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绝秘
第三章 是拔剑?还是不拔?
唐三贵是唐家旁系子弟中很出色的一个人,和死在‘非人间’的唐力是叔伯兄弟。他今
年三十九岁,精明能干,做人圆滑,对于饮食穿着都很考究,看来就像是个买卖做得很成功
的生意人。
事实上,他也的确将这家客栈经营得很成功,而且做得很规矩。
唐家堡里这条街上一共有三十多家店铺,每一家都是在规规矩矩做生意,和任何一个市
镇里任何一家店铺都没有什么不同。因为唐家的规矩是:
‘你干什么,就得像干什么的,你卖什么,就得吆喝什么。’
这也是唐家的成功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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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缺已经开始在问,指着曲平问:‘你见过这个人?’
‘见过。’
唐三贵的回答也和牛标同样肯定:‘这位公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住在这里了。’
‘他以前来过?’
‘来过四次。’
唐三贵说得明确详细:‘他第一次来是在去年年底十一月十九,以后每隔一两个月他就
会来一次,每次停留两三天。’
唐缺道:‘你有没有问过他,在哪里高就?到这里来有何公干?’
唐三贵道:‘我问过。’
唐缺道:‘他怎么说?’
唐三贵道:‘他说他做绸布生意的,他的店开在县城里,店号叫‘翔泰’,他到这里来
是为了要卖货。’
唐缺道:‘他是不是带了货来?’
唐三贵道:‘每次他都有货带来,每次都能卖光。’
他微笑:‘因为他卖得实在太便宜了,比大盘批发的价钱还要便宜三成。’
唐缺也笑了:‘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没人做,他为什么要做赔本生意?’
唐三贵道:‘所以我也觉得奇怪,他第二次来的时候,我就去调查过。’
唐缺道:‘调查的结果如何?’
唐三贵道:‘县城里的确有家叫“翔泰”的绸布庄,老板却不是他。’
他又道:‘可是老板却知道有他这么样一个人,因为他每隔两个月就要去买一批货,再
亏本卖给我们。’
唐缺道:‘你还调查到什么?’
唐三贵道:‘我在翔泰那里留下了几个人,扮成那里的伙计,那几个弟兄本来就是在德
哥那里的,学的本来就是绸布生意。’
‘德哥’叫唐德,是唐家堡绸布庄里的大管事。
唐三贵道:‘所以他再到翔泰去买货的时候,送货到他家去的就是我们的兄弟了。’
唐缺笑道:‘你这件事办得很好。’
唐三贵道:‘根据送货到他家去的那些兄弟说,他也住在县城里,住的是王老爹的房子
,花了二十三两银子的顶费,每年十两租金。’
唐缺道:‘看来那房子还不小。’
唐三贵道:‘是不小。’
唐缺道:‘他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
唐三贵道:‘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个女人跟他住在一起。’
唐缺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唐三贵道:‘是个很年轻、很漂亮的女人,说的是北方话。’
他又道:‘他们还托王老爹替他们买了个叫“桂枝”的丫头,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人长
得胖胖的,而且还有点傻。’
唐缺道:‘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再傻也应该懂事了。’
他瞇起眼笑道:‘就算别的事不懂,有件事总应该懂的。’
那件事是什么事?就算他没有说出来,别人也能想得到的。
唐三贵道:‘所以我就叫小九去了,小九对付女人一向最有本事。’
唐缺笑道:‘你倒真会选人。’
唐三贵道:‘不到半个月那丫头就已对小九死心塌地,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唐缺道:‘她怎么说?’
唐三贵道:‘她说那位姑娘的脾气大得要命,这位公子怕她怕得要命?’
他慢慢的接着又道:‘她还告诉小九,这位公子平时称呼那位姑娘的名字是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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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
无忌的心沉了下去。
千千果然也在附近,果然还是跟曲平在一起。
唐缺又瞇起眼笑道:‘千千,这名字真不错,这名字实在好极了。’
唐三贵道:‘可是叫这名字的女人却不多,我一共只听说过两个。’
唐缺道:‘哪两个?’
唐三贵道:‘我老婆姨妈的女儿就叫千千。’
唐缺道:‘还有一个呢?’
唐三贵道:‘我听说大风堂赵二爷的千金,赵无忌的妹妹也叫千千。’
唐缺道:‘你知不知道,我也有个妹妹?’
唐三贵道:‘我当然知道。’
唐缺道:‘你知不知道我也很怕她,也怕得要命?’
唐三贵道:‘哥哥怕妹妹并不出奇,有很多做哥哥的人都怕妹妹的。’
唐缺吐出口气,微笑道:‘这么样看来,这件事已经应该很明白了。’
曲平的脸上已经连一点血色都看不见了。现在他也知道自己犯了个不可原谅的、致命的
错误。
他低估了他的对手,低估了唐三贵。
他更低估了唐缺。
唐缺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曲平说道:‘我不姓赵,我不是赵无忌。’
唐缺叹了口气,道:‘这么样看来,我好像只有去把那位千千小姐请来了。’
他转向唐三贵:‘我想你一定已经派人去请了。’
唐三贵答道:‘我已经派人去过,可是……’
唐缺道:‘可是怎么样?’
