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发生了一件天下哗然的事。
东楚尽数退兵,并且东楚太子楚千浚不知所踪,只留下几个亲信带着一份太子的书函及东楚陛下的诏书。
东楚交权于丰城,并由丰城副城主丰牧亲自接手。
消息一出,四方震惊。
包括尚在大凌准备去尘王府参加尘王婚礼的南宫寒接到消息都愣在了当场。
拿起手中的信函,看向旁边坐着的齐佑,“咱们收到的消息,是假的几率有多大?”
见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问出这话,齐佑嘴角抽了抽,“家主,南宫家的消息从未出过错,何况是事关东楚的事。”
“那……那也就是说这是真的?”
“家主,您方才已看过太子殿下的着人送来的辞别信。”意思是太子殿下自己都送来辞别信了,那还能有假。
南宫寒默,在收到刚刚南宫家的信函前,他只以为是楚千浚和他开玩笑的。却没想到竟是真的,那既是这样,楚千浚早年还折腾个什么劲?还费尽心思的弄到大凌的边防布阵图,不是毛病么?
诚然,楚千浚对凌嘉采的别样心思,便是作为他好友的南宫寒都是不知晓的。
“罢了,这些事本家主也不管了,本家主让你查的事可有消息了?”
齐佑看他,见他确实没有担心的意思,才道:“是,已探到那人如今便在凌城。”
“可知如今人具体在何处?”
“不知,但这几日凌城中也只有修王府进过一个不寻常的女子。”
南宫寒眼睛一亮,“你是说……”
齐佑点头:“只是猜测。”
接到亭俞传来消息的时候,沐桦祁正坐着阜修赶来的马车去尘王府的路上。
接过马车外亭原递过来的消息,看过后震惊之余将其递给旁边的阜修,“你看看。”
阜修接过,看完倒是很淡定,“确实很让人意外。”
“且不说这丰城如何在一夕之间便能让东楚主动让权,难道这丰城也有称霸天下的心思?”那岂非就是说阿九,也就是丰玄有这个心思?若真如此,往后少不得要敌对,然她实则并不想与丰玄为敌。
不念过往的情分,单就她欠着丰玄一条命这点,她也不想与他为敌。
恩尚未报,便要敌对,也不是她的作风。
阜修看着她,语气有些意味不明,“你很担心?说来,你好似与丰城城主相识。”
“事实上我与丰玄不止相识这么简单。”
阜修只看着她,好似有些紧张。
“你也莫要如此,我与丰玄的纠葛有些复杂,说相识,也能算相识,但实则并没有那么熟。”
“不熟?”阜修语意不明。
“也不是,总归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但我还欠着他一条命,这确实事实。”与丰玄相熟的是原主,不是她,实则欠着他一条命的也是原主,而不是她。但到底若非当初丰玄救过原主一命,也不会有现在的她,然这个话她却是不能对阜修说的。
“你欠他一条命?你是这么认为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阜修说话的口气有些奇怪。
“嗯,早年若非他舍命相救,也不会有现在的我。算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倒是没想到丰城这么早便下手。听闻东楚太子楚千浚是个野心极大之人,然却又为何这般不声不响的消失?说来也奇怪,今早我才收到消息说凌嘉采也消失了,照理说毒药虽厉害,却不会这么快使人丧命才是。难道凌嘉采还真是消失了?同东楚太子一道失去踪迹,难不成这二人是私奔去了?”
阜修嘴角一抽,“或许。”会这么将这两人同时失踪联系在一起还敢想到“私奔”的,这世间恐也只有她这一人了。
“罢了,不管如何东楚落到丰城手里总归是好的,丰玄能将丰城治理得如此之好,想来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人,东楚在他手里,百姓也能免了战乱之苦。当然,往后若真如此,少不得会与咱们敌对。”
且到时候再说吧。
“也不一定,若有人能还天下一个太平,我也乐见其成。”
沐桦祁诧异的看他,遂又了然。
是了,阜修如今做这些,可不是他想做什么天下霸主,他不过是想还天下一太平盛世而已。若有人做这件事,他又何故费这个心力?
“对了,你府中的姑娘呢?”
