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然画社?”
将这个名字在唇边轻轻咀嚼着,凌冬的脑海中,突然间有灵光一现。
悦然画社?!这不是苏玉绾曾经对她提过的名字吗?
也怨不得凌冬对这个名字印象不深,实际上,这名字只在苏玉绾来劝她诱风伊出皇城时提过一次,而她的用心已被凌冬洞悉,根本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的凌冬,又岂会关注于她所说的“聚谋”地点?
事实上,如今离苏玉绾所定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天有余,若不是这凭空飞来的冷箭,凌冬恐怕根本都不会知道:在富贵茶楼边,还有一处叫做悦然画社的地方!
眼见凌冬面色有异,风伊的心中也犯起了咯噔。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贴近凌冬耳边,悄声问道。
“是苏玉绾和楚硕他们捣的鬼。”在这个节骨眼上,凌冬哪有心情与他多做解释,只是简单地应付了两句,警戒丝毫不减,“你枕下的那封信上,不是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关系了么?”
“枕下?”风伊略有些惊诧。
“别告诉我放了这几天你居然都没有发现!”凌冬一拍脑门,只觉得快要晕过去。以风伊这样细致多疑的性格,竟然连放在自己枕头边的秘密都能忽略!
风伊被她说得面上一红,却无话可以反驳。他总不能告诉凌冬,这几日因为牵挂着她的行踪,他已经数日没有睡好觉了,又怎么会注意到自己的枕头?
两个人这一问一答之间,从悦然画社里已经出来了二十多个身着黑衣的人,甚至有人还在急急地系着面巾,显然会忽然“遇到”风伊与凌冬,也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还以为苏玉绾那个贱人吃力扒外,用假消息来蒙骗太子殿下,没想到鱼儿只是来晚了一步,迟了快一天才上钩!”
这群黑衣人中,领队的是楚硕手下的一名小将领,名唤金哲。显然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大任务,他的表情难掩兴奋,但更多的,却是猎物上钩之后的紧张与独对的惊惶。
“快马加鞭赶到宫中,就说猎物上钩,务必将阮七大哥请来助阵!”转头吩咐了身后的侍从一句,金哲一挥手,一行二十多个黑衣人,将风伊与凌冬团团围了起来。
“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废物,就能留得住我?”凌冬冷哼一声,手腕一翻,缚在臂膀处的匕首已经悄然落入手掌中。
“留不留得住,就得手下见真章了!”金哲虽然紧张,却并不怯懦。明白这是自己一朝制敌,得以升迁重用的大好机会,他舔了舔因为冰寒而干裂的嘴唇,一双鹰眼里闪过狼一样的幽光。
事到如今,也只能算自己倒霉!凌冬暗啐一声,糅身便想要欺上。
可是,她的身形才微微一动,一堵山一样不可逾越的背影,便横亘在她的面前。
“你有孕了,让我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凌冬胸中涌起一阵暖流。她迟疑着,看着周围的乱党,心中有着一丝不确定,“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们二十多个?”
“总之你不要管,我自有办法!”话语说的斩钉截铁,而风伊的心中,实际上也有些忐忑。因为些许的吃味和疑心,连城和一干贴身侍卫都被他留在楚宫之中没有跟出来,按照刚才那一箭的强度,这些人明显不是泛泛之辈,自己安排在这附近警戒维持秩序的几个侍卫,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管是不是对手,都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凌冬母子俩,安然从这围困中逃出去才是正事!
心思一定,他将洁白的手指放在殷红唇边,响亮地打了个呼哨。
十多个禁卫军随着他的招呼声,从街头巷尾飞快地蹿了出来。
这十多个禁卫军,虽然也算是军中的高手,但是与朝廷内部,皇子身边的御前侍卫比起来,无论从气势还是阵型上,都不免差了一筹。金哲早已想到风伊身边会跟着高手,但看见了这“高手”的数量与质量,不由地一愣。
难道在这之后,还有更厉害的后援?
临阵对敌,最忌的便是犹豫与胆怯,抓准了这电光石火之间的机会,风伊并没有上前一举擒下金哲,反倒是后退了两步,一掌将包围圈劈飞了一个缺角,紧接着一把抄起凌冬,几个起落便掠到了包围圈之外。
“护驾!”那些禁卫军虽不是武功超群之辈,但胜在一心护主,忠心耿耿,与风伊之间的默契,显然也不是一天两天达成。眼见风伊飞遁,众人立即堵上了追击的缺口,其后的一人响亮地打了个呼哨,远处街角,立刻有一匹骏马“息律律”地扬蹄而来。
而被他的这一举动弄傻了眼的凌冬,直到坐上马背之后,才反应过来。
骏马撒开四蹄,踏起飞溅的雪花,凌冬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微微松弛了下来。
她原先还在担心,这样敌众我寡的情况下,风伊会不会逞一时之气,与那些喽啰拼个你死我活,而如今这一丝担心,已经完全消去。
逞一时之勇的,是匹夫,能顾全大局,吞得一时之气,才是大丈夫所为。
紧握着手中的缰绳,风伊连头都没回一下,紧接着打马便走。
“他们怎么办?”凌冬到底比不上风伊的冷情,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他们都是我养的死士,日后我会好好照拂他们家属的!”风伊随口回答,但很快就觉察到了凌冬低落的情绪,转而补充道:“你放心,他们的任务是掩护我二人突围,一旦形势有所转变,他们会尽所能逃命,去宫中报信的。”
这一番话明显听起来便是安慰,但偏偏又让凌冬无话可说。换做是从前,她必然不会抛弃了自己的战友独身逃走,可如今她身怀有孕,对一个母亲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孩子。对此次风伊的决定,她想要开口反驳,却又无话可说。一晃神之间,那马匹已经纵出了数十米远。
身后传来了震天的厮杀声,而凌冬,只来得及在转过街角时,从风伊的肩头遥遥望见远处满天喷薄开来的一片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