唐三贵道:‘我派去的人身体好像都不大好,忽然都生了急病。’
唐缺道:‘你派去的人是什么人?’
唐三贵说道:‘是阿力以前的那批兄弟。’
阿力就是唐力。
他本来也是直接归唐缺统辖的管事之一,他们那一组人负责的是行动。
在唐家的旁系子弟中,只有他们那一组人可以领得到暗器。
他们每一个都是经验丰富,反应灵敏的好手,而且身体也好得很。
唐缺道:‘他们怎么会忽然生病的?生的是什么病?’
唐三贵道:‘生的是种很奇怪的病,有的人脖子忽然断了,有的人咽喉上忽然多出个洞
来,就好像被人刺穿的一样。’
唐缺道:‘那当然不会被人刺穿的,千千小姐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刺穿他们的咽喉,拧断
他们的脖子。’
唐三贵道:‘所以我说他们是生了急病,一种很奇怪的病。’
唐缺道:‘一定是的。’
唐三贵道:‘一定。’
唐缺道:‘现在他们的人呢?’
唐三贵道:‘得了这种病的人,当然都是必死无救的。’
唐缺道:‘他们已死在这位不是赵无忌的赵公子家里?’
唐三贵道:‘昨晚上他们就死了。’
唐缺道:‘那位千千小姐呢?’
唐三贵道:‘家里忽然死了那么多人,她当然没法子再住下去。’
唐缺道:‘所以她只好走。’
唐三贵道:‘她非走不可。’
唐缺道:‘她当然没有留话告诉你们,是到什么地方去了。’
唐三贵道:‘她没有。’
唐缺叹了口气,道:‘这实在不巧,他们病得的实在太不是时候。’
他摇着头,喃喃的说道:‘我只希望千千小姐莫要也被他们传染上那种怪病才好,一个
那么漂亮的大姑娘,脖子如果忽然断了,岂非难看得很?’
唐三贵叹了口气,道:‘那一定难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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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不但都很有演戏的天才,而且配合得也非常好。
无忌和曲平总算都松了口气,千千总算还没有落在他们手里。
她本来虽然不该出手伤人的,但在那种情况下,她也许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现在她的行藏虽然已暴露,至少总比落在他们手里好。
唐缺背负着双手,慢慢的踱着方步,忽然停在无忌面前,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
那句话?’
无忌道:‘什么话?’
唐缺道:‘宁可杀错,不可放错。’
无忌道:‘我记得。’
唐缺道:‘你懂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忌道:‘我懂。’
唐缺道:‘那么你就替我杀了这个赵无忌吧。’
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连一点火气都没有。
但是无论谁都知道,唐大爷如果要杀一个人,这个人就已死定了。
对他来说,杀人绝不是件很严重的事,不管是不是杀错都没关系。
无忌忽然也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一句话?’
唐缺道:‘什么话?’
无忌道:‘我从不免费杀人的。’
唐缺道:‘我记得。’
无忌道:‘我想你一定也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唐缺道:‘所以我并不想要你免费杀人。’
他在笑,笑得非常愉快。
他已经从身上拿出了一迭银票:‘两百九十万两虽然太多了些,十万两我还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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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会把十万两银子随时带在身上的,可是他居然带了。
看来他好像随时都在准备着要无忌替他杀人。
这是山西大钱庄里发出来的银票,这种银票一向最硬,无论在什么地方,都绝对可以十
足十当现金使用。
这迭银票正好是十万两。
无忌已经接过来,慢慢的数了一遍。
他的脸色没有变,手也没有抖。
他的手稳定而有力,正是一双非常适于杀人的手,杀人的时候也绝不会抖的。
但是他怎么能杀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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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是大风堂的忠实子弟,也是和他妹妹千千非常接近的一个人。
这个人到唐家堡来,无疑是为了寻访他的行踪。
这个人并不是赵无忌,他才真正是唐缺要杀的人。
他怎么能对这个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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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他扮演的这个角色,是个为了十万两银子就能杀人的人。
现在十万两银子已经在他手里。
如果他还不肯出手,唐缺一定会对他怀疑,他的身份也难免要暴露。
如果他的身份暴露了,非但救不了曲平,他自己也必死无疑。
上官刃还活着,他怎么能死?
他怎么能不杀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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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平苍白的脸上已有了冷汗。
他从来没有正视着无忌,是不是因为他已猜出了无忌的身份?
他当然也不想死。
就算他不愿出卖无忌,可是等到无忌要杀他的时候,他会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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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没有佩剑。
但是唐缺并没有疏忽这一点,已经示意唐三贵,送了一柄剑给无忌。
一柄三尺六寸长的青钢剑,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