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气,杨柳依依,飞絮纷纭,杏花夹径,绿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风吹在身上,当真是醺醺欲醉。
这一日,虚竹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无锡城之中。倒不是他不想去找段誉,也不是找不着参合庄或者是曼陀山庄,这两处地方,这几年来一直呆在文家庄的虚空一定知道。只是,虚竹在大理出发之时,已经比鸠摩智晚了三天,就算自己的脚程比鸠摩智快上不少,但若是问过虚空再去找段誉,段誉恐怕早就走了。再说了,虚竹觉得,段誉的这次江南之行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也不必去瞎掺合什么。
来到无锡城中,虚竹明显感觉到了不同。在无锡城之中,乞丐的数量明显要比自己曾经去过的洛阳城中的乞丐多,而且,这些乞丐时不时将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些什么。虚竹微一凝神,便听到那些乞丐的话语“帮主已经到了无锡城中”“没查到慕容复的下落”。只是,听那些人的口音,明显不是南方话,大部分都是北地话语。虚竹心中一惊,暗暗想道:“看现在的情形,我那结拜大哥乔峰已经到了松鹤楼了,现在是已经快到午时了,想来,申时段誉就会到无锡城中。幸好我赶的快,否则的话,就看不到他们俩人斗酒了。只是将段延庆忽悠到了松鹤楼等待,心中确实有些过意不去。”心中这般想着,虚竹信步走在无锡城的街道上,暗暗的听着消息,想看看有没有自己不知道的,也好预备一下即将发生的事情。
果然,不多时便听到一个乞丐给另一个乞丐低声说道:“徐长老陪同马夫人也来到了无锡。”虚竹心中一动,知道一个针对乔峰的阴谋已经慢慢的铺展开了。虚竹不动声色,继续在街上晃悠。
没过多久,虚竹又听到到有人低声说道:“程舵主已经说服了宋奚陈吴四位长老,并且将传功与执法两位长老囚禁了起来。”虚竹暗暗皱眉,想道:“我记得五年前,我将那全冠清给弄死了,怎么又冒出来个程舵主,这个程舵主到底是何许人也?”虚竹凝神想继续往下听,谁知那二人并不多说,只是在墙角晒了一会太阳,便各自离去。
虚竹悄然跟着先说话那人,只见他转了几条街,遇到好几个乞丐都和他打招呼,更有人低声问他道:“万歌,有没有新消息。”那个被称为万歌的人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暂时没有。”走了一会,他又对另一个乞丐说道:“程舵主已经说服了宋奚陈吴四位长老,并且将传功与执法两位长老囚禁了起来。”话语内容和前边的那个乞丐分毫不差。虚竹此时已经有所了然,现在这无锡城中丐帮之人,已经分为了两派,一派是忠于乔峰的,而另一派则是跟着那个什么程舵主和马夫人等人,准备背叛乔峰。只是,看样子,在这个无锡城中,忠于乔峰的人相对来说要多一点,大概是因为那些想要背叛的人大部分被调去看管传功弟子与执法弟子了吧。
至于其他的,虚竹并没有听到多少对他有用的消息,大多是和前边重复的。如此在街上晃悠了一个多时辰,虚竹正打算去那松鹤楼和乔峰一聚,突然听到街边有一个乞丐低声说道:“文家庄总执法孙空来到了无锡城中。”虚竹一怔,这“文家庄总执法孙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弟虚空,也是公孙家唯一一人公孙空。虚竹当年走时,曾经听虚空说过,想要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孙空,等什么时候报了仇才会重新叫回公孙空。至于那总执法的名头,也是虚竹在大理的那段时间,偶尔听辛双清说过,当时也未曾在意。
不过,那两人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也并未多说就分开了。虚竹知道,这些人只是互相传递一下消息,就算自己跟踪下去,也未必会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还不如在街上继续晃悠,说不准就能碰到虚空。
只是,天不遂人愿,任凭虚竹如何仔细的寻找,都没有看到半个和虚空相似的身影。虚竹暗暗沮丧,自我安慰道:“虚空那小子定是走累了,此时在客栈中闲息,并没有出来,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他!”
