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睡美人”才懒懒地问:“哪位?”
是她的助理,说大BOSS韩宇庭回国了,召开临时会议,让她准时出席。
周末开会的BOSS,真是不讨喜。
尚未见面,安以若对韩宇庭的印象就恶劣了几分。
看看时间,她伸手推推闭着眼睛的牧岩,撒娇,“起床啦,送我去公司。”
牧岩当然义不容辞。
在车上给米鱼打了电话,那位除了声音是哑的,情绪倒已经稳定下来。安以若放下心来,一路都在琢磨晚上去找谭子越,怎么骂他的问题,所以连大切停下来都不知道。
牧岩见她眼珠滴溜溜乱转,拍拍她的脸提醒,“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不想第一次见面就给老板留下坏印象的话赶紧跑上去。”随即俯身帮她解安全带。
“啊?哦。”安以若回过神来,在他的俊颜上飞快地亲了一下,俏皮地说,“晚上请你吃饭,司机先生。”然后跳下车开跑。
牧岩望着她的“旋风”背影,扬声提醒:“慢点,别摔了”。
安以若已经冲进了大厦。
电梯门前,伴随“啊”的一声尖叫,高跟鞋一滑的安以若向后倒去。
胸口莫名涌起的一丝异样情愫令男人微微蹙眉,还没顾得上看清“投怀送抱”的究竟是何人,就见她踉跄着退了两步,马上要跌坐在干净的大理石地面上。
眸底滑过暗沉的光,像是受某种力量的牵引,他鬼使神差般伸出了手,在安以若即将摔倒的瞬间,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胳膊,手臂略微用力,把她拉至身前寸许。
待看清眼前那张娇颜,男人的胸口猛地一荡,带着桃花色泽般的眼眸骤然沉寂下去,竟说不出一句话。
安以若倒吸了口气,抬头时,清澈的眸光瞬间跌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里。她整个人呆住,僵在那里忘了反应。
男人拥有精致的五官,完美英俊的脸,唯独犀利的眼神复杂难明,隐约带着疏离淡漠之感。但这些并不足以令安以若怔忡,反是自他眼底深处散发出来的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心口骤然一紧。
似曾相识。
可是,清瞳牢牢锁定在他的脸上,安以若大脑快速运转,试图搜寻关于这双眼睛的所有记忆。
却失败了。
男人的失神仅仅只是一刹,他迅速敛去眸光中的锋芒,绅士般松开了手,温和有礼地询问,“还好吗,安小姐?”有如大提琴般低沉的声音。
安以若愕然,“——韩总?”
神秘的韩宇庭终于露面。
会议室里,他神情淡漠地坐在舒适的靠背椅中,犀利的目光逐一扫过众人,“各位辛苦了。回国突然,加之停留时间不会太长,打乱了大家的周末计划。”恩威并重的语气,轻而易举地温暖了各位经理郁闷的心情,众人紧张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
秘书开始分发打印好的资料,韩宇庭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里。从风行去年的业绩到如今的财务状况,从过往发布会的不足到本次发布会的筹备,大到公司的未来发展,小到发布会需注意的细节,气势如暗涌之流,而他对公司整体运作的了如指掌令在场的人佩服。
听完各部门经理的发言,韩宇庭坐直身子,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弯唇牵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只是那笑意只停留在嘴角,没有蔓延至眼里,“公司的发展需要各位鼎力相助,希望大家全力以赴,把风行推至极盛。”
果然,他在制定目标时也不过是轻轻的一句话。
然后,他话锋一转,“安小姐,你这次的设计别出心裁,摒弃了之前清新宁静与魅惑性感的结合,打破常规的让服装在尊贵中隐现了一丝堕落气质,相信作为此次发布会的主推系列将极具特色。”侧着看了眼坐在右手边的盛夏,似是斟酌措词,再开口时语气依旧平静温和,“盛夏,你建议以大胆性感的设计作为巴黎总公司下季发布会的主推系列,我也正有此意。这件事就辛苦你全权负责。”
简单的话语,一针见血地道破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垒,轻描淡写间中立了自己的位置,重用安以若之余扶持盛夏向更高一步迈进。
安以若无话可说,盛夏也不反驳,始终没有敲定的发布会主推设计被韩宇庭一锤定音。
原来,大将之风就是他这样子。仿佛做任何决定,都是云淡风轻。
会议持续了整个下午。散会时,韩宇庭留下盛夏,安以若随众人走出会议室。回自己办公事整理了下,离开公司时,与韩宇庭在电梯口相遇。
“韩总。”安以若礼貌地打招呼,微微退开一步,对于之前的莽撞相遇多少有些尴尬。
韩宇庭沉寂地望着她,轻轻笑了,“安小姐让我大跌眼镜,很意外生活中的你和照片中给人的感觉如此不同。”
原来是翻阅过员工资资料。安以若对声音很敏感,凭之前的一通电话猜出韩宇庭的身份,还在奇怪他是如何认出她的。闻言,她微笑以对,“工作照当然要更显得端庄些。”
她的笑容是礼貌而疏远的,韩宇庭觉察到了,目光落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他笑了笑表示赞同。电梯门在这时打开,他示意女士先行。
电梯时,安以若垂下眼一言不发。韩宇庭幽深的眼眸锁定在她的背影上,似是有千言万语,又似无话可说,合了合眼,他试图把某些想法压下。
当红色指示灯提示五楼时,咔嚓一声,电梯不知什么地方响动了一下,紧接着顶灯忽明忽暗闪动了两下。
安以若不解地抬头,正欲说话,唯一的光亮忽然熄灭。随后伴着一声更大的巨响,悬在五楼的电梯似是有地方断裂开来,与外间墙壁产生刺耳的摩擦。
面对突如其来的漆黑,安以若心生恐惧,下意识向韩宇庭靠近了几分,她声音听上去有些慌乱,“怎么回事?”