阜修看着她,觉得她这副样子有些难得,虽语气平平看似随意一问,但他听得出来她是对他接下来的回答极感兴趣。
“阿祁这是吃醋了?”
没好气的噔他一眼,“不说算了。”
见她欲要生气,阜修忙坐过来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握着,揉了揉她纤细的手指,“好了,有人开始查到修王府,她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今日一早我便着人将她送回去了。”
“查到修王府?什么意思?”
阜修轻叹,觉得这姑娘也委实理智了些,上一瞬尚还有些小情绪,不过一句话的时间便恢复正常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转瞬又想到,若她不是这般,他又岂会对她一再上心。
“嗯,南宫世家的人,不知怎地竟查到修王府来了,下面的人传来消息,南宫寒好似对师妹的身份颇为好奇。”
“南宫寒?”还真意外,她还以为是那些个忌惮阜修的人,没想到竟是南宫寒这个只做生意的世家家主。“知道他的目的吗?”
阜修摇头,“尚且不知。”遂安慰的捏了捏她的手指,“不用忧心,不过一个南宫寒,本王并不在意。”将她揽过来靠在自己肩头。
沐桦祁也随他,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诚如阜修所言,不过一个南宫寒而已,尚成不了威胁,她会问,不过是好奇他的目的而已。
南宫寒这个人,可不像个想当霸主的,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到尘王府的时候,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只等新娘的轿辇。
作为即将过门的修王妃,沐桦祁自是坐到阜修身边。刚一坐下,就对上一双凤眸。
遖阳遖子虞,那个有着绝美容颜的虞公主。却不是在意她为何这般看着自己,而是看着她那张未着面纱的脸想到水玉昨日说过的话。
修王府里那位女子比这虞公主尚要美上三分,那该是怎样的容貌?
而遖子虞见她盯着自己发呆,一时也有些愣愣然。她不过近日来听过许多关于这位沐桦二小姐的传闻,又见那个大名鼎鼎的修王殿下待她如此不同而多看她几眼,那她作何盯着自己发呆?
“阿祁?阿祁?”
听到阜修的声音,沐桦祁才回过神,心中觉得有几分好笑。她觉着,一再对一个未曾谋面且阜修还言明无关紧要的人这般介意,她怕是魔怔了。
“怎么了?”
“你刚刚在看什么这么认真,我叫你几声听不到?”
“啊,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看着和遖阳那个虞公主的有些像,不由多看了两眼。”无疑,这是她胡诌,但胡诌过后再细看他们二人的眼睛,还真的很像。
阜修一顿,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见他这般,沐桦祁突然想到之前见到遖子舒和遖子虞时,他曾说过与他们有旧。当时未作细想,如今这么随意一提,再细看,阜修与遖阳这两位,都有些像。
难道……
阜修看着她,嘴角多了一抹苦涩的笑,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一时心口有些闷闷的,无疑,她是不喜欢阜修如此的。“你别多想,我乱说的。”
阜修却说:“阿祁的洞察力果然非同凡响,这么小的细节都能留意到。”
沐桦祁意外的同时干笑两声。意外他竟真的与他们有关系,干笑的则是对于他的夸赞有些受之有愧,之前她还真未注意过这个问题,适才不过随意扯的借口,却没想到歪打正着。
沐桦苀和凌嘉尘的大婚进行的很顺利,并未发生什么意外。
只是后来回去的路上,阜修告诉她,他还有一个名字,遖子楚,遖阳那个自小便养在遖阳早年丧夫的长公主膝下的二皇子,亦是遖阳先皇后之子。
阜修竟是这样一个身份,沐桦祁说不惊讶是假的。她想过许多种阜修会有的身份,或是出自某个隐世大家族,或是出自某个皇室,总归身份不会简单。却独独没想过他会是遖阳的那个自小病弱的二皇子遖子楚。
但单就遖子舒和遖子虞看到他都认不出来看,她想不到也情有可原。毕竟亲生的弟弟妹妹都不认识他。
看了看左手腕上的紫玉镯,道:“如此说来,你口中的母亲便是遖阳长公主?”
阜修点头。
“听说这个镯子是早年时你母亲的好友所赠,那你可知是哪位好友?”
