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女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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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4 雪中情

回顾着从离开家乡到被霜奴抓住,昏迷中被霜奴移形换影,不过是匆匆几个月,杜蓉却像是经历了一辈子的时间。各种酸甜苦辣尝尽,甚至她的心也不再如当初那般单纯脆弱。

她裹着褥子站起身,也如霜奴一般走到窗前,任那北风袭来掀起自己凌乱的长发。她“哗啦”一把扯掉帘子,寒风漫卷,将雪扑了她满头满脸,一瞬间身上仿佛被千万只冰锥刺中了,刻骨的疼。

窗子洞开,大雪找到了进攻的入口,雪花纷纷打着卷儿涌进来,炭炉不一会儿也被雪水闷住熄灭了,小筑成了一座冰窖。

霜奴冷笑着,摇摆着腰肢走近杜蓉,猛的扳过她的脸,瞪着她空洞的大眼,说道:“这样精美无匹的身体,你是要废了它么?”

杜蓉并不回避霜奴杀气凛然的眼神,她扬起下巴冷哼一声,逼近霜奴的脸,长长的睫毛几乎扇到了霜奴的鼻梁,冷冷的说道:“再美又有什么用,像你这样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只能以害人为乐,可有意思么?!”她现在已经料定霜奴正是当晚在封子衡茅舍里的癫狂女子,言语中大约能听出情场失意的意味,因此便要用激将法激怒霜奴。

霜奴的瞳孔猛的收缩,细长的丹凤眼眯成弯弯一条线,她胸口起伏的厉害,身子都颤抖起来,双手渐成钩形,从杜蓉腮帮滑到脖子上,蓦地攥住杜蓉的脖颈,她仰天笑道:“普天之下敢如此对我说话的人,只有一个还活着,那就是我师兄。”

说完,手上狠狠用力,杜蓉眼前金星闪烁,顿时昏迷过去。霜奴上前一步,将后仰的杜蓉接在怀抱中,深深的注视着杜蓉的脸,她的眼眶中竟然莹然有泪光,忽而又苦笑起来,轻声说道:“差点中了这妮子的计,你想要一个痛快可不那么容易,我千辛万苦的找回了姐姐,岂能不让师兄高兴高兴。”

一滴冰凉的泪滴在杜蓉的脸上,她睫毛动了几动,眼睛最终还是没有睁开来。霜奴爱怜的擦去她身上的雪花,将她缓缓放到地板上,对这幅躯体,比对她自己还要用心呵护。

霜奴来到阿龙面前,俯下身,她轮廓毕现。阿龙方才在炭炉边被烤得汗流浃背,此时又如陷冰窟,冷得只打哆嗦,他紧紧咬住布团,克制住莫名的悸动。霜奴沉下脸说道:“你每次见着我都如见鬼魅,我有这么可怕么?今日我不会杀你,只因我要留着你好好看着这丫头片子,不许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阿龙瞪大眼睛看着霜奴,嘴里呜呜叫着。霜奴沉吟一下扯掉他口中的布团,阿龙的嘴唇几乎麻木,一字一句的说道:“保护杜姑娘,本……就是我的使命,不必你……废话。”

“哈哈,你明知道我不杀你,便开始嘴硬了,可知道我随时会改变主意的。”霜奴撇撇嘴,手指在阿龙鼻前轻轻弹了两弹,阿龙浑身都有了力气,他略微用劲便崩断了绳索,手脚都舒展了。

阿龙一跃而起,将昏迷的杜蓉抄在怀中,对霜奴说道:“不管你是何居心,我终究要谢你不杀之恩,日后一定还你一条命。”说罢,忽的向后拔起,从窗子倒窜了出去,一眨眼不见了人影。

霜奴在窗前看着他一闪而逝,一丝笑意从嘴角泛起,轻薄的雪花吻上了她的红唇,看起来分外的妖艳。

阿龙生怕霜奴反悔,故此抱了杜蓉一路飞奔,不敢喘息一刻。直等到那小筑连同巨大的湖都再也看不到了,他才寻一个地势较高处的山丘,查看回县衙的方向,奈何大雪纷飞,四顾茫茫,竟找不到一条明显的道路来。

大雪天天色昏沉,也辨不出是到了什么时辰,杜蓉脸色绯红,额头烫得很,若不再找到人家取暖,只怕会得伤寒之症。阿龙抱着杜蓉在雪地里四处寻觅,手脚都冻得僵硬了,头上结满了霜花,就在他彷徨无计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柴火堆。

干柴一层层垒起来成为一垛,眼前这一片起码有数十垛。柴垛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个小土屋,门前蹲着一个须发皆白的干巴老头。老头穿着磨光了毛的袄子,看着柴垛发愁。

看见一个脸色铁青的男子抱着一个人走近,老头连忙站起身跑过来,惊叹道:“这位壮士,冰天雪地的你这是作甚?”

