘,该奉茶了,我们进去吧!”刘墨在芳菲耳边轻声说道。
芳菲微微点了点头,缓步走到殿内,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瞥眼看到相依而立的瑾裕和魅儿,皆是一身大红喜服。极是奢华耀眼的红色,却好似一把利刃,刺的她鲜血直流。心内忍不住一阵酸楚,他要她来,就是为了让她伤心吧。如果是这样,他的目的达到了。但是,她不会表露出来的。她永远也不会让他知道她为他伤心过,痛苦过,甚至绝望过。
待两人交拜之后,瑾裕一身喜服,俊逸非凡的脸上不见喜色,而是在人群里搜寻着一个人的影子。
芳菲怔仲之际,猛的抬头,正好对上了那双揶揄的眸光。
芳菲本能的将眼神错开,却见瑾裕在喜堂上朗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像是在嘲弄她的胆小,也像是在宣泄他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
喜服的衬托下,瑾裕整个人看上去美如冠玉,皎若雪莲,整个人邪魅非凡,只是,笑声过后,修眉却微凝,那双深邃幽黑的眸中,隐有一丝郁色。
芳菲心中不由发苦,他也实在是太恶劣,已经娶了她心爱的女子为妻,为何还要让她来观礼,还要让她来给自己敬茶?他是硬生生的要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不过她不会让他如愿的!
她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兀自一饮而尽,酒入愁肠,愁更愁。唇边荡起一抹艳绝的笑容,两颊微红,却越加衬托她的肌肤晶莹如雪,一头青丝如墨色的段子,乌发自然流泻,她不知道她此时是多么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连三杯下肚,眼神却有些飘忽。
瑾裕招呼宾客的身子却有些僵硬,眸中变幻莫测,他蹙眉瞥见芳菲独自一人饮酒的样子心中一阵抽搐,他可以认为她是在乎他的吗?介意他娶了别的女人为妃?不过他不敢再向深处想,他害怕再次遭到她的嘲弄,再一次希望落空。
这是她最后给他的机会,如果他不珍惜,那么日后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就不要怪她了!
殿内宾客已经济济一堂,这时魅儿温柔的笑了笑,轻声问道:“裕,我是不是该给姐姐敬茶了?”
她这一说可好,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到了芳菲身上,他们大约是记起了她曾经是那个在因为不洁在大婚当夜就被贬为侍妾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怎么配让新任王妃给她敬茶?
芳菲不是没有察觉到那些人的心思,只是她还是站了起来,虽然头上传来一阵眩晕感,心里淌血,不过她面还上浮着浅浅的笑意,清丽的脸上,那冷凝而温婉的笑意,是那样自然恬淡。
她脸上的那抹笑容却是狠狠刺痛了瑾裕的心,她果真是什么都不在意的啊!幸亏他不敢抱有太大的奢望,不然他一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吧!
是以,瑾裕温柔的望着魅儿,温声道:“去吧!”
魅儿轻轻福了福身子:“是,夫君大人!”
而后她娇娇柔柔的走上前去,早有侍女端来了托盘,里面是斟好的两杯茶。她先走到瑾裕面前,将茶递了过去,望着瑾裕温柔地笑道:“妾身为夫君奉茶!”瑾裕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魅儿嘴角划过一抹笑意,又从托盘上端起另一杯茶,袅袅婷婷的走到芳菲面前,将茶高举到头顶,跪拜着说道:“妹妹请姐姐用茶。”
这时芳菲的酒已经醒了大半,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她从魅儿手中接过茶,一饮而尽,然后将茶杯轻轻放到托盘上,轻声道:“祝妹妹和王爷百年好合!”
魅儿抬起头来,嘴上浮着盈盈笑意:“多谢姐姐的恩典!”
“送入洞房!”就在这时响起了司仪的喊声,瑾裕和魅儿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离场,她收拾好破碎的心情,忽然发现,眼角竟有些湿润,连忙用袖子将眼泪拭干,以免被别人发现什么。而后笑了笑,转身从后门走了出去。
只是她不知道瑾裕那两道灼灼的目光却在无时无刻不在追随着她。
星光一点点消退,一轮弯月从天边升起,挂在树梢间,如梦似幻。寂静的庭院弥漫着清淡的竹香,令人神清气爽。
芳菲凝立在庭院里,想到今夜是瑾裕的洞房之夜,心中依旧有些微痛。他终于娶到了倾心爱慕的女子了,今夜该是他们春风帐暖、旖旎缱绻之时。她这个让他愤恨的王妃是否该退场了呢?曾经她还傻的以为想要拆穿了魅儿的真面目再离开,现在想想果真是自欺欺人啊!即便拆穿了又怎样,他会相信吗?又能改变他不恨自己的事实吗?
她摇摇头,不能,什么都不能。她不过是给自己的留下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如今她已经分不清楚这缠绕在心底的眷眷情思是她还是刖芳菲了!
瑾裕和魅儿来到浮萍轩,早有酒宴摆在厅堂以及院落里,一桌桌的山珍海味,琼浆玉露连成一片,极尽奢华。
浮萍轩外,一名身穿蓝袍的男子突然出现,着实让众人一惊。瑾裕见了他心中略有不快,可他还是扬起了唇角,将心中的不快掩去,叫了丫鬟将魅儿送进了喜房,而后自己走过去相迎。
“十五弟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十四哥纳妃,做弟弟的哪里有不来的道理?难道十四哥怪臣弟来迟了不成?”歆苒揶揄的笑道,眼神却不经意间扫向四周。
他的动作没能逃过瑾裕的眼中,他分明是在找着什么,他强压着心中翻滚的怒意,笑道:“早也好,晚也好,能来总归是好的!”
歆苒不置可否,坐在宴席间,亲手斟了一杯酒递给了瑾裕遂道:“臣弟终归还是来迟了一步,该罚!”
瑾裕接过酒杯,两个人推杯换盏,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歆苒的声音却不紧不慢的响起:“十四哥,你的侍妾刖芳菲怎么不见她?这么热闹的场合十四哥你不会也想将她藏起来吧?”
闻言,瑾裕脸上生寒,嘴角划过一抹冷笑,道:“她待产,不便见客!在房间里休息!”
“哦!原来是这样!”歆苒无所谓的应了一句,端起酒杯继续饮。然而瑾裕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失望之色,却并未出言点破。从始至终,他都在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脾气,因为他并没有忘记他对魅儿的承诺,今天是他们的大喜之日。
敬酒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几杯酒下肚,瑾裕已经隐隐有了醉意。
歆苒放下酒杯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朝瑾裕笑道:“十四哥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文德殿一起打马吊的日子吗?”
瑾裕一阵晃神,恍惚忆起小时候,他们兄弟两人偷偷从私塾里跑出来,拿着弹弓和小太监们一起玩耍嬉戏,谁输了就要在地上打马吊。后来父皇发现了还罚了他们二人跪在大殿里不许起来……
只可惜一转眼,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了。
他回头望向屋子里那个被红烛映衬,脚下却再也抬不起来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