“不知,我第一次到长公主府见到母亲时,这个镯子就戴在她手上了。你为何会这般问?”
“没事,随便问问。对了,那如此说,你阜修的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了?”
阜修轻笑着摇头,“不是,遖子楚是名,阜修是母亲为我取的字,在遖阳只有她一人会这么唤我,所以比起遖子楚,我更希望你喊我阜修。”
不知为何,素来脸皮都是身外物的沐桦祁,此刻竟没来由的红了红脸。
见状,阜修轻笑出声。
沐桦祁脸更红了,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定。他让她喊他的字,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再不是只知他出身神秘却不知出处,也再不用担心往后若他不再是大凌国的修王殿下而突然消失后寻不到他。
至于他是大凌的阜修还是遖阳的遖子楚,她并不关心。
沐桦苀出嫁三日需回门,在她回门前一日,沐桦翩来祁连院寻她。
告诉她凌嘉柏认她做了义妹,并以柏王义妹的身份与王御史家联姻。至此,沐桦翩和王家王浩的婚事算是定了下来。
沐桦翩来告诉她时这件事已结束,她想凌嘉柏之所以会如此匆忙且在事后才让她知道,怕是担心她会不同意。毕竟,她和凌嘉柏都知道,她并不喜欢欠人人情。
沐桦翩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托了二姐姐的福,否则以她从未与柏王殿下有任何交情来看,柏王何以要如此帮她。再则那时柏王还特地嘱咐她莫要在事前告知她二姐姐,她哪里还有不懂。
她不傻,知道自己是二姐姐在沐桦府唯一的牵挂。柏王殿下的用意她也知晓,既然有人能帮她,又能减少二姐姐的麻烦,她又有何不乐意的。
陛下素来待柏王便不同,怕是除了太子,最得陛下心的皇子便是柏王殿下。做他的义妹,虽说只是他柏王个人的义妹,身份却是比她沐桦家庶女要更能配得上王家些,虽说王家并不在意她的身份,但能让人少些闲话总是好的。
沐桦祁听完沐桦翩的话,只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个凌嘉柏还真是,且就当她欠他一回吧。
第二日,沐桦苀回门。沐桦祁并未到前厅去,却在祁连院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凌嘉尘会踏进她的祁连院且还是在他陪沐桦苀回门的日子里,沐桦祁当真没想到。
凌嘉尘来时,沐桦祁正独自一人在月桂树下品茶研究棋局。
“二小姐好兴致。”
沐桦祁将视线从棋局中收回,抬眼看他,“尘王殿下不在前厅陪着大姐姐,到我这小院来有何贵干?”
“听二小姐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吃醋。”
沐桦祁一顿,被恶心到了。眼睛微眯,有些许怒意,“尘王是还没睡醒?说什么梦话?”
凌嘉尘却并不为她不善的语气所动,径自走到她跟前,垂首看她,“从前没发现,二小姐竟也是个俏佳人。”
沐桦祁觉得,凌嘉尘这厮估计是吃错药了。
“凌嘉尘,你没病吧?有病就得吃药,到本姑娘这里来发什么疯?”
凌嘉尘却不生气,想到自大婚开始他便时不时的会想起她来,他就一阵烦躁,不过没关系,她尚未和阜修大婚,而过了今日,她与阜修,便再无可能。
她本就是他的未婚妻,既对她念念不忘,那便再抢回来就是。
若沐桦祁知道他心中所想,还不知得多恶心。
“祁妹妹莫气,本王此番前来,是给你一个选择来了。那修王能有如今的地位,不过是因为父皇的看重而已,若父皇不在了,阜修便不会再是大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修王殿下,而本王,却永远是大凌名正言顺的皇族。”
“哦?所以呢?”
“所以,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放弃修王选择本王,待他日本王登上大位,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何?”
