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相信所谓的元辰宫,刚才观落阴的感觉立刻就变得神奇又神秘,我看到有人将柴火运到了我的府邸,之后就有人帮我还清了债务,看来里面的一切跟现实世界是息息相关的,我突然很好奇那本生死薄,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几时。
关于还债的事,婆婆在电话那头跟我嬉皮笑脸,“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到消息了。”
“看来你知道内幕?”对于这件事我非常生气,他们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就擅自帮我还债,我的自尊心不知道被丢到哪条阴沟里了!
“我跟你提过,委托人知道你跟姑娘庙有缘分,指名要你加入,是他帮你还的债,另外还存了点钱进你的户头,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联系,是组织和他进行沟通的。”
“他这样的做法就是先斩后奏咯,让我欠了他的,然后逼着我参与你们的活动?”我的语言之中满是火药味。
“小瑜,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说的都是气话,你先冷静冷静考虑一下,稍后给我答复吧,如果还是不愿意我就去跟组织商量。”
这是我第一次在猫咪婆婆面前发脾气,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沿着古道渐渐向着老城的市区走去,这一路的宁静和古朴令我烦躁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两旁的老墙上出现一些裂痕,青砖裸露在空气中,裂纹渐渐延伸直到细如发丝,纹路跟猫咪婆婆手记中画的河流走势是这么的相像,我忍不住伸手摩挲着这些沟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指尖触摸到一条干涸的河床,里面暴露出的石头和淤泥都已经在几千年的风吹日晒中变得钢铁般坚硬,无数同样坚硬的脚底踏在了烤得炙热的鹅卵石上,他们不怕疼,他们不怕疼!
我立刻抽离手指,小心脏噗噗直跳,天哪,刚才我看到了什么,我究竟看到了什么,干裂的黄土地渐渐隆起成为一道小小的土坡,一面是潺潺流动的溪流,另一面是暴露在空气中的森森白骨!白骨应该是埋在地下的,不知是风的作用还是雨的冲刷,它们最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那些布满老茧的脚底印下的足印向着旁边的悬崖处延伸,我看到了一群人,密密麻麻……
你还记得我们吗?
这是他们一齐向天空发出的呐喊,伴奏的号角是水牛狂野的叫声,玫红色的蝴蝶随着这声气浪飞向最远的地方,一些停滞的画面也随着蝴蝶闪动的翅膀飞去,速度太快太快,我没办法看到其中的内容,最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悬崖上坑坑洼洼的黑洞,在跟我打着招呼!
“小瑜你怎么了?”龙涵紧紧地拥着我,这一刻,我的思绪再也不敢乱闯,这个世界完全不是之前想象的模样,就算是一条小小的裂缝也可以引出这么多不可思议的画面,这难道就是我的宿命?
如果这就是我的宿命,就算我参不透其中的玄机奥妙,我也不愿再去改动,对对错错千般恩怨,最终都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可是它真的能消失吗?就算是时间,它也有存在过的痕迹,更何况是那些不老不死的遗留,它们真的就能因为时间的流逝而不复存在了吗?
我想不是的!
抬头望着龙涵的下巴,上面星星点点的胡茬显示出他的疲惫,我不能再一味的逃避下去,该是站出来解决所有事情的时刻了,这是我的命运,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我的生活依旧不会有太多的改变,之前去到维斯演出,就算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海洋,只要有我存在的地方,就会出现那些难以解释的现象,我想,如果不从源头找起,我的一生都注定不会平静,不仅是我,就连我的亲人,身边亲密的爱人,支持我的朋友们,都不可能获得平静的生活!
“龙涵,我想……或许姑娘庙的谜团真的能在我手里解开呢?”
“嗯,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定。”
“是啊,无论怎么避免,那些片段总是会出现在生活之中,何苦连你们也要跟着我担惊受怕!我决定了,这件事我一定要调查到底。”
龙涵捧着我的脸颊,轻轻在额头上印下温热的唇,“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陪伴着你!”
我望着这双来自异国他乡的眼睛,他是多么的清彻明朗,里面含着阳光的亮度,诚恳真挚地望着我说出这句誓言,顿时显得有千般重。
“好……我想去找王小花,先将身世的事情解决,我才安心。”
我们稍作休息就向着老城边上的小镇赶去,电话里已经跟王小花说过这事了,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平静,只是一个劲儿的笑,笑声穿透听筒最后直接呈现在我面前,我们见面的地方是在一个偏僻的画室里,当我推开外面那扇简单的木门之前,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厂房,陈旧的气息让我不免触及到了它八十年代时的繁荣景象,人来人往的车间里满是机器的响声,身着白色工作服的男男女女穿梭在一排排整齐的机器中,整个世界都是忙碌的画面……
当我收回自己渐行渐远的目光,映入眼帘的便是满世界玲珑有致的山山水水,雕梁画栋的苗家吊脚楼坐落在其中,山坡上道道绿油油的梯田传递着农人们劳作时号子,吊脚楼上片片灰黑色的青瓦述说着苗家姑娘们刺绣时的心事,山野间条条黄灿灿的阡陌编织着苗乡祭师们神秘的心事……
天哪,这里面全都是山水吊脚楼的画布,地上有,墙上也有,王小花的手中也有,黑白的,彩色的,白描的,很多很多种画法融入其中,容纳着百家画派的技艺,可是却有着自己独特的景,独特的美,独特的含蓄,让人第一眼看到就舍不得离开目光。
当我看到复明的王小花安安静静地坐在画板前,手执画笔作画时的模样,简直比这些画带给我的震撼还要强烈,我从来都没有想象过,她会去学画画,更没有想到在她画笔下的世界竟然会这么美,这么与众不同!