“老丈,”阿龙筋疲力尽的说道:“可有热水。”他口干舌燥,连喘息的气力几乎都没有了,只看到一口口白气从他嘴里呼出来。

老头再一瞧他怀里,竟然用褥子包裹着一个女子,女子的脚伸出来,眼见是什么都没穿,心里咯噔一下,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阿龙眼尖,瞧见了老头的脸色,忙从腰里摸出几串铜钱,递给老头:“我与娘子出来游玩,不慎迷路落水,烦请老丈救我娘子一命。如今身上只有这点钱,我们就住在城里,日后定当重酬。”

他这句话既打消了老头的疑问,又防着老头谋财害命。行走江湖多年,他已经养成了事事谨慎的习惯,不管对谁都不会掉以轻心。

老头拿了钱,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连忙在小土屋的火塘里生起旺旺的一堆篝火,让阿龙坐在火塘边,老头又弄了一些姜片掺水用小瓮煨在火边,不一会儿小瓮里的姜汤煮沸了,丝丝辛辣的味道直窜口鼻。

阿龙将小瓮里的姜汤倒在老头的破碗里,自己先尝了一口,然后小心的扶起杜蓉的头,将碗边喂到杜蓉的唇前,奈何杜蓉毫无反应。阿龙摸摸杜蓉越发烫手的额头,横下心来,自己含了一大口姜汤,凑到杜蓉唇边一点点度进杜蓉的嘴里。

老头缩着手坐在一边看的眼热,摸着脸说道:“官人与娘子恩爱的紧,老汉方才还不信,如今眼见为实。

“我娘子生性害羞,若知道我当你的面如此待她,必然和我恼,烦请老丈非礼勿言。”阿龙喂完了姜汤,唇边尚存一滴,他似乎随意的对老头嘱咐,眼神里却有着不容商量的凌厉,老头呐呐的点点头。

阿龙见他眼神闪烁,终究有些放心不下,便想借着说话,从他口中套出回城的路来,便指了指老头单薄的衣裳说道:“老丈门口干柴堆积成山,为何方才不生火取暖?”

“那不是有读书人说么?穿着丝绸衣服的人,没有一个是养蚕的。就好比老汉我,这些柴我要是烧掉一根,便少了一根,烧掉一垛我就少了几贯钱,没钱我吃什么?”

老头捏住袖口擦红湿的眼角。

“这大冷的天,周围也看不到路,哪有人来买你的柴火?”阿龙埋头给杜蓉搓冰凉的脚,杜蓉昏沉沉的睡在他怀中,像婴儿一般。

老头狡黠的一笑:“别人是看不到路,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城里。这些柴火要是我想卖早就卖完了,可是城里的汪大官人早就订好了我所有的货物,我若是再卖给别人,来年可就少了汪大官人这样大主顾了。”

阿龙头也不抬的说道:“可是南城的汪大官人么,既然定好了,为何不拉走?”

“正是,我也纳闷呢!”老头对着外面阴沉沉的雪天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说道:“往年还没下雪,汪大官人就派车来拉柴火了,今年不知道为何拖延至今,我又不好去卖,唉,眼看要断粮啦。”

“老丈,我娘子虽然喝了你的姜汤,终究还是要找郎中瞧瞧病。不如你带我进城,我付给你薪酬,就当这些柴火都卖给我一次了。这些柴我也不拉走,等汪大官人来拉他的,这样可好?”阿龙将杜蓉的脚塞到褥子里,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更像婴儿的蜡烛包了。

老头见有这等好事,立马眉开眼笑的答应下来。他屋里也没什么财物,便只是把火埋了,随手带上门,就扛着一把笤帚和阿龙出门了。

雪越下越大,天地白成一片,老头看都不看径直朝着屋后一片雪地走去。阿龙此时不得不信任他,只是戒备着走在他身后,见他走过的路都留下深深的脚窝,阿龙便踏着脚窝走。遇到雪高处,老头就用笤帚扫去浮雪,不出一个时辰,便越过山包,看到了城门。

阿龙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老头:“老丈,我这里有一百两银子,够你下半辈子温饱了。”

老头吃惊的瞪大眼睛:“你方才不是说要到城里才能拿到钱吗?何况这么多钱,我如何能收下。”

“拿着吧,我家不缺这点,何况身上也没有散钱。”阿龙直到现在才相信老头没有害人之意。等老头乐颠颠的拿了银票离开,阿龙才抱着杜蓉走进城门。

城中的街道也堆满了积雪,阿龙好不容易才找了一个开张的郎中,杜蓉幸亏照顾的周到,倒没有大碍,郎中开了一副药给阿龙便关上了门。

阿龙抱着杜蓉,提着药包,穿过大街小巷往县衙走。沿途,官府派出了许多劳役出来扫雪,沿街的民房上都挂着彩灯,连平日里脱了漆的门柱也都焕然一新,一派节日气氛,阿龙这才想起来,竟是冬至节就要到了。

等他的鞋都被雪化的积水湿透的时候,终于看到县衙的大门了,他心里一松,脸上浮现出难得的微笑,正要迈步走进去。

“不要。”怀里的杜蓉忽然睁开了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很费力的说道:“不要进去,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