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像是天地间洁白的精灵,盘旋着,欢闹着,絮絮地自灰蒙蒙的天空中飘落,积在地上,厚厚的一层,掩去了所有的污渍与尘埃。
这一场雪来势汹汹,既急且猛,只不过半夜的功夫,就积攒到了没膝深度。
穿了赤红的狐皮紧身短袄,松松系一抹同色的罗裙,凌冬拎着裙角,轻巧地在雪地上跳跃着,每次落下,梅林中便多了一枚小小的足印。
这样轻松闲适的感觉,对上一世的自己来说,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奢望!仰头呼出一团哈气,凌冬转过身,向听雪楼前缩手缩脚的两个丫头招呼道:“你们也过来啊,别傻站在那儿!”
“不要,不要。”元宝和富贵连忙摇头,这么冷的天,她们可没有凌冬那样的好兴致,只想待在暖暖的炉火边打盹。
可是,再次招呼她们的,却是两团捏的松软的雪球。
“好冷,好冷!”一边抖着脖子里的雪,二人一边跳着脚大叫,可凌冬却没有丝毫同情心,只是不断地捏了雪球丢过来,逼得二人在梅树间东躲西藏、抱头逃窜。
反击的雪球渐渐多了起来,欢笑声也自梅林中响起,元宝和富贵毕竟也是孩子,玩心一起,很快就放开了来。
风伊跨进梅苑拱门时,远远望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情形。
三道颜色各异的身影在暗香浮动的梅林间穿梭,其中最惹眼的,便是一身红衣的凌冬。在白雪、白梅,只有暗褐色梅枝的底色衬托上,她就像是一只燃烧着的火鸟,散发着热烈蓬勃旺盛的活力。
欣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小小的身影,风伊第一次发现: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人能把红,穿出另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球的效果。
正在些微恍神时,一团洁白的雪球扑面而来,他条件反射地一偏头,躲开了。
“反应还真快呢!”凌冬偏着头,帅气地拍了拍手上的残雪,挑衅地向风伊扬了扬眉,“怎么样?要不要来一场雪战?”
“好啊。”亦是张扬一笑,在雪地上几个点踏,风伊飘进了白梅林,而跟随他来的侍卫,则留在了梅苑门口。
不等他落稳脚跟,雪球已经如同狂风骤雨般袭了过来。莞尔一笑,风伊猛然后仰,身形沿着雪地的表层,游鱼一般滑了出去,有惊无险地躲过了第一波攻击。
凌冬捏雪球的速度,让富贵元宝两个丫头目不暇接,她们这才发觉:在刚才“对付”她俩时,凌冬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恐怕她现在,才拿出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左边,左边!姑娘,右边……”看得入迷,两个丫头也忘了贵贱尊卑,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风伊的去向,手舞足蹈地咋呼起来。
直到让风伊忙中偷闲地一瞪,二人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连忙灰溜溜地抱头逃进了听雪楼中。
虽然避的有些狼狈,但总归是一点一点地接近凌冬,风伊的脸上浮出一抹坏笑。
就在凌冬一波雪球刚刚扔出去,还没有来得及捏第二波时,他猛地一个虎扑,双手团住了她的肩膀。
“没有打着我哦……”得意的胜利宣言刚说了一半,风伊的俊脸上,就被结结实实地扣了一个大满贯。呸呸地吐掉口中的雪渣,他甩了甩脸上冰凉的雪沫,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凌冬猖狂的笑脸。
“你上当了。”将雪球扣在风伊脸上,凌冬心中的郁闷也消去了一多半。对总是经历生离死别的人来说,风伊现在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仍像是昨日一样对她微笑,这比什么都重要!
满脸都是冰凉的水珠,风伊的脸色不是一般的臭。眼珠一转,他一把推倒面前嚣张的小人儿,自己的身躯也同时覆了下去。
飘扬起来的积雪像是飞溅的浪花,朦胧了所有人的视线。在雪地中“人”字型的凹陷里,两个方才还在激战的人儿瞬间安静下来,一上一下,两双眸子中,满满地印着的,都只有彼此的颜容。
殷红的唇一点点落下,含住了冻得有些发白的樱桃小嘴。这一次,大概是由于天气寒冷,周围都是冰雪的缘故,凌冬的脑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当机。香甜而绵软的触感在唇齿间游走,她满足地叹息了一声,一双原本在风伊胸前推拒的小手,犹犹豫豫地,攀上了他的肩头。
得到了她的回应,风伊那黝黑深邃的眸子猛然亮了起来。他极尽所能地缠绵,直到凌冬再一次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才意犹未尽地移开了嘴唇。
“对不起,昨日有要事耽搁,没能来梅苑陪你。”只有在面对着凌冬时,风伊从不向他人低头道歉的习惯才会被打破。
“没什么。”凌冬轻轻摇头,浅笑。只看见他眼中的爱意与宠溺,她便满足了。在生死扶持中修炼出的感情,若是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又算是什么呢?
这样的温顺,让风伊的眼中浮上了一抹愧疚。将凌冬从雪地中拉起来,又给她拍净了身上的雪花,他的口气中,有着一丝献宝讨好的意味:“前几****跟你说过的狩猎,因为这场大雪,提前了半月有余。父皇今日早朝时,安排了明日便去西郊猎场,我带你一起去散散心,可好?”
“好啊!”听到这个消息,凌冬兴奋地连连点头。这梅苑虽然清静幽雅,但是呆的久了,偶尔去热闹一下也不错。
风有些大了,吹得树梢落下的梅瓣连同飘雪一起,在林间环绕不去。两个相依相偎的火红身影,笑语晏晏,你侬我侬,成为这一幅绝妙的风景画中最耀眼的亮点。
然而,平静的冰面下,湍急的暗涌正在突流猛进。围绕着这一场西郊狩猎,新的阴谋,已然在暗中悄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