“呵,凌嘉尘,说你有病你还不信,放弃阜修选择你,你算什么东西?”沐桦祁目光一厉,已然动了杀念。
可笑凌嘉尘竟半点未曾察觉。
至此,沐桦祁才知道从前还真是她高看他了。
她如此不给面子,凌嘉尘的脸色也不好看,“沐桦祁,你别给脸不要脸,本王来找你是给你面子。”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抚她的脸。
面色一冷,沐桦祁起身闪退两步,袖中白云缎飞射而出,直直朝凌嘉尘喉咙击去,因着力道过大,凌嘉尘直接飞起来撞到对面的月桂树落到地上,吐了一口血。所有一切不过眨眼间。
好半晌才恢复过来的凌嘉尘,喉咙再次被白云缎缠上,她却并未将人甩出去,而是直直提起来,让他离地面有半步的距离。
“凌嘉尘,你好大的狗胆!”随手一挥,再被甩到数丈开外。
好久好久才惊恐的看向她,“你……你……”
“怎么?当真以为我好欺负?本不想这么早就了结你,你竟还敢找上门来,凭你,也敢与阜修相比?你的脸可真大!”
凌嘉尘哪还敢气愤,满心满眼只剩惊恐。他知道她会些武,却未曾想竟如此厉害。“你……你骗本王!”
“凌嘉尘,说你脸大你还不承认,骗你?凭你也配?哦,你不来惹本姑娘,本姑娘险些忘了要去找你讨回一条命呢。”
“你……”
“很意外是不是?很意外事情过去八年我还能查到真相是么?八年前,你可是险些要了我一条命,你应该没忘吧?”
“你怎么知道?是,是沐桦苀告诉你的!”语气是何其的肯定。
沐桦祁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他竟怀疑沐桦苀,真是白搭了沐桦苀的那一颗真心啊。“只以为你是个脸大,却没想到你竟还是个不要脸的。本来还想着念在沐桦苀的面上暂且让你多活些时日,如今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阿祁,怎么了?”语落人已落到她身边。
看到突然从墙外跃进的阜修,凌嘉尘瞪大了眼睛。刚刚阜修的速度,快得他只看到一道残影。
阜修,竟是个高手!
“你们,你们真是好大的本事,竟瞒过所有人!沐桦祁,本王原还想着放你一条生路,你既然不知好歹,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你说你是不是傻?”沐桦祁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人才好,她就从没遇到过这么傻的人。单就她一个他就毫无还手之力,且不说祁连院外还守着许多她手下的高手,单就此刻阜修在这里,他是哪来的自信能好好活着回去还能对她“心狠手辣”?
“算了,管你是痴还是傻,欠我的一条命总是时候该讨回来了。”说着就要出手,却被阜修拦住。
“你说他欠你一条命,什么意思?”
“哎,不过是八年前他险些将我淹死在池塘里而……”已字都未出口,阜修人却已闪身到凌嘉尘旁边,一脚踩着他的胸口,只见凌嘉尘喷了好大一口血。
沐桦祁瞪大的眼睛眨了眨,阜修这,似乎有些暴力了。不过,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甜。
“敢伤本王的人,找死!”
其实沐桦祁想说,八年前她还不认识他呢,他方才的这个话,实则说得有些不大对。
还没来得及,就被人给打断了。
“还请二妹妹饶过殿下一命。”沐桦苀从墙后走出来,脸上却是一阵煞白。看这样子,应是躲在那处听了许久,怕是凌嘉尘说的那些话都听到了,不然以她素来注重形象的性子来看,不会如此失魂落魄的走出来。
阜修也看向来人,遂看沐桦祁一眼便收回脚下力道,却并未将脚收回。
“大姐姐确定要求这个情吗?”
沐桦苀看着她,苦笑。“二妹妹,我终归欠着他一条命。”
“好,你沐桦家虽待我不如何,也总归养了我十六年,你欠他的这一命,我便帮你还,从此我便与你沐桦再无任何干系。”
阜修收回脚,闪身就到她身边。
虽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却并不着急,早晚她会告诉他。伸手附上她的腰肢,以自己的方式给她支撑。
沐桦祁回他一个淡淡的笑,示意他不必担心。
还不待沐桦苀惊诧,就被赶来的人打断,“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开口的是当先的沐桦邱。
沐桦祁看他一眼,却并不回答他,而是看向他旁边老夫人,弯唇,“我是什么意思,祖母当最清楚吧?”
