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这会终于开完了,李智友把一直候着的文山和康馨请到办公室,笑眯眯地说:“好消息,你们的青石板我们都买了,有多少要多少,我们自己去车拉,每平五十五元,怎么样?”
真是个大好消息,文山和康馨拥抱在一起,不但全卖出去了,而且比他们的心理价位还高了一点,这真是货卖识家,如果拿去铺地最多二十元。
“但有一点,我们要发票,正规发票,你们有吗?”李智友问。
“有,我们有工商执照,可以开出来,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文山说。
“你说。”
“拉货时付款,不赊欠。”
李智友想了想说:“行,我们可以分批拉,但你不准再卖给别人。”
“成交!”
有康大怀的事在先,所以文山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康馨也懂,但她感谢康大怀,感谢那八块石板,没有这些做前提她无法认识文山,更无法进入文家,那也就无法体验她从未有过的一种感受,也无法感受什么叫家。
敲定了一些交易细则后文山和康馨与李智友告辞,临出门时李智友对文山说:“你这个妹妹有绘画方面的天赋,如果好好培养应该能有所成就,别浪费了。”
文山点头,康馨所表现出来的艺术方面的天赋不止绘画,何去何从一看她的意愿,二要看家里的经济条件,但目前尚不具备这种条件,虽然债务没了但也没有经济来源,文青马上就上大学,也需要钱。
但走在马路上的时候文山还是问了康馨有什么想法和打算,如果可能他会帮她,出乎文山意料的是,康馨表现的很平静,并没有因为李智友的夸奖就以为自己将来一定是个艺术家,她说从她答应跟文山走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她没有提要求的权利,她只是文家的一个丫鬟,文山的任何安排她都会服从,不会有怨言。
“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康馨最后说。
文山很震惊,一是她说的当丫鬟的话,二是她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说的好像是这件事又好像是另一件事。
“你想什么呢,什么丫鬟,这都什么社会了,再说我家也不是地主老财,需要丫鬟伺候,你这个小脑袋,尽想一些乌七八糟的问题。”文山有些责怪,也有些心疼,他心道是不是有艺术天赋的人都会有一些特立独行的想法,康大怀是,但李智友看不出来,这也不一定呀。
再想想康馨到文家以后的种种表现,确实如她所说,从没提过出任何要求,反而是事事顺从,从无怨言,即使是和文水那件事她也从没表达过不满,尽管文山知道她是不情愿的。
还有就是,她应该是了解文家的经济状况所以才说不给添麻烦的话,但那句呢,自己的任何安排她都会服从,只是因为自己收留了她还是另有所指呢?
文山也弄不清康馨的话到底有几个意思,他只是奇怪她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些想法,说特立独行还不够准确,应该是封建残余,对,就是封建残余!
“你这是封建残余思想!”文山重重地说,给康馨下着定义,从意想不到到震惊再到奇怪,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这句话了。
“封建就封建,我就是这么想的。”康馨说的很坚决,也并不反感文山说她封建,反而微微一笑。
这就没办法了,贫穷的改变或许是一夜之间的事,但改变思想却不是一朝一夕的,文山心里暗想,等有了经济条件可以送她去学画画或者唱歌或者跳舞,一可以让她的天赋得到发挥,二也可以改变她的思想,外面的世界很大,去了她就知道了。
从书画家协会出来康馨就没问过文山这是要去哪里,就是跟着,等到了“胜和律师事务所”门前文山才不得不告诉她,要去见一个律师朋友,她之前帮过他。
说是帮过只是借口,既然到了黎山不见到墨湘竹文山总觉得缺点什么,好像这一趟就不完整似的。
但可惜的是,一打听墨湘竹已经实习期满,回学校去了。
文山有些惆胀,他也没指望俩人有什么发展,但做为第一个令他动心的女孩,他连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都给错过了,实在有些遗憾。
不知道她家在哪里,毕业以后会到哪里,这茫茫人海再想相见已经不太可能,文山从兜里掏出那张墨湘竹给他的名片,把它抛向风里……
跟在后面的康馨默默地捡起名片,看了一眼,然后也把它抛了出去。
名片飘飘荡荡,但其实并没飘远,然而落地时文山和康馨已经走出了很远。
……
大的机关单位办事就是不一样,三天后从黎阳开来了八辆卡车和一辆吊车,共拉走了四百吨青石板,同时付清了第一批货的货款:二十二万元。
现金交易是文山要求的,村里人认现钱,支票转账这些总觉得不踏实,再说也没人懂,但现在是小企业还无伤大雅,如果是大企业就不能这么算账了,成捆的现金背来背去一是麻烦,二是不安全。
如果换做从前,黎阳方面也不会同意现金交易的,因为还没有百元票,这二十多万要都是十元票那得拿麻袋装,如今只有两捆多一点。
看着这两捆多的百元现金顾宪生和四愣子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多月的心血没有白费,原来赚钱还可以这么容易。
其实钱赚的并不容易,其中的艰难也许只有文山才能体会,但赚钱难分钱更难,出工的还好,确定个标准大家都可以接受就可以了,关键是分给文家多少,这个好像没有标准。
可以确定的是文家至少有四千块钱,是退山协议里写的,但这个确定的因素如今也给否了,顾宪生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来两张纸,分别拍到了文山面前。
“这张,是当初你和他签的协议,就我看了,别人没看过。”
“这张,是我经手的在他那里保管的退山协议,现在给你拿回来了。”
这两张协议曾经是文山心中的痛,但痛已过去他也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如今出现在他面前。
“他给你的?”文山问。
“临走的那天交给我的,说他没有权利撕,也不好意思当面给你,托我转交。”顾先生说。
俩人的对话始终没有出现他的名字,但都知道他是谁,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也许他真的会回心转性,重新认识自己,重新认识别人,也或许他和王心怡会好好过下去,那件事将成为永远的秘密。
文山拿起那张结婚协议,看了一眼,说道:“这张我得撕了。”
“哗哗”撕碎之后,文山一边把它扔进纸篓一边说:“那张,我认。”
“认个屁,怎么来的我清楚,也告诉四愣子他们了,咱们的一致意见是——作废!”
顾宪生的“废”字还没说完,坐在一边始终没说话的四愣子上前一步拿起那张协议就撕,转眼比文山撕的还碎,然后揉吧揉吧捏成团吐了口吐沫后砸在了文山刚扔的纸屑上面。
文山并没阻拦,这纸协议如果大家认为它不合理那就是不合理,否则他认,不在于如何分钱,在于是不是承认自己的存在,从发现到鉴定,从开采到销售,自己一直都在,没有自己就没有这座矿山,尽管小,但它是自己的心血,是自己的初恋,它也是支持自己,说服自己走下去的源泉和动力,它对自己来说,也是重生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