她见到我时兴奋地扑过来抱住我,这种感觉很奇怪,两个血脉相连的人终于手挽着手站在一起,我的心中,似乎有一处最柔软的地方在涌动!
聊着聊着,我发现王小花正画着的这幅画竟然是五鬼峰的景色,我更想不到她会再次去到那里取景作画,“这些画都是你画的?”
她笑笑,“有些是有些不是,不过现在画得越来越好了,连我师父都说青出于蓝了!”
完全没有美术功底的她竟然能在这几年的时间内成为一位高手,看来她真的很有天赋!
“怎么说呢,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听着那些形容的词汇,就连想象的参照物都没有,你不知道,刚刚复明的时候,我看到玻璃杯都会感到新奇呢,原来看到的样子和我摸到时想象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呢!所以,我的这双眼睛看到的世界就是不一样的,这就是老天赐予我的能力吧!”
她拿出几张框好的画展示在我们面前,基本上都是一些山水画,苗乡的生活场景,唯独有一副是一个女子站在窗边,手执着一朵硕大的向日葵,虽然画得不是很逼真,带着自己的想象在里面,可是我却认出了画中的女人是谁,就是之前被牛头马面带走的吴老太的小女儿,后来吴老太尸变还去到她家里抢走了她的儿子,不知道现在他们家怎样了。
“还正想跟你说呢,这是我的师父林默然,她是吊脚楼画派的画家,我能拜她为师还是托了你的福呢!当初我决定学画画之后,就听说县城中住着一位非常有名气的画家,虽然她人好又和善,但是却从不收人为徒,当时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拜访她,没想到她一看到我就握住我叫你的名字,当时我就知道,一定是我们长得太相像,所以她认错了人。”
“是啊,我跟她见过两次,谈不上相熟。”我正纳闷呢,不相熟的两个人见面,林默然为何要激动地握手呢?
“我还来得及开口跟她解释,她就把儿子叫出来见我,还说什么我是他们一家人的救命恩人,后来才知道,他们家出了件人命关天的大事,老太太尸变掳走了她家儿子,是你的柳条打鬼一招帮他们解决的,虽然孩子是救回来了,但是老人也太凄惨了,因为这事师父一直都内疚不已,觉得自己救了孩子却保不了母亲……”
“这或许就是命吧!”我不知道吴老太年轻时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用得着生前受尽病痛折磨,尝尽人间冷暖,死后带上牛头马面的枷锁,直到尸变之后,还要被自己的亲人用柳条鞭打,这或许又是一段不堪回事的历史,一个无法被探测的谜团了吧!
我伸手触摸她的画笔,许多画面接着在面前闪过,这支笔王小花握过,林默然也握过,通过林默然的手,那根画笔变成了一根长长的柳条,柳条被她折起来编织成为一条粗壮的藤条,对面的吴老太被这根藤条鞭打,身上不断地出现新的伤口,而林默然一边打着一边嚎啕大哭,最后她与吴老太同时倒地,周围的人才敢一拥而上……
我知道林默然是几个儿女中最孝顺吴老太的一个,现在却要她亲手做这件事,真是不敢想象!
藤条搭在吴老太的身上,透过她那双还未冷透的眸子,我看到了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泛黑的木屋之中,一位孕妇平躺在床上不停地喊叫着,看样子已经过了很久了都没生出来,而床边的接生婆就是年过半百的吴老太。
吴老太看产妇生不出来,一边引导着产妇调整呼吸再多试试,另一边,门外的相亲们都跑到村长家借拖拉机去了,实在不行就得把人放在上面拖去县城的医院剖腹产,就在这个时候,吴老太突然起了贼心,支开换水的小丫头,在产妇的屋子里开始搜索金银首饰,搜着搜着就往其他的房间溜去了,就在这时,产妇大叫一声,“来人啊,有没有人,我的孩子出来了……”
而吴老太这边也同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因为她在厨房的灶台里面摸到了一根的带着炭灰的金条,然后才听到了产妇的叫声,当她将金条揣在怀里的时候跑到产房的时候,婴儿已经掉在了床上,头部已经折断,这个挣扎已久才出生的小生命就在见到世界的那一刻夭折,而原因就是接生婆不在岗位!
产妇很明显看到了孩子的惨状,当即张嘴嚎啕大哭大骂吴老太,而就在下一秒,吴老太捧起了床上的被子狠狠地捂在了产妇的脸上,产妇的双腿不停地蹬了一会儿,便不再动弹!
吴老太解开棉被,产妇的已经断气多时,而那个可怜的产妇,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空气中传来啪的一声,手中的画笔断裂成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