老夫人一声轻叹,“看来你都知道了。”
“也没知道多久。”若不是遇到奕旭,又让人查了一遍当年的事,她还真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沐桦家的人,更不会知道这一整件事,这沐桦家的老夫人都是知情的。
“母亲,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猜到点什么的沐桦邱一脸不可置信的追问。
其他人也好奇的盯着老夫人。
老夫人对沐桦邱摆摆手,转而看向沐桦祁,“这件事我能知道,说来还是巧合。那日太后到府上,恰遇柳丫头生产,彼时久旱的大凌却下起雨来,太后大喜便给柳丫头刚产下的女儿和与她一道来的四皇子赐了婚。这事说来算是我沐桦府的福气,毕竟庶女一出生便赐婚皇家嫡子,古来也只此一例。”
“高兴之余,我便到柳丫头的院中看看给我沐桦府带来如此殊荣的小丫头,却没想到那小丫头是个没福气的,刚一落地没多久便去了。”
沐桦邱一愣,“去了?”然后看向沐桦祁,却见她眉眼间与他和柳氏都无半点相似之处。
所以她当真不是他的女儿?
阜修见她神色没什么变化,才放下心来。
沐桦祁不急,等着老夫人继续。
“却无意间见一个蒙面黑衣人抱了个女婴闯进院子,那人似是在逃命,便把那女婴交给了我……”说到此,不用再说下去大家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日的知情人都被我给安排出去了,所以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我和柳丫头。”
沐桦祁很意外,“所以你的意思是,娘亲是知道我并非她亲生的?”她如何能不意外,自小待在柳氏身边,那些记忆她还是有一些的,柳氏待她,分明是极好的。
“自然是知道的,也恰是知道她自己的女儿早夭,柳丫头才得了心病早早离世。”
沐桦邱面色一阵灰白。
柳氏既是能得老夫人记住这么多年,便说明那些年她是极得老夫人喜欢的,而在沐桦邱心里,无疑也是占着一定地位的,只是后来她总是病怏怏的,对他也总是爱答不理的,沐桦邱才渐渐对她失去了耐性。如今得知那是因为他们的女儿已不在世,他竟半点不知情,还曾怨她心中再没有他,却原来,是他没照顾好她,若是他对她多些耐心,她估计也不会因心病离世。
见他如此,老夫人只无奈一叹。
沐桦祁却嗤笑一声,人都死了那么多年,再来后悔又有什么意义。
“那祖母可还记得当日将我送来的人是何模样?”
“不知,那人着了一身黑衣,又蒙着面,我并未看到他的长相。”
“我还一件事还想请祖母告知。”
“你问。”
“我六岁到八岁那两年突然失踪,祖母是知情的吗?”
老夫人点头,“那时只当是当初那人来将你接回去了,是以并未声张。”
“哦,这么说我知道了,多谢祖母。”
“你……你曾失踪过两年?”沐桦邱一阵诧异,连在他身后站着的沐桦筑一众人都一阵惊诧。
当然,她没有看到,这些人里,独独阜修面色最为平静,好似对她曾失踪过两年的事一点也不意外。
沐桦祁挑眉,换来沐桦邱的一脸苦笑。
不管她是不是他亲生的女儿,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除了母亲外都无人知道,然而恰是这么一个所有人都当作他沐桦邱女儿的人,曾失踪过两年他都半点不知晓,他这个父亲,当得可真失败。
“左相大人不必介怀,左右我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并不怨你们。相反,我很感谢你们,若不是你沐桦家借我一处院落过活,才有如今的我。八年前大姐姐和五妹妹应凌嘉尘的要求将我推下池塘那一次,我也不再计较,适才答应大姐姐饶凌嘉尘一命,也算还了你沐桦家的恩情,从此再两不相欠。只是不日我还要借沐桦祁的名字嫁入修王府,如今还算唤左相大人一声父亲,为免沐桦家担上欺君之名,还望左相大人行个方便,且借你女儿的名声到大婚之日。”
她既这么说,他们还能说什么,不管是愧疚也好还是怕担上欺君之罪也罢,他们都不会否了她的要求。
沐桦苀愣愣看着她,原来她并不是她的妹妹,那她何以要待她如此,不计较她抢她夫婿便罢了,竟不怨她当年的所作所为,且还答应她放了尘王。
她不知道,若换作是她,她能不能为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做到如此。
她嘴上虽说是还他们沐桦家的恩情,但沐桦家这些年哪里给过她什么恩情。将她安排在一个小院里自生自灭,甚至失踪两年都未有人知晓。
沐桦翩早已泪流满面,靠在她生母的怀里抽泣着。
二姐姐早就知道不是她的亲姐姐,却还能处处为她着想,她不过与她说过一句勉强能算关心的话而已,二姐姐竟能回报至此。
最痛苦的,当属凌嘉尘。
忍着身上的伤半跪在地。原来与他有婚约的从来都不是她,可笑刚刚他竟还在那里信誓旦旦。
他们是没有异议,但阜修却不同意,既是得知她并非沐桦祁,又能让她以沐桦祁的名来做他的妻?
