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恶俗的称谓,沐桦祁是真的被恶心到了。
轩沪逸也因着这个称谓顿了一顿,“祁妹妹?”这意味不明的一声,沐桦祁却听得极是无奈,这般,往后他倒是又多了个取笑她的料子。
不过是否会以此来作为取笑她的料子,到底是他们私底下的事,此番凌嘉尘这般似是与她及其相熟的姿态,他看得很是不高兴。“凌嘉尘,你叫谁呢?这也是你能叫的?”
“本王这么叫你又能如何?早年本王原就与祁妹妹有婚约在身。”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轩沪逸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凌嘉尘,你是以为没有沐桦家护着,那丫头就能由着你欺辱不成?你不顾当年太后的约定顾自要求陛下退婚,怎地如今竟还有这个脸站在这里说这般没脸没皮的话?你当本小侯是死的么?”
轩沪逸可谓是一语激起千层浪。不久前尘王与沐桦家二小姐退婚,又请旨与沐桦家大小姐赐婚的事,早已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还一度成为茶前饭后的谈资。初时想着沐桦家大小姐有着第一才女和第一美人的美名,尘王殿下又风度翩翩,且那沐桦家二小姐据说丑陋不堪还是个病秧子,这沐桦大小姐才是尘王殿下的良配,退这个婚也便退了。只是到底也有不少人为沐桦家二小姐深感不平,觉着这姑娘没个亲娘照应竟沦落到如此任人欺凌的地步,也是个可怜人。
但无论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凌嘉尘的名声到底没受多少影响。却是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你既已退了人家姑娘的婚,本就是让人家姑娘名声受损,这般却还如此没风度的一再提起退婚之事,着实让人看不下去。
看着瞬间朝自己投来的各种或惊讶或鄙夷的眼神,凌嘉尘一阵恼怒。
未婚妻无才无貌,一再让他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退婚是他多年来的夙愿,早年更是为除去这么一个碍事的未婚妻而做了不少事,却是没想到沐桦祁竟如此好运,每每总能安然无恙。若是再不想法子退婚,依着如今的年纪,不是被催着完婚,便是苀儿许了别人,他哪里还敢怠慢。
却怎么也没想到洗掉一脸浓妆后的沐桦祁,竟越发的入得他的眼来。
“退婚是本王和祁妹妹的事,她都未曾说什么,你又有何资格这般指责本王?”他其实有些想不通纨绔不羁的轩沪逸,何以会对一个病秧子庶女如此上心。
轩沪逸扇子一收,脸上的笑却是明媚起来,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
他虽素来有个小霸王的名头,且说话做事无所顾忌,但其实,他真正生气的时候,却是极少的。只一旦真的生起气来,会做出什么事就不是旁人能预料的了。
即便凌嘉尘死有余辜,也不应该在此时此刻,更不应该死在轩沪逸的手中,至少明面上该是如此。
于是在他发作之际,沐桦祁起身走出马车,“我不追究,不过是因为尘王你还不够格罢了。”
女子一袭白衣,娟秀的面容配以唇角微微扬起的讥诮弧度,却是平凡中多了一抹邪魅。这样的沐桦祁,莫说凌嘉尘,便是轩沪逸都极少得见。
比起轩沪逸,沐桦祁更是极少有生气的时候。早年亭俞还总唠叨她这般性子,也不知这世间有什么是能使她脸上的从容不迫变一变的。是以此时见她这般,几人都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欣喜。
亭俞难得的露出个一本正经的笑,自从遇到修王殿下以来,主子变得更像个人了。
凌嘉尘直直盯着她,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几日不见,她比宫宴那日更漂亮了。但她居然敢说是他不够格!不过区区庶女,有什么资格如此说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唇角再次扬了扬,因着木天和隽依跳下马车让出的位置,她又上前了两步,居高临下,颇有几分蔑视的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我说,凌嘉尘,凭你还不够格让我去追究。这次听明白了吗?”
凌嘉尘脸色难看至极。
轩沪逸很是配合的给了两声轻笑,这世间,他就没见过惹了这丫头还能讨到好的人。
“说起来,你应该庆幸先提出退婚,否则若是由我去退,也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脸站在这里。”
凌嘉尘捂着胸口有些站不稳,适才的那两鞭本就受了重伤需得人扶着,此番听到她的话,一时急火攻心,“你!很好!很好!”
“我好与不好就不是尘王殿下你该关心的了。莫说世间之大有多少青年才俊,便是这大凌,比你凌嘉尘好的都不知凡几,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我就该高看你一眼。若非早年太后赐了这个婚,谁知道你是哪根葱?退婚这个事,让我那本来就不咋地的名声又更差了些,我原还想着左右都是要退这个婚的,退了便退了,也懒得追究。可我懒得追究,却不是不敢追究,我不当你是回事的时候,你就该有多远滚多远,你却似乎不怎么识相,一个劲的往我面前凑,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么?”
