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老孟两人显然没料到有此突变,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半晌,李海嚅嗫着说道:“这下可遭了,我们把二公子放跑了。”话音刚落,老孟抬手一个拳头敲在他头上,气冲冲地道:“还说,要不是你打头阵出了差错,使我们露出了破绽,哪能让那小子轻易赢了……”
说着举起了拳头,就要再打。李海见势一吓,连忙用手护住了头,看这样子并不是第一次受老孟的“虐待”了。
“孟大哥,快住手,”关键时刻,向冲喝住了他,沉声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还是先想一下对策吧。”
一语点醒梦中人。
老孟两只绿豆小眼睛登时瞪得老大,幡然醒悟道:“对啊,那小子出不了落叶林,只要他还在林子里,就还能找到他。”说着一拍李海,喜道:“小海啊,你表现的机会又到了。”
李海耷拉着脸尽量忽视他的存在,问向冲道:“冲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向冲想了一下道:“总之先疗伤,然后两个人进林追踪,留一人照顾小小姐。”偏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向冲不禁皱起了眉头,还真是件麻烦的事啊。
*
已经两天了。
自进入这片树林已经过了两天的时间了,在这两天一夜的时间里,墨连几乎没有吃东西,也没怎么休息,只是不停歇地赶路。
可这片树林好像大得出奇,无论他怎么走怎么跑,也看不到尽头。
路没有尽头,他的精力却快到尽头了。
墨连意兴阑珊地躺在一棵大树低下,半睁着眼睛望天。往事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过,那些曾经不怎么记得的事和人,突然就清晰起来了。包括两天前自己对那几个护卫说过要他们陪着离开,以及那时他们的震惊的表情。
墨连想,怪不得他们会这么放心自己离开,原来早就知道这种结果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逼得爷爷非得做到这种地步吗?
就这么迷迷糊糊想着,墨连渐渐抵不住困意,眼皮变得异常沉重,最后终于一歪头沉入梦乡了。
此时夜幕降临,星星也开始在黑暗中眨起了眼,四周的草丛中传来低低的虫鸣,世界寂静到了极点。
突然,远处传来异常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下一下,缓慢而有规律。
是人的脚步踏在落叶上的声音。
墨连依然在沉睡,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不多久,一个人影在墨连身边停下,只是过了许久也没有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他的注视下,墨连忽然动了一下,那人身体一僵,刹那间连呼吸也变得有些微薄。过了片刻,发现墨连并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松了一口气,轻笑道:“到底是个孩子,看来真是累坏了。”
接着一拢衣袍,竟在墨连身边靠着树坐了下来。
微弱的星光下,他的半边脸隐在黑暗之中,另外半边隐约看出些沉稳正气的样子。一双深邃幽深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墨连,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在透过他看着别处。
如果墨连此时醒来见到此人的话,一定会惊讶万分,因为这人,在不久之前他才刚刚见过。
这一觉墨连睡得很踏实,似乎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天色就已经由黑变白。
微微睁开了眼睛,墨连并不急着起身,这是他从小养成的坏习惯,大概因为太懒了,所以每次起床总得耗上这么一会儿。
正迷糊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墨连一个激灵,差点跃地而起。强捺住逃跑的心思,一边悄悄绷紧了身体,等待着来人靠近。
脚步声愈来愈接近,墨连暗暗计算着两者的距离,只要对方一走进自己的攻击范围,便立即出招。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那人在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墨连皱眉,他停留的位置刚好在攻击范围之外。
顾不了那么多,墨连突然一个鲤鱼翻身平地而起,脚一蹬地顺势向前冲了过去,同时手上连连变招,直取对方咽喉。
杀招迭现,只在一念之间。
而那人比墨连反应更加迅速,在墨连跃起的一瞬间,便一把将怀中的青果子抛了出去,同时双脚点地猛地向上一跳,攀在了一枝树干上。
墨连一掌击空,惯性往前翻了个筋斗,稳稳落在地上。他并没有追击,而是满眼警惕地注视着树上的人,冷冷说道:“真巧,我们又见面了,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别做无用之功了。”
来人正是向冲。
向冲闻言一怔,有些好笑地说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帮你离开而已。”
“帮我离开?”墨连顿时又多了一层疑惑。
“你大概还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吧,”向冲深深看了墨连一眼:“洛蚵山深处的魔兽发生了暴动,许多普通人在这场****中受到了牵连,虽然城主和天云山的一众人及时赶到,但魔兽来势汹汹,结果尚未可知。”
墨连心神俱震,有些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但是……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墨连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其实他是想问,这与我大哥有什么关系?
