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的眼底有着一丝涟漪,但并不是很浓重。身为楚国的天子,各式各样的美人儿,他见得何其多?娘在他的眼中,恐怕已是人老珠黄,青春不再。
“这等身量又怎么能污了陛下的眼睛,还不赶紧拖下去!”父皇的脸上有着些许的尴尬,娘毕竟是他的妃子。
“慢着。”一抬手,楚皇慢斯条理地阻住了父皇带来的侍卫。
而娘,依旧是直挺挺地站立着,紧咬着下唇,忍受着周围侍卫宦官乃至于宫女所投来的异样目光。
“鲁兄。”
楚皇欣赏着娘的窘态,隔了良久,才突然地开口唤道。
“呃?”父皇被他的尊称弄得一愣。自他来楚国至今,楚皇还是第一次对他这么客气。
“鲁兄,愚弟有个不情之情。”抬指抚摩着下巴,楚皇的眼神轻佻,语气中却全无一点儿玩笑的意味,“这女人在你宫中是何份位?不知鲁兄是否可以将她割爱于朕?”
刚刚还说没有非分之想,现在就立刻推翻先前的说法,着实也太无耻了些。父皇低吟着,脸上有着一丝犹豫。
“朕可免你鲁国一年税供……”
互为相交邦国,鲁蜀不过是国力弱小一些,便被迫年年向北楚交供,这一举动已让每个鲁蜀人蒙羞,而论起鲁蜀的贡品,也无非是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要说唯一贵重的,便是鲁蜀专有的特产——“金椒”了。
这金椒说来玄幻,实际上只是花椒的一个别种。只不过鲁蜀的金椒,色泽金黄,气味鲜香,麻辣却不呛口,是各国大厨梦寐以求的调味珍品。
这金椒因为地域气候的限制,每年的出产量有限,价格堪比黄金,而鲁蜀向楚国的进贡表单上,第一项便写着金椒三十担,这相当于鲁蜀整年金椒产量的四分之三。
如此一来,剩余的金椒,连专供皇室都不够,更别提要拿去与别国交易了。
鲁蜀人尚好麻辣,若是别者,父皇也许还会断然拒绝,可是一提到金椒,他就不由地犹豫起来。
娘亲的眼里,已经可以看得见深深的绝望。
而我内心中那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在父皇轻轻地点头示意下破灭。
“来人。”向殿前的侍卫轻轻招了招手,楚皇的这句话,说得无比轻松,“这女人就赏给你们了。”
“谢……谢陛下赏赐。”几个侍卫都有些不知所措,只有个机灵点儿的,立时便反应了过来,连忙纳头便拜。
娘的姿色,在帝王眼中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了。
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些什么,娘脸色惨白,死死地抱住一边的柱子,不让那些侍卫轻易将她拉走。
“慢着。”似乎是对那些侍卫粗鲁的举动不满,楚皇提高了音量,“朕有说过,让你们把她拉出去么?”
“陛下恕罪!”龙颜不悦,那几个侍卫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只是跪在地上哀求。还是那个机灵些的,大着胆子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卑职等在这儿……”
“那是自然。”好容易有个得心的,楚皇的脸色总算是松缓了一些,意味深长地瞟了身边的宦官一眼,他意有所指,“贵宾来访,我天朝的将士,自然要展示勇猛。若不是小德子他们几个没用,朕又何须让你们出马?”
此话一出,娘颓然倒地,父皇的面上,也隐约现出一丝怒色。
“鲁兄,尚请安坐。”回头瞟了眼犹豫不决的父皇,楚皇轻笑一声,将身侧相伴的一个宠妃也推了出去,“此乃行/狎之乐,又名群魔乱舞,你在鲁蜀,没看过这样的表演吧?”
“没……没有。”见楚皇也推出了自己的妃子,父皇把溢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只是坐下去的动作明显还有些僵硬。
那宠妃方才还笑容满面,转瞬间就被推到了满身臭汗的侍卫群中,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嚎啕大哭。
只是楚皇已经下了命令,那些欲/火攻心的侍卫们,是奉了皇旨,又怎么会有所顾忌,手下留情?
眨眼间,那宠妃便如同娘亲一般,被剥了个精光。
一声声的惨叫连同不堪入耳的喘/息声从大殿正中飘了出来。我极力地反抗着,挣扎着,恨不能用柴刀亲手将那些禽兽不如的侍卫,还有丧心病狂的楚皇劈成两半,但是,被点中了穴道的身体,却偏偏连动都不能动上分毫。
这场惨剧上演了多久,我不知道,在无边痛苦所导致的麻木中,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深彻骨髓的恨。
那一只冰凉的大手,始终放在我肩上,而那微弱不可闻的呼吸,最终也转化为一道轻轻的叹息:“看吧,看清楚,你会知道该怎么做……”
“啊!”
一声惨叫,将已经失了魂儿的我唤回了一丝神智。
大殿中,那个被几个侍卫侮辱的妃子,趁人不备,一头撞向一边的柱子,血流满面地倒在了地上。
她大抵不是重臣之后,如今又被污了身体,想要再得宠已是不可能的了,与其被贬往冷宫里受白眼,倒不如在此了却残生。
“拖下去埋了,就说玢嫔患了急症不治身亡,将她父亲提升一品以表安抚。”楚皇轻描淡写地便解决了此事。
眨掉了眼中的泪水,我担忧地望向娘亲。娘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是一片模糊的血污,她的脸上仍有泪痕,但此时却不哭不闹,只是圆睁着黑黝黝的瞳仁望向座上的楚皇与父皇,呆滞的表情里,有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恨。
“拉下去吧。”娘的安静让楚皇也觉出了一丝不适。
“臣妾自己会走!”挥开前来拖她的两个宦官,娘支撑着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仍旧是怔怔地目视着楚皇,“陛下,您说过的话,可会兑现?您会放我拙儿离开的,对不对?”
“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来质问朕?”被她目光盯得恼了,楚皇恼羞成怒地翻了脸,“来人!把这贱妇轰出去!”
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还出尔反尔!亏他还是一国之君!
这一来,不止是殿外的我悲愤欲绝,就连大殿上的宦官宫女们,也面现不忍之色。
“臣妾自己会走。”
依旧是那句话,没有多一个字,也没有少一个字,娘捡起地上的衣衫,胡乱披在身上,挺直了脊梁,一步一拖地向大殿外走去。
只在路过大殿外被乱棍打死的小环的尸首旁时,娘停顿了一下。她的背影,在漫天的大风雪中,显得那样凄凉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