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和龙泰将昨晚的经历对杜蓉讲述一遍,杜蓉才知道昨天遇上了一场罕见的风暴,竟然将他们一行人卷到了几千里外的一座海岛上,这一路上被风裹挟着颠倒飞旋,昏天黑地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若不是都有根基,早就死了几回了。杜蓉因为有阿龙紧紧的抱住不松手,虽然昏厥,却不至于丧命。
幸亏有封子衡之前准备好的绳子,他们将自己和其他人紧紧捆绑在一起,以免在狂风中失散,就这样如一串粽子一般被风暴带到了死人岛,由于惊惧和疲惫交加,都昏死了过去,正好被出来打猎的韩风和老汉看到,便招呼岛上的人将她们救了回去,杜蓉因为体质较弱,醒的迟一些。
饶是岛上晴朗温暖,想起昨晚的经历,杜蓉心有余悸,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龙泰却疑惑不已:“关于海上风暴,我也听到过不少传闻,只说是夏秋之际从岭南等地往内陆席卷而来,所过之处毁屋拔寨,如同鬼神过境,却罕有在严冬之际从内陆往海上起风暴的传说。”
“这有什么?”翎儿摇晃着脑袋说道:“还有比这更厉害的呢。”
“是么?”众人惊呼道。
韩风点一下翎儿的额头:“就你知道的多,还不去看看爷爷打到野味没有,今天有你的口福了。”翎儿嘻嘻笑着跑开了。
杜蓉看着翎儿欢脱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黄晟,要是这俩孩子碰到了,倒是能玩到一起,一念及此,她不禁担心起黄晟的安危。
韩风不知道杜蓉的脸色为何突然暗淡下来,只当她还为昨夜的事情后怕,忙关切的说道:“杜姑娘不必为翎儿的话害怕,你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这岛上难得来一回客人,今天定要好好招待你们,大家热闹一番。”
封子衡和阿龙原本是不爱热闹的人,听了韩风的话只是淡淡的谢过,倒是赵良和龙泰天性喜爱聚众取乐,两人脸上都笑开了花,缠着韩风不停的问询着岛上的风物,不时有当地的岛民过来问候送礼,也陪着一起闲聊。
杜蓉将椰子交给阿龙,离了众人,独自到屋后的椰树林中散步。
走过一片尚留着累累果实的椰子树,杜蓉发现脚下的路开始模糊不清了,只因上面密密麻麻的覆盖着苔藓和藤蔓。原来屋子周围的椰林都是经过了特意的修理的,把地面的植被都铲去了,所以看上去开阔敞亮。但是再往深处没有修剪和铲除,几乎看不到路了。
她见这里的藤蔓和灌木也大为罕见,不禁蹲下身贴近了观看。这些灌木无一例外的从枝杈上垂下细密的气根扎进土壤,一缕缕像极了胡须,让人忍俊不禁。杜蓉又想起阿云说过的话“天地之大,不在一隅。”何其有远见!不过千里之遥,风物已然迥异,若是在万里之外,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奇观。
“杜姐姐!杜姐姐!”翎儿稚嫩的声音在身后远远的响起,杜蓉不由得答应了一声:“嗳,我在这里。”
忽然,杜蓉身前不过三尺远的灌木丛抖擞着分开,冒出一个硕大的兽头,这野兽一双棕色的眼睛如铜铃般大小,张开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深灰色的皮肤极为粗糙,在脖子下面打了好几个褶子,此时它阴冷的哼叫着就要从树丛里窜出来,杜蓉来不及想对策,在脚边捡起一根树枝便向野兽掷过去,按照她目前的内力,虽然不足以摘叶伤人,但用一根树枝刺伤野兽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树枝握在手中尚带着苔藓,有些滑腻,稍微用力时还有些软塌塌的,似乎已经腐烂了,杜蓉心说不妙,这样的树枝不但不能伤到野兽,反而会激怒它,怎奈树枝已经脱手朝野兽飞过去了。
眼看着那腐烂变形的树枝敲打在野兽脸上,然后落在它面前的一堆苔藓上,它咧开大嘴对着杜蓉低沉的吼叫着,作势欲扑,忽的犹豫了一下,低下头翕动着鼻子在那根树枝上闻了两下,猛地收回了它的大头掉转身,只听得一阵不分明的脚步声,它迅疾的消失了。