“你既不是沐桦祁,沐桦祁便不能成为我的妻子。”
沐桦祁回头看他。
“本王娶的是你,可不是什么沐桦祁。”
沐桦祁一脸黑线,这都说的什么,“如今沐桦祁就是我,我就是沐桦祁,你不娶我,娶谁?”
“不,我不是不娶你,我是不娶沐桦祁……”阜修还从未脑子这么乱过。
“得了,你也别瞎折腾,再过几日便要大婚,你何故多找麻烦,名字不过一个代号,我就是我,叫什么又有什么要紧。”
“可是……”他不想他妻子的名头是别人的名。
“就别瞎烦心了,到时候能不能顺利嫁给你都还不一定呢。”
“不许你胡说!不能嫁给本王,你要嫁给谁?难道你想逃婚?告诉你,想都不要想!若你敢逃,本王抓到你就打断双腿!”
沐桦祁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阜修也恍觉自己有些失态过头了。只是他也控制不住自己,阿祁既然知道她不是沐桦家的女儿,那必是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了,那她的家人是谁?她会不会跟着她所谓的家人回去,那到时候他又该去哪里寻她?
其实沐桦祁是理解他的,这与她不知道他身份时的担心差不多。只是比起她,阜修似乎要更严重些。
“我名奕灵汐,家兄竹山奕旭。家兄感念沐桦家对我的养育之恩,若以后有事,可到竹山寻家兄,能帮上的,家兄必不会推辞。”
此话一出,连素来淡定的老夫人都惊讶的看向她。
竹山奕旭,那不就是神医奕旭?
便是各国皇帝的面子都不给的神医奕旭,竟给他们如此允诺。世人谁人没个生老病死,能得神医一诺,便是再多的金钱都换不来。
想不到他们沐桦家自认为不起眼的庶女,竟是这么个身份。
其实沐桦祁会说着个话,并不全是为了还他们的恩,更多的却是让阜修能够放心。果然她话一说完,阜修就变得正常多了。
“奕灵汐,这个名字挺好。往后本王便唤你汐汐?”
沐桦祁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我还真不知道,堂堂修王殿下竟是个斤斤计较之人。”不过一个名字。
第一次见他们相处,原来是这副样子。
沐桦苀眼中流露出些许艳羡,原来外界传闻带人清冷的修王殿下,在二妹妹面前竟是这副姿态。
二妹妹,当是比她幸运许多。
“是你的便全都是你的,就是一个名字挂着别人的也不行!好了,今日本王便先回府,明日过来下聘,汐汐若是无事就别出去了,在这里好好等着本王。”
听到汐汐二字从他口中传出,沐桦祁最先感觉到不是她所认为的恶寒,而是,一阵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感觉,心跳好似因着他这两个字快了些。
一阵尴尬嘱咐过后,众人才陆续离开祁连院。
凌嘉尘甩开沐桦苀欲要扶起他的手,一瘸一拐的离开。
沐桦苀站在原地好似半天都回不过神,“大姐姐?”
听到她的声音,才回头,“二妹妹,这些年是姐姐对不住你,还有,谢谢你此番饶了殿下一命。”
“既已看透,大姐姐何不离开尘王府?以大姐姐的本事,便是离开尘王府也能安然过活不是么?”