正行走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申时,突然听到一座酒楼上传来一个豪迈的声音:“酒保,取两只大碗来,打十斤高粱。”虚竹一怔,抬头一看,见酒楼上挂着的金字招牌上写着“松鹤楼”三个大字。招牌年深月久,被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光。虚竹微微一笑,想道:“这叫十斤高粱酒的人,铁定是乔峰乔大哥了,我现在既然寻不到虚空,上去和他聚聚也好。”想罢,便抬足上了酒楼。
酒楼之上,那酒保听到“十斤高粱”四字吓了一跳,陪笑道:“爷台,十斤高粱喝得完吗?”
乔峰指着段誉道:“这位公子爷请客,你何必给他省钱?十斤不够,打二十斤。”
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接口道:“大哥既然要喝酒,二十斤怎么够呢?酒保,打三十斤来,我请客!”
一厅的人听到这个声音,纷纷的回头向着楼梯口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衫长袍,长着一张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面孔的青年正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只是,这青年虽然看着普通,但向他看去,又能感觉他与所有人都有所不同:那就是你虽然看到了这个青年,但转头之后,你就会忘了他长的是什么样子了,仿佛和你所见过的所有人都很相似,但和你所见过的所有人又有所不同,正与佛家所说的“众生相”有异曲同工之妙。
段誉转头一看,心中微微一喜,道:“是你,神仙!”
乔峰看了满脸喜色的段誉一眼,转头对那青年说道:“兄弟,你是啊,我们都有五年没见了,来来来,咱们兄弟喝一碗!”
这个上楼来的青年正是闻声赶来的虚竹,只见虚竹缓步走到乔峰的桌边坐下,然后说道:“酒保,你怎么还不去打酒,怕我付不起钱么?”
酒保笑道:“是!是!”过不多时,取过三只大碗,一大坛酒,放在桌上。
虚竹亲自倒了三大碗酒,道:“大哥,小弟敬你一碗!”说罢,便将碗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摸摸嘴,似笑非笑的看着段誉。乔峰本就是爱酒之人,哪用得着虚竹催促,自顾自的便喝了一大碗,喝完,便也瞧着段誉。
段誉这几日来本就受了些气,此时又有曾经帮了自己两次的“神仙”在旁,哪里会示弱,当即胸膛一挺,大声道:“在下舍命陪君子,待会酒后失态,两位莫怪。”说着端起一碗酒来,骨嘟骨嘟的便喝了下去。
这一大碗便是半斤,段誉平时喝酒都是浅尝辄止,哪有这般喝法,半斤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头脑中混混沌沌,霎时之间醉态可掬,却是已然醉了。
乔峰看着段誉这幅情形,笑着对虚竹说道:“兄弟,这位公子是我今天在酒楼上偶然碰到的,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认识你,一会他醉倒了,你可是要负责给他安排住处!”
虚竹摇摇头道:“大哥,你这可想错了,这小子虽然本事不怎样,有学得一套迂腐不堪的思想,但他的运气确实得天独厚,区区半斤酒在他来说,决然不在话下,就是将这三十斤都让他给倒下去,他也丝毫无碍!”
乔峰听虚竹这么说,好奇心登时被引了起来,说道:“好,我们就看看这位公子喝到第几碗才能醉倒。”
虚竹笑道:“大哥不妨和他斗一场酒,小弟做个裁判如何?”
乔峰道:“好!不过,你也要陪着我们喝!”
虚竹苦着张脸道:“大哥,小弟的酒量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不是为难小弟么?”
乔峰道:“斗酒么,你在一旁看着也不成话。”
虚竹一咬牙道:“好,小弟就舍命陪君子了!”
段誉一碗烈酒下肚,登时便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欲翻转。他隐约听到虚竹在乔峰面前夸赞于他,不想在虚竹面前出丑,只是紧紧闭口,不让腹中酒水呕将出来。突然间丹田中一动,一股真气冲将上来,只觉此刻体内的翻搅激荡,便试着将那些真气顺着六脉神剑的路线运转,不一会,一道酒水从他小指之中缓缓流出。他这一番举动,却是将喝进肚中的烈酒从小指“少泽穴”中逼了出去,那烈酒只是在他胃中转了一圈罢了。
过不多时,段誉便感头脑清醒,登时神采奕奕,只见他又端起一碗酒,叫道:“再来!”
乔峰见段誉初时还醉眼朦胧,片刻之后,便又精神百倍,不禁暗暗生奇,笑道:“兄台确实与众不同,果然有些意思。来,喝酒!”
虚竹无奈的端起一碗酒,和乔峰段誉碰了一下,仰头干了,偷眼去看段誉左手小指,果见一条酒线流出,心中暗骂道:“这个卑鄙的小子,果然在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