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还是那个村庄,人还是那些人。
在陈博一家人灰溜溜的走了后,院子里归于平静,漆黑的天空落着点点小雨,一阵冷风,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穿得有点少了,站在堂屋门口的陈攀右手来回的搓了搓皱起疙瘩的左臂,望着看不见边际的黑暗天空,暗自嘀咕。擦擦眼角的泪,转身回了卧室,加件外套,应该会暖和些!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笑,无言。女人笑着进了门,后面厨房锅里还烧着水呢,不知道灶里的火是不是熄了?都九点多了,自己男人和孩子还等着自己弄饭填肚子,动作可快点!
女人一边走,一边想到累了一天的男人和受伤的儿子和小女儿还饿着肚子,心里焦急,都怪黄小咏一家人,要不是他们来找事,肯定早就吃了饭了!
真是一群不要脸的人……
男人惬意的坐在堂屋沙发上抽着旱烟,嘴吧嗒吧嗒的直响。聚精会神看着已经十多年的熊猫牌黑白电视屏幕,表面已经起泡黄色的茶几上有些许花生和一杯从镇上酒厂打的烧酒,手里动作没停,剥着花生米,往嘴里塞。
这是每天晚上都会上演的一幕,男人累了一天回来,女人做饭,他就倒杯酒,看看电视,消除这一天的疲劳。
只是烟雾中,他那时不时出现怒气的眼睛,表示他对今天晚上刚发生的事情还是在乎的,但是他本来性子就淡,所以他不会显现在脸上。
女孩在陈攀的卧室内,给陈攀背上擦着药。
“嘶!”陈攀咧着嘴,直抽冷气。现在他才发现让妹妹给自己擦拭伤口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妹妹根本就不是女孩子,她身上见不到半点淑女和温柔,动作是那么的粗鲁,嘴上还咋咋呼呼!真是,太痛苦了……
“哥,你背上青了一大团……”
“呀,腰上还掉皮了!”
“脖子后面也有伤口……”
一惊一乍,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重的伤,其实这些大部分都是俩个人在地上扭打时,被石子和竹根给弄的。只有脸上的是陈博打的,但也是最严重的一个伤口。
陈博这个瓜娃子,打不过,竟然用嘴咬自己,要不是自己反应快,估计不是掉块皮这么简单。可是,人嘴里的细菌不是一般的多,被人咬一口,无异于被狗咬了般严重,就怕感染成了破伤风,那就遭了,估计得毁容才能好!
所以,一回家,就用温水清洗了一遍,还擦了白酒。这会儿,已经不流血了,但是还是忍着痛,叫妹妹给自己擦酒精和紫药水。
吃饭时间到了,陈攀和女孩听到女人的呼喊,出了卧室,围坐在茶几周围!
饭桌,是个很奇妙的地方,很多家长都喜欢在吃饭的时候教育自己的儿女,陈攀的父母也不例外!但,其实这样对小孩子的身心健康并不好,因为长大以后只要吃饭就会在脑海中浮现儿时被父母教育的画面。这也是很多90后,宁愿在外面和朋友吃喝,也不愿回家和父母吃饭的一个原因。
教育孩子,方法和环境很重要!
“儿子,你今天下午做得很对,有人欺负你妹妹,侮辱你父母,你报于拳头,这没有错,值得表扬,像个男子汉了!”稳厚的声音从男人口中发出,言语间很是欣慰!
陈攀听到父亲表扬自己,含着面抬起头望着父亲笑了一下,又扯动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但是,你不该打头的!而且还把博儿打成那个样子,今天晚上要不是你俩个堂叔,估计还不好收场,赔钱都是小事,这事说出去,脸上无光啊!还影响你在村子里的形象!以后,谁家孩子还敢跟你玩?”
男人表扬完,接着就是说陈攀做的不对的地方。
“那我就该等他骂你们和妹妹吗?”陈攀听后,心中愤愤不平。
“不是那个意思!”男人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是说,你打人也要挑那些不显眼的地方打,这样才不会落人口舌,就算别人找上门来,我们也有了说辞!不怕他们闹!”
