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深黑色的眼珠狠狠地瞪着我,表情由惊讶渐渐转为狂妄,她的手一把握住了剑身,脸上的皮肤却因为愤怒开始蜕变成腐烂的黑色,她的嘴也渐渐烂掉,最后剩下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哈哈哈哈……无知小儿,以为这样就能灭了我……”
强大的气流冲撞着我的身体,灵魂随着漂浮起来,但是那只手却依旧死死地抓住剑柄。
她的嘴形成一个黑洞,里面不断地冒出强烈的风刮向四周,有种毁灭世界的冲动,我双手握着剑柄,一步步向着她的方向爬去,期间不断用人头从剑身中涌出来咬住我的胳膊和身体,衣服也被撕得零零碎碎,身上的肉也被强劲地撕扯,我忍着痛,丝毫不停歇朝着她的方向靠近,待我爬到她的面前,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她突然停住了强风,用那双深不见底的丹凤眼狠狠地瞪着我。
我回头望着她变形的脸,一把深深地拥住了她,将她那源源不断露出寒风的胸口堵上,环住她的身子,手掌轻轻地覆在她的辫子上,“你看,原来灵魂也是有温度的,你异常的冷,我却异常的热……”
脑海中还是不断涌进与她相关的画面,看到最后,我忍不住泪流满面,我尽量用自己的热量去温暖她的冰冷的身体,“你没有错,错的只是世道,回头吧,你并不是一无所有,没有了心,却有空间放下更多有意义的东西,回头吧……”
怀中的身体在颤抖,那道白光从面前闪过,就是之前在远处唤着我名字的白色光芒,它穿过我透明的身体,直接进入了女子的胸腔内,一瞬间,光芒四射,从那片腐臭的黑色胸腔之中向四周发出阵阵光芒,照得我睁不开眼。
“放下吧,你带着怨念在人世间讨回自己的公道,早已经够了,放下吧……”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是姨婆的,原来那阵光点是她!
我立刻放开怀抱,看着胸腔内的光电越来越小,最后变换成为一颗血红的心脏,姨婆那张年过半百的慈祥笑脸渐渐隐于心脏之中,很快,心脏开始生长出血管,渐渐的长出周围的血肉,女子胸腔的皮肤开始合上。
她的瞳孔开始出现眼白,黑暗的颜色渐渐退去,最后剩下一张黑白分明的眼睛,她长着一张瓜子脸,一双柳叶眉,还有那动人的丹凤眼,眼眸中渐渐恢复透明,随着胸前的伤口渐渐愈合,喉咙处的青铜剑也滑落,伤口渐渐合上,最终变成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女子,她立在我面前,如获新生!
“后悔吗?”她望着我滑落在洞穴边上的尸体。
我摇摇头,“不后悔……”
身体漂浮在山顶上,立在悬崖边,我突然明白了阿诺为什么总喜欢站在悬崖边上眺望远处延绵不绝地原始森林,当太阳从地平面处升起,看到飞鸟在头顶成群结队地掠过,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身旁轻轻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袭白衣的她跟一袭白衣的我并肩而站,“后悔吗?”
她轻柔地问。
“你说呢?”这原本是计划的一部分,我必须依靠自己的肉体来完成这项任务,这是早就知道的,只不过后来姨婆的出现,她作出的牺牲让我非常吃惊。
记忆中那位穿着青衣带着慈祥笑容的姨婆,或许在早年跟着阿诺修行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但是现在看来,她也不后悔!
她主动牵起我的手,向着悬崖的底部飞去,我望着下面干涸的河床,开始了新一轮的旅程……
公元前42年:阿诺的故事。
继一百年前黑白巫师在五鬼峰大战之后,黑巫师队伍损失惨重,留下的一部分与白巫师划清界线生活,黑巫师生活在五鬼峰一带的溶洞之中,平时神出鬼没不见踪影,而白巫师开始活跃于各个部落和夜郎王族之间,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那份平静竟然被一群外族人所破坏,并带来了灭国亡族的大灾难……
别人家的孩子,在落地的时候都会哇哇大哭,这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全身筒体雪白,发着淡淡的荧光放置在白巫师的门口,于是,世界上开始出现一个叫阿诺的神奇女子……
阿诺一岁能语,三岁能歌,五岁识得山间的花草树木,八岁便能感受世间万物的灵气。她的歌声比天上的百灵鸟的叫声还要动听,能与神沟通,与鸟兽响应,与山川共鸣,阿诺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从小,她就跟随在白巫师的身边开始修炼,一袭白衣,一头乌黑的头发扎成独辫,一张能与万物沟通的嘴,她开始了自己作为白巫女的生涯。