韩宇庭皱眉,忽生的保护欲让他放柔了语调安慰,“别紧张,应该是电梯故障。”语音未落,传来咔嚓一声巨响,像是铰链断裂的声音,原本悬着的电梯霎时摇晃起来,似是在下一秒就会直直坠向最底层。
“啊!”安以若立步不稳,重重地撞在电梯壁上。
韩宇庭也险些摔倒,勉强站稳后伸手握住她手腕,“怎么样,还好吗?”
“没,没事。”安以若试图镇定,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韩宇庭右手扶住她,左手伸进西装内袋里摸手机,然而当他尚未触及手机时,电梯一阵剧烈震动,承重的铰链再也支持不住彻底断掉,厢体忽然倾斜向一边,与外面水泥墙壁刮擦之下带着两人朝着写字楼底层急速跌落下去。
“小心。”或许是出于男人的本能,在那个瞬间,韩宇庭用力一扯,不顾自身安危把安以若的身体护在怀里。
安以若头晕目眩,根本无力思考,只能任由身体随着电梯一摔到底。
咣当一声,冲力十足的撞击过后,歪斜的厢体被狠狠摔至最底层。
安以若有短暂的失聪,头更是嗡嗡地疼起来。
一分钟,两分钟,一切静止下来。
发现她的异样,韩宇庭焦急地问:“你还好吗?”
安以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闭上眼调整呼吸,半晌才靠着梯壁坐起来,摸出自己的手机按下快捷键微。
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不停闪动,终于被对方接起,是牧岩:“以若?”
安以若瞬间哽咽,“牧岩,我被困在公司的电……”
没机会说完整句,电话里已经传来忙音。
安以若身陷黑暗之中,没有发现韩宇庭在听见“牧岩”名字时眼底突现的杀气,只是不停地持续拨打电话。
却拨不出去。
韩宇庭情绪平复,他不顾手臂钻心的疼接过手机,看看显示屏:“没信号了。”
安以若挫败地垮下了肩膀。
电梯顶部的通气孔因剧烈的晃动与撞击已经闭合,电梯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像是半个世纪了,安以若有些呼吸困难,就连都因缺痒渐渐混沌。
在办公室翻看案例的牧岩接到安以若的电话,听到她虚弱的声音时倏地从座椅中站起,迭声问,“以若?以若,你怎么了?”边回拨过去边往外走,大脑里开始回想她只说了半句的话,冷静地分析出她被困在哪里。
大励见他脚步匆忙,急急跟上来:“头儿,你去哪儿?”
安以若的手机当然是打不通的。牧岩疾步向停车场而去,同时对身后的大励交代,“打电话到消防支队,让他们立即赶到天和广场银科大厦,有人被困电梯。”
警铃置于车顶,提示道路上的车辆让行,牧岩踩下油门。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仅仅用了十五分钟。
牧岩赶到银科大厦时,消防支队的指战员已经赶赴现场。牧岩亮出证件,迅速向物业值班人员了解情况,查看过后发现确实有一部电梯无法运行,便协同电梯维护员一起与指战员赶赴底层进行实地观察,仔细看过电梯结构之后研究救人方案。
当机动液压工具把电梯门顶的缝隙最大限度撑开时,紧急救援工作已持续了40多分钟。
牧岩趴在电梯顶部,把指战员托起的安以若抱出电梯。望着她苍白的脸,他焦急地唤,“以若,醒醒,以若?”
牧岩把安以若抱起来转身要走,下面的指战员喊道:“还有一个人。”
他停下脚步,回头。
韩宇庭被救出来后,焦灼的目光直直投向安以若。
牧岩的神色几不可察地变了变,“请问这位先生是?”