“那该打什么地方?”陈攀满脸疑惑。
“嘿嘿!”男人看着陈攀,满脸坏笑,“当然是肉多的地方,屁股,大腿,胳膊还有肚子!这些地方肉都比较厚,打着疼,但是穿着衣服也看不出来!但是也不要太大力气,你从小干农活,手上的力气大,力气大了,还是要出事!”
“喔!”陈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在他印象中,那次打架都是照着头招呼的,那人急起来了还顾得了这么许多?
女人看着男人教育儿子,也不说话,家里是男人当家的,他书读得多些,年纪最大,很多道理还是他知道,这每次教育孩子,她都不插嘴,只
是听着!
一夜无话,各自安眠。
但是,陈攀第二天下午放学回家,走在院子里就看见那些婶婶和婆婆对他指指点点,表情厌恶。
仔细一听,才知道原来是说他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打人往死里打,这么小脾气就这么暴躁,性子就这么野,长大了还得了?还要自己的儿子女儿,孙儿孙女不和他这个坏孩子玩,怕他给带坏了!
陈攀一听就要上前理论,但是想起昨晚父亲说的那些话,忍了下来。只是对于这些长舌妇,第一次有了厌恶感!
闷着头,气呼呼的回了家,在床上坐了会儿,平复心情后,这才开始干起家务活。首先要把牛圈里昨晚老黄牛产生的牛粪给清理干净,然后得背着背篓出去割牛草回来,还要煮猪食!
晚饭,男人闷头不说话,但是黑着的脸也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
女人也是黑着脸,脸上怒气冲冲:“儿子,你以后别跟博儿耍了,老死都不要往来!”
“怎么了?”陈攀一脸疑惑,打架归打架,但是至多过几天等伤口好了,还是会在一起玩的,那次不这样?
女人脸色青一阵的白一阵,最后竟然通红,“那黄鸡婆今天白天竟然跑到村口茶馆里说你爸昨晚打了他家博儿,还说小人打架,大人出什么手?大人打小人就是不对!”
“什么?”陈攀一惊,果然,那家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昨晚吃了亏落了面子,竟然今天白天出言不逊,坏父亲的名声!
“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和你爸收工回来,路上遇见的人都在问,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还指责你爸!说他不对!”
“艹,我这就去他家问个明白!”陈攀一听急了,放下碗,拍着桌子就要起身!
“坐下,难道你还嫌事情不够大?”男人厉声喝道。
“爸!?”陈攀不知道男人为什么叫住他。
“你以为别人善播这些谣言是为了什么?”男人反问。
“当然是败坏你的名声和恶心我们家了!”陈攀不加思索的回答到。
“这是一层!”男人看着怒气冲冲的儿子,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了啊,想事情想不全面!
最后,男人叹了口气:“你以为只是败坏我名声和恶心我们家这么简单?”
“他们不止这一层算计,还希望我们家的人听到谣言过后去他家闹,这才是他们最希望的。以他们家那几个的性子,巴不得你上门去闹,这样他们也好有理由找我们家的麻烦,以报昨晚之仇。更毒的是只要我们去闹,马上村子里的那些人就会围过来,到时候他几人撒泼打诨,我打他家博儿的谣言也会变成事实。到时候黄泥巴落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就算你叫你叔他们来,当着村子里攸攸之口,也是毫无办法!赔钱,道歉都是小事,主要的是你从今后在村里就抬不起头了!”
陈攀一听,吓得背后直冒冷汗,愣在那里。
“儿子!”男人看着陈攀,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人啊,最怕别人看不起了,因为有些没有的事情一但经过众人之口,那就会变成事实啊!现在,你还准备去他家吗?”
陈攀看着父亲那大智若愚,敦敦教诲的脸,不吭声坐了下来。
“那就让村子里那些长舌妇去说,去议论,败坏?”
“公道自在人心,没有的事,就算他说出花来,我们不理会也没用。这攸攸之口何须堵?不去管它,等几天,也就没人说了,那些妇人本来就是闲着没事干,以议论别人长短为乐,何必招惹?到时候弄一身骚,你自己不恶心的慌?”
陈攀听着父亲这些睿智的话,醍醐灌顶,心中豁然开朗,也不再纠结此事。
后来,陈攀上警校,读了佛经才明白父亲当年那种心境。
世人问佛:“世有辱我,谤我,诽我,欺我者,我该怎么办?”
佛说:“忍他,容他,由他,过些年,再且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