黑色的圆形祭坛上面,舞动着两名带着五彩面具的巫师,耳边是轰轰作响的鼓点,旁边纯净的女子们跟随着巫师开始围着祭坛舞动,黑色的上衣和短裙绣满了各种歌颂神迹的画面,女子们也赤着双脚,感受着这片大地传带来的祝福,阿诺迎着火苗,一步步登上祭坛的正中央,白色的月光洒在祭坛上,今天是满月,也是农神的节日,为了祈求来年能获得丰收,这个名叫夜郎的小国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灾难,国君不允许出现旱灾和洪涝。
随着阿诺一级级登上阶梯,曾被战神附身的牛皮鼓停止了声声震响,跳着欢快舞蹈的女人和战士渐渐退下,整个场地正中央立着一根笔直的柱子,柱身cha满了锋利的尖刀,一一排成另一段向天空延伸的阶梯,刀片的寒光反射出阿诺那张苍白的脸,她有些心不在焉,在这么庄重的时候,很难得忘了自己的赤脚究竟踏出了多少步。
国君、王族和众大臣站在最前端,穿着一身黑色华丽厚重的礼服,礼服上绣满了那些从不曾被别人见识过的怪兽和野兽,头上戴着黑色纱布缠绕成的巨大帽子,像一个变形的头盖骨顶在纤细的脖子上面,他们端端正正地围城一个圆圈,严肃地盯着阿诺的方向,她站在天梯之下祭台之前,抬头望着天梯顶端的那对牛角,她的目光开始变得闪烁……
“开始吧……”国君下令,周围的号角吹响,所有的人都轻轻俯下身子,不敢正视祭台的方向,他们始终坚信,在与天神沟通的过程中,是不容许被凡人侵犯的。
阿诺仿若从梦中惊醒,整理着自己胸前的系带,双手叠加自然地垂在腹部,她闭上双眼,脑后的辫子随着歌声轻轻摇晃。
“我敬爱的天神阿依戚娜,请您从梦中醒觉吧,看看您脚下的这片土地,看看这些虔诚信奉您的臣民吧……桌上堆满了臣民们献给您的美食和新衣,请天神享用并为我们赐福,望我们的王国在来年风调雨顺,愿我们的群众在来年人畜安康,我敬爱的天神阿依戚娜,请降临凡间吧……”
婉转动听的歌声一路传到了天上,一直硕大的耳朵贴着云层,歌声缓缓飘进那只洁白如莲的耳朵里,阿依戚娜突然睁开了眼睛。
站在祭坛下俯首的人们听不懂阿诺究竟在唱着什么,只知道她的歌声真的好美,美得让人都宁愿舍弃最美的梦境,突然,天空中厚厚的云团在祭坛的上方被拨开了一块无云的空间,形如人类的一只眸子,一只不停闪着七彩流光的眼睛用睫毛拨开了云雾,窥探似的盯着下面的人群。
所有的人不敢抬头直视阿依戚娜的眼睛,他们只能尽可能的表现出虔诚,让这个王国派出的代表阿诺女巫去跟天神进行交流。
阿诺闭着双眼,眼前出现一只巨大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眼神中竟然透出忧郁与悲痛。
瞳孔中的七彩光芒开始不停变换,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在阿诺的眼前流动,不停地变换、再接着变换,直到阿诺的双眼充满泪水,天神发出一阵长久的叹息,这次的交流一言不发,夜郎国来年的命运如何,天神已经不忍开口,只得默默地用画面呈现在阿诺面前。
云团突然闭合,紧接而来的是一阵剧烈地雷响,不知何时,乌云已经笼罩在夜郎的上空,阿诺连连后退,最后退到了阶梯边缘,这声雷响震彻了这片苗疆大地,就连刀片组成的天梯都发出嗡嗡地响声。
国君抬头望着天空,八字胡子不禁随着雷声颤抖,他踱步来到阿诺的身旁,“究竟发生了什么惹怒了天神?”他望着桌上的祭品,那都是今年最肥的牛羊,还引进了中原的一些稀有美食,这些比往年的祭品都奢华,可是为什么天神就发怒了呢?
眼角流出两行清泪,“不,这不是天神的怒吼,是哀鸣……是哀鸣……”
“阿诺,请你用最诚实的态度告诉我,天神究竟说了什么?”
阿诺转过头面对国君,已经无法控制脸上即将抽搐的表情,“王,我们的王国将会迎来百年不遇的大灾难,有可能会亡国!”
国君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愤恨地抖着胡子,但是一双眼睛早已经暴露了他的恐慌,“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天神将一切都告诉我了,王,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或许我们应该昭告群臣。”阿诺望着祭台下面神情紧张的人们,就连心中也开始发出同样的悲鸣。国君拉住了她的胳膊,一张脸已经泛青,“容本王考虑,现在不能说,说出来整个王国就乱了,大汉朝一直都盯着我们,他们随时都会派兵攻打我们的王国,如果人民知道了将有灾难降临,没等敌人打过来,我们的王国已经乱了、散了。”
“王啊,是天下千万的生灵重要,还是你的王位重要?”
“都重要!亡国之后,我们的臣民将会沦为胜利者的奴隶,这是千百年流传的传统,他们会奴役我们的臣民,最后,我们这个民族将会消亡。”
阿诺陷入了沉默,她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心中想着灾难即将来临,必须要通知全国上下做好防范准备,但是国君也说得没错,这样的确会引起民众的恐慌,很可能会被野心家利用此次机会弄得民不聊生,在灾难之上更加深了惶惶的人心。
究竟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