杜蓉诧异的站起身目光越过灌木丛,那边早已没有了野兽的踪迹,似乎它从来没有出现过。它是在嗅了那根烂树枝之后仓皇逃走的,难道它害怕腐烂的味道?杜蓉思忖着慢慢走近烂树枝。
她俯身去看这截树枝,只见它长不过两寸,黑不溜秋的,隐约有腐臭儿溢出来,杜蓉还想再近一点去看。忽然身后噗的一声,似乎有东西从天而降,她回头去看,只见方才蹲着地方又多了一截烂树枝,和眼下这截几乎一模一样。
紧接着噗噗连声,又落下来两截烂树枝,杜蓉诧异的朝它们落下的地方去看,那里被茂密的树叶遮挡着,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她好奇心切,折了一根树枝伸到那丛树叶中拨动几下,马上又有一截烂树枝掉下来了,这一截与其它几段都不同,一头粗一头细,有点像动物的尾巴。杜蓉感到有趣,又要去捅那堆树叶。
“杜姐姐快跑!”翎儿循着杜蓉刚才的叫声正好找到了这里,眼尖的她看到地上一堆烂树枝,明朗的小脸霎时都白了,她一把拽住杜蓉便跑,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差点将杜蓉拽了一个趔趄。
杜蓉不知就里,只好跟着她一路飞奔,好在屋子周围的路没有绊脚的藤蔓和湿滑的苔藓,两人眨眼间就奔到了屋后的空地上。
“翎儿,你看到什么了?”杜蓉喘着气问道,她一天一夜还没有进过半粒米,此时一阵猛跑,顿觉吃力。
翎儿却扭头将她上下打量一眼,忽闪着眼睛问道:“杜姐姐,你喘气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呢?”
杜蓉心中暗惊,阿龙以前警告过她,不要和黄竹和碧莲这样的高手离得太近,否则容易被她们通过呼吸看穿自己的脉息,为何翎儿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与众不同,难道这女童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么。
翎儿见杜蓉不回答,撅着嘴摇摇头说道:“唉,我爷爷和哥哥累得喘气都是张着嘴哎呀哎呀,你却是闭着嘴从鼻子里呼气。”
杜蓉“扑哧”笑出来,心说惭愧,竟是自己多心了,想来翎儿见惯了男子粗放的样子,因此才对她的女儿家做派感到奇怪,她笑道:“不只是我,我们家乡的女子都是这样的规矩,要行不露足,笑不露齿。”
“啧啧,这样不是要憋死人么?”翎儿愁眉苦脸的望着杜蓉说道:“杜姐姐,你不要回去了,我们这里没那些规矩。”
杜蓉爱怜的点一下翎儿的额头,说道:“先别说这些了,你就告诉我,刚才看到什么了,吓得带着我飞跑。”
翎儿低头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又睁大眼睛看看杜蓉,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我告诉你可以,你可不能害怕的想回家,我还想要你住下呢。”
“说罢,我不害怕。”杜蓉的好奇心被翎儿勾起来了。
“杜姐姐,你刚才是不是看到好多节树枝一样的东西,一截截从树上掉下来的?”
“不错啊,我亲眼看到它们落地,还吓跑了一头野兽。”杜蓉想起那野兽,心里兀自后怕,若不是它被树枝的腐臭吓跑了,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翎儿不以为然摇头道:“那不是野兽,是岛上的胡爷爷养的猎狗,我们这屋子周围是不可能有野兽来的。吓跑它的树枝才可怕,它一般都住在树上从来不下地,要是想换一颗树了,就断成一截截的掉到地上,先是身子,然后是尾巴,等它的脑袋落地后就会重新连成一整段。这个时候,不管它旁边有什么,只要被它的眼睛盯上就会犯迷糊,跟着它走,到时候想怎么吃、吃几顿就是它说了算啦。”
“那,居然不是树枝?!”杜蓉听翎儿讲得细致入微,顿觉毛骨悚然,惊叫道:“那到底是什么?”
“它长的像树枝,就是为了迷惑人的。它啊,就是断节蛇。”翎儿边说边往林子里瞧,似乎怕那断节蛇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