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冬一愣,猛然刹住了脚步。
眼看着将要软玉温香在怀,却突然被打断,风伊脸色顿时拉了下来,阴戾的目光转向那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平缓的山坡上,除了那一栋灼灼燃烧的木屋之外,还站着黑风寨留守的数百精英。在那包围圈的最前方,赫然站着“病愈”的二当家阎廉,也正是出声喝止凌冬的“罪魁祸首”。
除此之外,就只剩一袭红袍,头发在脑后简单一束的风伊。
尽管是最简单的中性打扮,但那一抹红,穿在风伊身上,却仿佛是地狱业火中妖娆怒放的血莲,狂放中带着股妖异的美丽,而那柔柔垂顺到腿弯的黑发,却光滑水润,反射着镜面般的光泽。
这虽然不是一个新嫁娘的打扮,但以他的样貌,也不至于露馅啊……
平缓了激动的心情,凌冬略一思索,沉下脸来,转向二当家阎廉,“二叔不安心养病,却来烧了我的房子,又是何意?”
“寨主,此事说来话长,你且过来,离那个人远一些。”遭到凌冬质疑,阎廉却并不慌张,依礼向凌冬拱了拱手,“你不在寨子的这段时间,二叔一直在寻访失踪六弟的下落,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李跃?凌冬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
李跃不是已经死了么?他的尸体,还是自己和风伊一起处理掉的,按理说做的天衣无缝,怎么会被阎廉发现端倪呢?
一面思索着,凌冬一面不易察觉地瞟了眼风伊,后者却背负着双手,眼中残留怒火,显然还在为刚才阎廉的打断而生气。
无论如何,人死也不能复生,更何况,李跃已经化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又怎么可能找得到?这阎廉想必是要试探自己二人,才摆出了这种阵势!
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凌冬的心中有了底,当下抬头问道:“你说有了结果,那六叔在哪里?”
“就在那!”
难道有鬼?!
凌冬被阎廉斩钉截铁的语气吓了一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头来,这才注意到一截扑倒在着火房屋前的漆黑物体。
那东西看起来就像一截烧焦的圆木,表面上布满了皲裂的细纹,可仔细端详,那“圆木”上竟然有手有脚,分明是一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人!
这就是李跃?
凌冬愕然,转而立即反应过来。这阎廉,想必是想要趁自己不在时,找风伊的茬儿,所以在搜索不到李跃之后,便弄了一具他人的尸体,放一把火烧得面目全非之后栽赃嫁祸!
可是他早不做晚不做,为什么偏偏要等到抢粮“大军”将要回归的时候才做?
这个问题在凌冬的脑海中盘旋了一瞬,就立刻被湮没下去。眯起双眼,凌冬在话语中,刻意夹杂了一股威压,“照二叔这么说,是怀疑六叔是被我娘子杀害的了?”
“冬儿,你被这贼子给骗了!”阎廉捶胸顿足,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这事也怪二叔,当日抢错了人,他根本就不是阜城县第一美女廖婉儿!”
“什么?”凌冬瞪大了圆圆的双眼,满脸错愕的表情。这一副夸张的模样印在洞悉内情的风伊眼中,却是无比的精灵可爱。
“这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极其危险,冬儿赶紧过来,当心她挟持了你做人质!”
见阎廉那一脸的关切,凌冬不由在心底暗暗撇嘴。背转过身,她走到那具焦尸身旁,伸脚将那趴伏的尸体踢了个仰面朝天。
正面果然如同凌冬想象的一样,已经烧得面目焦黑,难以辨认。挥了挥扑面而来的焦臭味,凌冬皱了皱眉头,“这尸体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二叔又怎么辨认出他就是六叔的呢?”
既然是栽赃嫁祸,这样的问题,阎廉自然会考虑到。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攀出一个烧得半黑的锦囊,阎廉说的铿锵有力,不容置疑:“这百宝囊,本是六弟随身携带之物,是从那具尸体身上搜出来的,况且,他的个头身段与六弟一般无二,我与六弟多年相交,自然可以认得出!”
他不拿出那锦囊还好,一拿出来,凌冬和风伊的瞳孔都是一阵紧缩。在阎廉手中的锦囊,正是当日夜探地牢时,凌冬掉在袁欢面前的那一个,也就是说:那杀死袁欢,又震塌了地牢的凶手,不是别人,正的眼前的二当家阎廉无疑!
这一番耽搁,在寨门口的范僮也赶了过来。见到失火的房屋,和对峙的人群,他不由地愣了一愣,“二哥,冬儿,到底怎么了?”
阎廉添油加醋地将之前的情形重复了一遍,听得范僮直皱眉头。而那立在一旁的风伊,如玉的俊脸上,已经浮上了些许不耐的情绪。
房屋被烧得只剩下一个架子,吞吐的火蛇爆发着最后的锋芒,天边的火烧云愈发绮丽,那火,竟像是一直烧到了天上去。
沉默了半晌,凌冬突然迈步,向阎廉伸出手去,“二叔,能把六叔的百宝囊给我看一下吗?”
“呃……好。”摸不清凌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于这样的要求,阎廉也不好拒绝。
拿着那半面烧得焦黑的锦囊,细细地在手中摩挲了一番,凌冬忽然抬头,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淡淡的笑意,“二叔,你说这锦囊是从被烧死的六叔身下搜到的?”
凌冬脸上悠然的微笑,让阎廉的心中没来由地一阵不舒服,但对于自己这次的计划,他自认为是天衣无缝,当下重重地点头,“没错!”
“人的身体在烧焦之后,皮下脂肪……呃,也就是人体内的油脂,会逐渐渗透毛孔,在人的身体表面形成一层易燃物质。”凌冬虽然捡了最浅显易懂的词语来解释,但围观的众人之中,除了风伊与范僮若有所悟,其他人却都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凌冬干脆走到那尸体身旁,抬起穿着马靴的小脚,指着尸体原先趴伏地面上的那一块黑中泛黄的痕迹娓娓道来:“尸体在被烧灼时,分泌出的油脂会让火势更旺,可是这具尸体却是趴着的,也就是说,被大火从他胸腹间烤出的油脂并没有完全燃烧,有一部分,甚至渗透进他身下的土地里。”
听她这么说,大部分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凌冬傲然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锦囊,“既然二叔说这锦囊是从这尸体的身下搜出,那为何连一点儿的尸油都没有沾染到?”
“这……”阎廉哑然。
风伊的面上浮起一丝微笑,缓缓放松了手上蓄着的力道。以他的骄傲,自然不会因为这莫须有的栽赃跟这些山贼辩论,但凌冬的表现,却再次让他眼前一亮。
这女人,说不定真是个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