沐桦苀强扯出一个笑,“我既已嫁他为妻,不管他是好是坏,是生是死,我都不会离开他,这就是我的命。”从前殿下待她有多好,如今在尘王府她就过得有多痛苦。
尘王府原就有几个侍妾,这个她是知晓的。只想着古来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便想着依着他对她的情分,便是有那些妾室在,她也不会过得有多难才是。可刚嫁入尘王府一日,殿下的宠妾便来给她下脸面,仅仅三日,她在尘王府就好似过了三年一般。
她与殿下相识多年,她早该知道殿下是个薄情之人才是,只是从前那些种种,难道都是假象?她不相信啊。
她想她是不会离开的,至少目前是这样。
她既坚持,沐桦祁也不便多说,会开这个口,无非是觉得她可怜,“那我送大姐姐的镯子,大姐姐记得戴上,有镯子在,教你媚术的师父便奈何不得你。”
“原来二妹妹知道。”她从前只当她是师父,却没想到她师父遥西子,其实是殿下最宠爱的妾室。这几日,来寻她麻烦最多的,便是曾经她敬重的师父。
好在遥西子并不会什么武功,只媚术上的成就远在她之上,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难怪她不受遥西子媚术的影响,遥西子每每找她麻烦也只在口头上讨到便宜,原来竟是这对镯子。
她并不关心这个镯子何以有如此功效,也不会告知旁人,她只是很感谢沐桦祁到如今竟还能为她着想,她很是惭愧。
“谢谢二妹妹,二妹妹放心,镯子的事,你知我知。”
沐桦祁轻笑,她并不担心沐桦苀说出去,左右她奕灵汐的名字放出去,奕灵族的身份早晚会被有心人知晓。
回头看见不远处眼泪直流的陈嬷嬷,沐桦祁无奈道:“嬷嬷都听到了?”
“是,老奴一直伺候的都是小姐您,所以这辈子小姐都是老奴的主子。”
“那早年我失踪的事,嬷嬷可是被祖母下了令不得询问?”
“是,当时老夫人只说小姐该回来的时候便会回来,让老奴不要声张。当时老奴只以为是老夫人将小姐送出去与人教养,早晚会回来,却没想到小姐是失踪了,想来那时候老夫人会那般说,许是打算在小姐回不来后找人来顶替小姐,毕竟小姐还有皇家的赐婚在。”
沐桦祁不置可否。
第二日,修王府来左相府下聘,这是件大事,凌城上下都在谈论,甚至比前几日左相府大小姐大婚还要热闹。
只是与此一道被人们谈论的,还有昨日宫中发生的大事。也因为宫中发生了这件大事,下聘时阜修才没能到场,而是派了他手下的金留、木天和土黎三员大将过来。
看着沐桦府前厅摆放的四十箱聘礼,沐桦家众人面面相觑,连沐桦祁都眼皮跳了几下。
十箱金子!十箱首饰!十箱难寻的希宝古玩!十箱流云锦!且还都是八人抬的大箱子。
这阵仗的聘礼,沐桦祁只想到一个词,土豪!
见过哪家下聘是这么下的?反正她是没见过!
“你们家主子,可真舍得。”
木天也有些不忍直视,却不敢落自家主子的面子,“是,王爷说,这些聘礼都是按照祁小姐的喜好来,祁小姐若不觉得不够,王爷还可再着人添来。”
不够?为何不是不喜欢?
好吧,阜修既说了是按照她的喜好来,这,确实也是她的喜好。
流云锦,金子!这两大东西她最满意。
只是阜修,未免也太了解她了吧。她敢保证,这里面,轩沪逸和西潜焕都没少参与,尤其是作为阜修的人的西潜焕。
之前她还不知道西潜焕怎么会是阜修的人,后来知道阜修原就是遖阳二皇子,才明白。
遖阳西家,既是站在阜修这边,那当他回到遖阳时,行事当方便许多。得西家,也算得了遖阳的三分之一江山。
只是比起这些,她此刻更感兴趣的是昨夜宫中发生的大事。
皇上病危,尘王逼宫,太子救驾。
这还真是,好大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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