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堡的主人是一对四十出头的夫妻和他们十六岁的儿子,家里来了岛主和岛主的客人,夫妻俩一举一动都带着喜悦,为大家安排座椅端茶倒水。
见到杜蓉脸上有伤,女主人俞大嫂特意帮她擦洗上药,男主人俞真厨艺不错,张罗了一桌香喷喷的晚饭。席间说起各自的遭遇,大家都唏嘘不已。
和杜蓉、韩风同行的岛民最是叫苦不迭,他们将一路来遇到的各种险情添油加醋讲了一遍,听到黄狗蛇在身后追赶的时候,大家都毛骨悚然。俞大嫂神秘的望一眼大门,似乎生怕门没有关严会有东西闯进来,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以往每天黄昏都能听到黄狗蛇的叫声,独独今天离得好近,要不是我们这里已经来了许多人,我们一家人都要吓死了。”
“怕什么,它从来不敢到沼泽地一步。”俞真横她一眼,对杜蓉等人说道:“各位客人莫要怕,黄狗蛇最怕沼泽,只要呆在我们这边儿,保管没事。”
阿龙本来一直自斟自饮,此时插嘴道:“我们没什么好怕的,就怕封子衡被它吃了。”
众人的眉头都锁起来,封子衡像是从死人岛上消失了一般,除了大屋后几个脚印,再没有其他的踪迹,他在外多逗留一刻,危险就多十分。
“封先生恐怕凶多吉少了。”赵良黯然长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杜蓉斩钉截铁的说道,只有赵良深知这句话的分量。他在公门日久,极其明白其中的道道,巫蛊之术为历朝历代痛恨,用巫蛊害人的通常都会得到抄家灭族的下场。封子衡这件案子,沾着蛊术的边,只因大宋信奉“刑不上大夫”,从来不杀文人,故此判他流放已经算是极刑。封子衡若是已经由岭南流放地官员接管,他是死是活都看老天,但在交接之前出了任何事情,押送的官差都逃不了干系。若是不能找到封子衡,他赵良的一家老小都可能受到株连。
故此,赵良首先响应杜蓉的话:“杜姑娘,只要能找到封子衡,老赵唯你马首是瞻。”
岛民们看出杜蓉是赵良等人的头领,不禁对这貌似弱不禁风的女子产生了兴趣,他们没有内陆人的谦恭礼节,当着杜蓉议论纷纷。
“这女子看见飞蛇就怕的要死,还是咱们岛主扛回来的,能有什么本事?”
“既没有功夫,又不懂谋略,嘿嘿。”
猜疑和嗤笑声响成一片,赵良想要辩驳几句,被杜蓉制止。
“杜姑娘,”韩风突然发话了,他声音并不大,但闹哄哄的席面顿时安静下来。杜蓉见他面容严肃,眼神也颇有些凌厉,不知何故。
韩风深深看了阿龙一眼,再对杜蓉说道:“我对你们的来历不想过多猜疑,但是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答案。”
“韩岛主请示下。”杜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非自己一行人的官差身份被他看出来了不成。在这治外荒岛,官差身份不但没有助益,还极可能惹来祸事,但是他们一直是乔装出行,就连封子衡身上也没有示意犯人身份的刺青,为的便是掩人耳目,杜蓉腰带里的文书目前也还没有人发现,除非是封子衡自己泄露了身份。
韩风却转向赵良和阿龙,问道:“二位在前来石堡途中,可有遇上什么险情?可有受伤?”
阿龙端着酒杯说道:“贵岛风景特异,飞禽走兽极为可观,在下若不是有灵药在身,早已经被树蚂蝗吃成筛子了。至于几条长虫,倒不在话下。”
跟着阿龙同行的岛民怕韩风责怪他们没有照顾好客人,忙说道:“这位客人放着我们开的路不走,非要从树上跳来跳去,那些树蚂蝗能放过他吗?”
韩风冲他们摆摆手,他们只得闭嘴。
赵良嘿然叹道:“我之前还纳闷,咱们在那林中大屋附近并没有看到有道路和人家,这些兄弟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如今才知道原来大屋附近就有通往沼泽的地道。我一路随着两个兄弟从地道过来,稳当的很,不想杜姑娘和龙壮士竟然遇上了险情,惭愧!当初应该由我换下杜姑娘才对。”
“不,你若是换下了杜姑娘,我们恐怕也会成筛子。”韩风意味深长的看着杜蓉说道:“按照常理,林子里不可能只有蛇,应该还有毒蜂、蚂蝗和毒蜘蛛这些害人的东西。我们就是因为以往有太多人毁在它们之下,所以才费劲苦心修建了地道,以避开它们。今天却很奇怪,我们一路走过来,竟没有受到它们的攻击,杜姑娘,特别是你!我亲眼见到那些从须根里冒出来的蚊虫一群群的逃走,若是以往,我们早就被叮出了一身的大包。”
杜蓉诧异的说道:“我们临行前不是都涂抹了药膏么,难道你忘了?”
韩风走到杜蓉跟前,凝视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雾气朦胧,令人捉摸不清,总是想猜猜里面有什么,越是想猜便越是迷茫。韩风凝一凝神,冷冷说道:“这些须根里的蚊虫是不怕我们的药膏的,因为它们极少出现,所以我们没有准备对付它们的东西。你看看阿龙和跟他一起的两个人,身上还有好多红点,那是被虫子咬了之后,用阿龙的灵药治疗之后留下的。再看看我们,除了有一个人被蛇咬了,其他人基本没有伤口,我们难道不是托了你的福?”
“我不知道韩岛主话里的意思?”杜蓉也感觉事情有些奇怪,却不知道韩风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我再说一件事情,我那件大屋,自从杜姑娘来了之后,便再也没有看到一只爬虫,这也是翎儿为什么要我留下你的原因,她很怕这些小东西。”
“翎儿想要我留下,我知道,她还特意吓唬我,让我不敢离开大屋。”
“她年纪虽小,却十分敏锐,就是她发现你能驱走毒虫,因此告知了我,我之前还认为是天方夜谭,现在是眼见为实了。”
“你怎么能断定大屋里的毒虫就是我驱走的?”杜蓉反驳道,她几乎想说是封子衡做的,可是她明明看到换了单衣的封子衡颈间根本没有了那玉葫芦,他已经不可能令虫子退避三舍了。
杜蓉一霎那的犹疑落在韩风眼里,他怎么会放过,转而换了温和的口气说道:“杜姑娘身怀异术并非坏事,说不准还能帮上我们的大忙。你们既然来到岛上,就是我们的客人,常言说客随主便,还望不要对我们事事隐瞒。”
韩风这番话让杜蓉心生惭愧,但真实身份是万万不能透露的,她只得欠身道:“韩岛主的救命之恩,我等没齿难忘,我们确实是无意中而来,对贵岛没有任何恶意。至于韩岛主所说驱虫之事,杜蓉并没有察觉,更无从解释,若是韩岛主真有用得着的地方,我愿意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