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充斥着南国风情的庭院,花团锦簇,流水叮咚,亭台楼阁多清新隽雅、精致巧妙,透出浓浓的温柔婉约的气息。
然而,那个站在凌冬身后,凭栏倚桥的男人,却仿佛是一块矗立于春际的寒冰,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长得并不难看,相反,还有一种粗野张狂的帅气。一袭暗青锦绣蟒纹袍衬得他面如冠玉,只是那双如恶狼般阴鸷的眸子,让人一眼望去便不寒而栗。
此刻,他正环抱着胸脯,紧紧地盯着凌冬,一脸兴趣盎然的表情。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虽然是第一次看见这张脸,但凌冬毫不怀疑: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昨天夜里带领着数千边防军纵横荒原的首领硕大人。昨夜远远感受到的煞气,如今就好像有实质形态的气场,压迫得她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幸好!幸好昨夜没有与他碰面!
凌冬心中暗叫侥幸,面上却装出一副惊惧的表情,颤抖着手指指向墙外,“我……外面有山贼,我只是进来躲一躲,我马上出去!”
说着,她就要脚底抹油,朝大门的方向溜。
可是,她的身形才微微一动,那硕大人就轻轻地挥了挥手,立在他身边的阮七等侍卫得到了命令,像一群扑食的老鹰般,将弱小的凌冬团团围住。
难道说他认出自己就是黑风寨的小寨主?凌冬心头打鼓,却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全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男人,像是参观什么珍稀物品一般,围着凌冬转了几圈,接着用右手的小指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望向自己,徐徐发问道:“你是男人?”
“没,没错!”凌冬忙不迭地点头,生怕他是看上了自己的姿色,要将自己强掳回去做小妾。
“男人?”“硕大人”皱了皱眉头,语气中难掩一丝失望,“你为什么是男人呢?”
这个问题真是莫名其妙!凌冬讪讪地笑了笑,抬脚又向大门口移动,“打扰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站住!我有说过你能走吗?”
就在凌冬蹑手蹑脚地自几个侍卫的空隙中钻出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道将她打进冰窟的话语。
“阮七,你们几个将他拿下,暂时关押在后院的厢房中!”
外间的纷乱嘈杂,离凌冬只是一墙之隔。此时此刻,她是多么想要投身进抢粮山贼的队伍里,即使是面对禹刚的陷害,还有数千的边防军,也比落在这硕大人手中,无人知晓地被囚禁起来的好。
“等一下!你凭什么抓我?救命……”凌冬的呼救声,在门外兵荒马乱的血拼嘶喊声中是如此的渺小,就像是海潮之中的浪花,只是略微打了个旋儿就被湮没。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最好乖乖地听话,否则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可不保证!”阴煞男子看着被捂住了嘴巴,惊恐万状的凌冬,眼底浮上了一丝施舍的怜悯,“我楚硕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时候!”
楚硕?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凌冬绞尽脑汁地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关于这名字的只字片缕。抓挠着头发,她焦躁地在房中踱来踱去,心中的不安愈来愈盛。
真是倒霉!本想找一个无名的院落避避风头,没想到却自投罗网,跳进了这个楚硕大人的府邸!
他应当不是认出了自己黑风寨寨主的身份,不然大可把自己投入监牢,又何必关押在后院的厢房里?
可是,也正因如此,她才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虽然是厢房,但这数十平的房间中,有青石铺地,有上好红木雕成的牙床,有金银珠翠,和玉石摆设等各种精致的小玩意儿。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关押,更像是……金屋藏娇!
那个楚硕,该不会是好男风,对自己一见钟情了吧?
只是想一想,凌冬便觉得心中恶寒。她扒着房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偷眼向外望去,可映入眼帘的,却是阮七那只放大了数倍的牛眼。
“别想着逃走,在主子今晚回来见你之前,我都会守在这儿!”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打破了凌冬最后的求生希望。
有气无力地靠在墙边,凌冬拿出藏匿的匕首撬窗角,可是房中的木窗,也被人在外面用厚木板钉死,想要不发出动静地撬开,不啻于天方夜谭。
不放弃地努力着,同时,一股酸楚悄悄袭上了凌冬心头。她的眼中突然有些酸涩,朦胧中,那一抹火红色的妖娆身影浮现在她面前。
风伊还在寨子里等着她啊!如果抢粮的队伍回去,他找不到自己,该会有多么着急?他一个人,若是被人看穿了身份,又怎么在那寨子里继续待下去?
一滴温热的泪水划过凌冬白皙的脸颊,烫伤了她的手背。
悚然一惊,凌冬猛然回过神来。看着手背上逐渐蒸发的水渍,她不由得愕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影子,已经像是跗骨之蛆般钻进了自己的脑海里!那个平素冷静淡然的自己哪里去了?那个从来流血不流泪的冷情大佐,又到哪里去了?
这样的变化委实是陌生,竟让凌冬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窗外传来熟悉的语音,像一阵风一般飘过,却宛如黄钟大吕,将凌冬从混乱的思绪中震醒过来。
风伊?!
她连忙扑上前去,将耳朵靠在木窗上,仔细聆听。然而,刚才的话语声似乎是幻听,厢房外,依旧是只有簌簌的风声。
收好匕首,紧紧地抱在怀中,凌冬疲惫地闭上眼睛,面上的表情已然变得冷峻。
无论如何,她都不是苟且偷生之人!
若真到了最坏的境地……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