向冲想了想,道:“这个比较复杂,我们可以边走边说吗?”他的目光十分沉稳,不见丝毫慌乱,墨连有些怀疑这都大难临头了,他的这份笃定到底从哪儿来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向冲见状,纵身从树上跃了下来,几步走到墨连身边,指着前面道:“走吧。”
墨连疑虑地看了看向冲,又瞥了眼那条没入树丛的小路,犹豫着不敢往前。
向冲皱眉,一巴掌拍在墨连头上,推着他往前走:“你再这样磨蹭,当心回去来不及给你那几位师傅收尸。”
墨连一下子跳了起来,急吼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师傅怎么可能……”目光触到向冲平静而幽深的眸子,墨连忽然住了口,那样的眼神,好像在责怪他一样……
向冲自顾自往前走着,缓缓开口道:“我曾受过狂剑大师的恩惠,现在他身处险境,我总得让他最心仪的弟子陪在他身边才行。”他是在解释为什么帮他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墨连抓住向冲的肩膀问道。
“就是那么一回事,”向冲淡淡地看着墨连:“你不会不知道吧,关于魔兽骚动的事。”
墨连神色一黯,手也不知不觉松动了些,一瞬间他想到了云衣芜说过的话。
向冲趁机退后了两步,接着道:“不过据我所知,此事还另有隐情。你知道仪楼楼吗?”
仪楼楼?!
墨连浑身一颤,重重点了点头。
“两年前,仪楼楼还是莲衣阁的当红舞娘,”向冲缓缓开口,墨连竖起了耳朵,“后来和城中三大才子之一墨程,也就是你的大哥,还有久负盛名的无泷公子产生了些情感纠葛。最后无泷公子带走了仪楼楼,墨程黯然而归。”
“竟还有这样的事?”墨连大感惊愕,大哥和无泷公子果然不是仅仅认识那么简单。
“还有更离奇的呢,”向冲兴致勃勃,“仪楼楼跟着无泷公子离开后不久,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一直到现在都杳无音讯……”
“我见过她。”墨连脱口而出,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他感觉得到,那就是仪楼楼。
“哦?”向冲回头望向他,眼中异彩连连,“在哪儿见过?可说过什么话?感觉如何?”
墨连回想那晚两人初见的场景,道:“在一片红花林里,她从天而降,当时我们离得远,并没有说上什么话,不过我感觉她好像很难过……”
说完看向向冲,却发现他一脸的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向冲转身对墨连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这次魔兽集体暴动,很有可能是有心人利用你的事来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比如呢?”墨连问。
“比如利用你引来魔兽,摧毁某个自己仇恨的人或事物。”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个人一定是丧心病狂,墨连心惊肉跳地想着。只是,这些又跟大哥有什么关系,爷爷为什么要处罚大哥?
仿佛看穿了墨连的疑惑,向冲接着说道:“你昏迷了那么多天,不知道外面早已天翻地覆了,你大哥拒绝了成家小姐的情意,害的人家颜面扫地,自缢而亡了。成家一伙人逼到了家门口,口口声声要讨公道,城主无法,只得把他关押起来了,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唉,这可真是内忧加外患啊,洛蚵城危矣。”
向冲的口气颇有些轻描淡写,但在墨连这里却不亚于晴天霹雳,短短数语,便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卫堡垒轰得支离破碎。
向冲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望向墨连:“怎么不走了,还远着呢。”
墨连好像没听见他的话般,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长长的刘海有些凌乱,覆盖在眼睛上,使人看不清楚其中的情绪。
“不走了,这根本不是出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