凌嘉尘被她的气势吓得连退几步。分明脸上还带着笑,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什么起伏,却又为何让他听得心惊?
努力安慰自己,这只是错觉。对,只是错觉,区区庶女,哪会有如此骇人的气势?
“说这样的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这世间有多少青年才俊又如何?就你这副模样这样的身份,也敢妄想!”
“妄想什么?”这样不温不火却又自带一股威严的声音,这世间也恐只有那一人拥有。
策马而来的男子,白衣,墨发,俊美无双的容貌,以及清冷中却多一抹轻柔的面容。
不是阜修是谁?
沐桦祁看向他,脸上原有些邪魅的笑变得温和起来,“你怎么来了?”声音带着些许轻快,分明极是惊喜。
阜修瞧着她微微扬起唇角的清浅一笑,原本还略显清冷的神情也带上了柔和的笑意。
以往那些关于阜修脾性怪异为人清冷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在遇到沐桦祁之前,他确是不大爱笑的,甚至可以说笑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自遇到她后,连他都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就好似这几日,她不在身边,他便又恢复了以往那有些阴晴不定的性子。
也正因着这个,便是连对他抱有不一样感情本该将沐桦祁当作情敌的水玉,都有些怀念起沐桦祁来。
自然,水玉是什么心思什么想法阜修不知道也不会去关心。在他眼里,水玉从来都是个不错的下属,和木天土黎一般无二。
好在,水玉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之辈,早在见着阜修待沐桦祁不一般时,她便打心底里当了她是女主人。但到底对阜修存着那般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一时半会儿对沐桦祁存有些芥蒂也是正常。即便如此,见着又恢复从前那般冷冷淡淡的阜修,她还是不由得有些想念有沐桦祁在的时候。
那时沐桦祁去修王府养伤,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是以此番修王府中知晓她便是沐桦家第二女、他们未来王妃的人并没有多少,水玉就尚不知情。
“早便听下面的人来报你已到城门口,却迟迟不见人,便亲自来迎一迎。”
听他这么说,沐桦祁心里有些类似甜蜜的东西泛起的同时,又担忧他的安危。此番他内力尽失,竟是敢在各方人马都对他虎视眈眈的情形下,不带侍从便独自驰马在凌城穿行。
“不过是遇着些胡搅蛮缠的无关之人,一时给耽搁了,你何故要跑这一遭?既是出门,也应带些人随着。”
她话语中的担忧和责怪阜修又岂会听不出来?只叹平生不曾相思,初遇相思,却是最相思。迟迟不见她人,他哪里坐得住。
“无事,在这凌城,还没人敢动本王。”
阜修从未在人前露面,就是沐桦祁也是赐婚那日才第一次见着他,是以世人只闻过修王其名,并未见过修王其人。然在二人这般交谈下,又哪里还猜不出他的身份。
修王为国为民,贤德之名早已传遍天下,世人对他的敬重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尤其是那些没权没势的平头老百姓。这方一见着,许多人不由感叹,原来这便是修王殿下,这般天人之姿,当就是修王殿下该有的。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只听一声高呼:“修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当是时除了沐桦祁几人外,包括城守在内的其他人都已跪拜在地。
沐桦祁被这眼前的一幕惊了一惊。
轩沪逸看看这群人,又看看不远处勒住缰绳神色不变的阜修,淡淡挑了挑眉。这般得人心,又有如此气度,与丫头倒是相配。
要说在场最不好受的,当属凌嘉尘。且不说沐桦祁适才与他和与阜修说话时的态度相差多大,单就这些百姓的反应来看,他到来时,可曾有一人如此给他行过礼?分明他才是父皇最宠爱的亲王。
阜修又是凭什么?
自然,不管他脸色如何难看心里如何不平衡,此时也是不会有人在意的。
“在外面,没这么多规矩,都起身吧。”声音清冷却不失威严,同时又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众人高呼一声谢,才慢慢起身,却是皆微低着头,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亵渎。看得沐桦祁嘴角微微抽了抽。阜修这么些年拿来帮助百姓的银钱,倒是没有白费,至少换了个这般好的名声。
随意扫一眼凌嘉尘,阜修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只看向站在沐桦祁身边悠闲看戏的轩沪逸,“轩沪小侯爷这般模样,可是身子大好了?”
轩沪逸双手一握折扇,朝他敷衍拱了拱,“承蒙修王关心,本小侯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如此,甚好。”
这两人一撞见就没个好好说话的时候,沐桦祁已经懒得吐槽。
“那么,阿祁可要与本王一道回府?”
他问得一本正经,沐桦祁也附和着一本正经道:“你既如此诚心的特地出城来迎我,我自是要卖你这个面子的。”
随即脚尖轻轻一点,人已稳稳落到他身前的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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