韩宇庭的目光不得不从安以若身上移开。他抬头,与面前气宇轩昂的牧岩对望:“韩宇庭,风行董事长。”
是以若的新老板。但这双眼睛,怎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四目交凝的瞬间,两人的瞳色同时变深,牧岩心底更是莫名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然而大脑快速运转过后没能搜寻到眼前陌生面孔的信息,于是他说,“韩先生有没有伤到哪里?”目光已不着痕迹地落在韩宇庭没有抬起的右臂上。
“没事,先送她去医院,不知道刚才有没有撞到头。”尽管很克制,韩宇庭眸底流露出的焦急与关心也是无从掩饰。
牧岩面上不动声色,微微颔首后疾步向大厅外的救护车走去。
寂静的夜,空气中沉郁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
牧岩坐在床边,体贴地为安以若拉了拉被角,起身去急诊室。他神色冷静镇定,目光落定在韩宇庭包着纱布的手臂上,“韩先生的手怎么样?”
“无碍,小伤。”韩宇庭没有抬眼,拉下衬衫袖子穿上外套,“安小姐怎么样了?”
“没事,只是崴了脚。”牧岩语气诚恳,“这次多谢韩先生。”
发生那么严重的电梯故障安以若却没有受任何外伤,只是因为缺氧导致暂时性昏迷,牧岩心知肚明是因为韩宇庭的保护。
印在心底的伤再次浮现上来,把韩宇庭逼至疼痛的死角。他冷冷地看向牧岩,心骤地缩紧,但开口时声音还是力图平静,“不必客气,换作是你,也会是同样的反应,男人的本能罢了。”
男人本能?牧岩从容微笑,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势却是锐不可当,与韩宇庭对上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霸气、和凌厉,有着不易被觉察到的冷酷淡漠。
“韩先生伤了手不便开车,这样,我送你回去。”心思在瞬间百转千回,牧岩忽然动了进一步探究韩宇庭的生活的念头。
韩宇庭没有拒绝的理由:“那就有劳了。”
牧岩弯唇:“理应如此。”
车子平稳地滑入街道,一路上两个男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牧岩目不斜视地望着路面,神情专注地开车,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戴上耳机接听,“以若,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了啊?好,我知道了,你乖乖躺着别动,我最多二十分钟就回去了。”
收线时,眼角余光瞥到韩宇庭凌厉的神情,牧岩微微蹙眉。
到达韩宇庭所住的酒店,他说:“谢谢。”
牧岩没有下车:“不多打扰了,韩先生早点休息。”
韩宇庭颔首。
牧岩升起车窗,离开。
透过倒车镜看见韩宇庭站在街边没动,牧岩唇角抿成一条线,他毫不犹豫踩下油门,白色的大切在暗夜中急驰而去。
直到视线之内是空的,韩宇庭才面无表情地回到公寓。
偌大的客厅内灯光尽灭,黑暗中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静默良久。
停好车,牧岩摸出手机回拨给古励。
电话响了一声被接通,古励急问:“怎么回事头儿,整得我莫名其妙。”
之前在车上接的电话当然不是安以若打来的,她还在昏睡着呢。莫名地,牧岩就是想试探下韩宇庭,所以当看到来电显示是大励时,他格外亲昵地说出那些话,而韩宇庭微变的神色令他越发不解。
或许是受职业影响,牧岩素来敏感,他能在那道目光中感觉出韩宇庭对安以若的不同。那种无可奈何,那种眷恋不舍,绝对不该由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眼里传递出来,即便是一见钟情,也不可能如此深刻。
他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牧岩快速整理好情绪,“没什么,找我有事?”
大励也去了银科大厦,但由于临时有任务,没能去医院,所以打电话询问:“嫂子怎么样,醒了吗?”
牧岩如实相告:“还在昏睡,不过没有大碍,只是崴了脚。”
大励放心了:“那你好好照顾嫂子吧,队里的事有我。”他说完有心挂电话,却被牧岩叫住,待听懂那边的交代,他神情严肃:“我知道了,尽快给你结果。”
牧岩回到病房时安以若还没醒。
借着投射进来的月光,牧岩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了吻她额头:“一点也不让我省心。”说着移坐到床边,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小心地把安以若搂进怀里,“好好的周末还吓我一跳。”
似是听到他的抱怨,昏睡的安以若轻轻呓语了声,小脸自然而然地往他胸口处蹭了蹭。
牧岩轻笑,搂着她倚靠在床边,闭上眼睛若有所思。
清晨,安以若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醒过来,当发现是躺在病床上,才想起被困电梯的事,偏头看到牧岩的俊颜,微笑着用脸去蹭他的下巴,像只小狗。
牧岩伸手按住她不安分的脑袋,慵懒沙哑的声音特别迷人,“睡醒了就不老实。”
安以若往他身边凑了凑,抱住他窄腰,“醒了就看见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