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一阵轻轻地敲门声,敲醒了何有忆的恍惚,话务室的值班话务员推开了门。这是农场唯一画了妆的女人,三十多岁,打扮的花枝招展,风韵时尚。
“花花,什么事?”何有忆躲开了目光,淡淡地问。
“哟,何书记,正在心疼干侄女呢。”花花一脸挑衅,缓缓走近,一股浓烈的香味,直冲何有忆脑壳。
“张春花,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何有忆怒不可遏,腾身而起,第一次给下属发飙。
“哟,生气啦,你说你一个老光棍,祸害谁不好,偏要祸害人家一个小女娃。老书记,你会遭报应的。”花花肆无忌惮的挑衅,显然她抓住了一些把柄。
“你胡说什么,你想怎么样?”何有忆气狠狠地坐下,一下子没了底气。
“医院来电话了,小侄女让想她的布,让书记大人抽空送到医院。一个新来的小职工,这样指使我们的大书记,果然应验了下面那些风言风语。
老何,咱都是场里老人,妹妹提醒你一句,别被小狐狸精迷了,作风问题是大问题,会游街劳教的。”花花换了一副嘴脸,开始主动示好,扮演自己人。
这位张春花,是前任书记曾有志安排在话务室的心腹,全场唯一的一部电话是全场的对外窗口。她控制了电话,就是控制了农场窗口。这部电话机只对少数几个高级领导开放,掌控了它就掌控了农场的动态。
何有忆很少用电话,也很少与张春花打交道。尤其是曾有志离开之后,他更加谨小慎微,不再与外界联系。
小梦这个傻娃,居然借他的权力,动用特权通知一些无聊的琐事。给他惹了这个麻烦精,她是有名的大喇叭,不堵住她的嘴,一定会四处宣扬,搞得满场风言风语。
“我知道了,别到处瞎嚷嚷。”何有忆板着脸,严肃地叮嘱。
“老何,你去那娃宿舍不方便,被人闲话。我帮你把布偶拿给你,你抽空给娃送过去。还有人家是小女孩,你要多哄着哩。”花花立刻见风使舵,转身匆匆出门,替何有忆去办他不方便办的事。
香风还未散尽,再次席卷而来。
“哟,这布偶还真可爱,别说小女孩喜欢,连我都看着心爱。”张春花端详着布偶,差一点撞到门框上。
“搁沙发上,我有空给小李带过去。”何有忆保持着书记风度,给出了指示。
“何书记,有进城的指标,想着点我哦。您先忙,岗位还空着,我值班去了。”花花留下一个暗示,转身扭着屁股出门而去。
她是前几年曾有志弄来的大学毕业生,跟曾有志有点不清不楚,搞得整个农场风言风语,沸沸扬扬。曾有志高升之后,为了消除影响,将她甩在北郊农场。她一直替曾有志办事,还献出了身子,最终却被无情抛弃。
受了刺激之后,她变得肆无忌惮,整天浓妆艳抹,四处招摇。场里的楞头小子虽然也有些心动,可知道她是首长用过的女人,都不敢轻易招惹。
她一直想着调离农场,主管场务的场长罗永旺受曾有志托付,一直死死卡着指标,不放她离开,以免她进城到处招摇胡搞,伤老领导的面子。
现在她抓着何有忆把柄,威胁让他批一个指标,让何有忆陷入了两难。留下她,大嘴巴在农场煽风点火,迟早给何有忆与小李的丑事给点出去。放走她,又会得罪位高权重的曾有志,惹祸上身。
农场已开始筹备春耕,人气旺盛,一片忙碌。
作为书记,虽然是一个闲职,也要装模作样地参合一下。心神不定的何有忆支撑到下班,亲自到厨房打了一份菜,开了一瓶酒,自斟自饮。
假期结束,正式上班,吃饭的人多了,他也不好再开小灶,跟着大伙一起吃大锅饭。前段时间,都是勤快的小李帮他送饭送菜。现在她病倒了,只能自己腆着一张麻子脸,亲自到厨房打饭。
下面的职工见到他,纷纷退避礼让。表面是敬畏权威,其实是不愿离他太近,看他这张恶心的麻子脸。
他贵为书记,却一直过得很自卑很封闭。
何有忆一边喝酒,一边回顾过去的一个月,越来越觉得对不住李小梦。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妹妹,为了讨好他,每天忍受这张丑恶的脸,真是不容易。他知道她绝不会喜欢他,只是敬畏他手中的职权,想让他利用职权,给她在城里安排一个正式工作。
他不能再继续这样,一定要给小梦一个交待,给老首长一个交待。等小梦病好了,立刻帮她在市区联系一个单位,送她进城,斩断牵连。
种子站,兽医站,配种站,粮站。。。。。。
这几个与农场有往来,跟他关系比较熟的单位,一个个过了一遍。都是一些粗俗的行业,一个女孩子进这种单位不太合适,放在那种地方,他也不放心。
琢磨半天,也没个合适地方。办法没想出来,酒却喝了不少,感觉有些晕乎,便起身靠进了舒适的沙发里。无意间触碰到搁在沙发的布娃偶,随手拿起来瞅了一眼,目光立刻被它吸引不动。
花花说得一点没错,这东西真的做的很逼真很可爱。一双镶嵌的透明眼睛,怯生生地瞪着他,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小李时的眼神。
这种洋布偶,普通人家根本买不到,也买不起。李一曾经身居高位,给李小梦弄一个洋布偶,自然不是难事。
怪不得小梦专门打电话要他送布偶,这玩意儿真是可爱,她一个人呆在病房一定很无聊,有个布偶陪着,心情会好很多。
习惯了办公室有人陪的生活,突然面对冷清的办公室,何有忆有点不适应,开始想念那个乖巧而听话的小侄女。
他轻轻将布偶摆好,深深地叹息一声,起身进了卧室。酒意袭来,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吱呀一声门响,似乎有人进了办公室。
何有忆恍惚睁眼,惊呼出声:“你怎么回来了?”
李小梦一脸腼腆地站在了卧室门口,低声地撒娇:“叔,人家想你了,回来看看你。”
“胡闹,不再医院好好治疗,瞎跑什么?”何有忆翻身坐起,严厉地批评。
“人家一个人呆在病房,好无聊。叔,我好想你。”李小梦怯生生的小声解释,突然跳起来,一下子扑倒何有忆怀里。
“别胡闹,你病还没好。”何有忆怜爱地轻声叱责。
“叔,我帮你带面具。”小梦飞身跳起,跑到外面,从办公室抽屉取了那一个冰冷的青铜面具。
“胡闹,我这就送你回医院。”何有忆拒绝佩戴,霍然起身。
“嘻嘻,叔,你看我美不。”小梦调皮嬉笑,已抖落了宽敞的病号服,露出一身净白的光晕。
何有忆虽然与她已经沟通了一段时间,每次都是急急忙忙,仓促而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完美的她,目光顿时痴迷凝滞,呆立不动。
小梦贴近他,轻轻替他戴上了面具,面具目洞深处泛起两道灼烧的光彩。
何有忆突然发动,粗鲁地抱起小梦。。。。。
窗外透入的月光,在她身上笼罩了一层柔和的纱,随波而轻轻起舞。几波抖动之后,她开始恍惚,开始抓扯何有忆。
何有忆身上很快落满了伤痕,泛起一道道血棱。小梦地呼救也开始歇斯底里。。。。。。
何有忆被她的喊声刺醒,意识到这样会惊扰场部其他值夜职工,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堵住了她的呼喊。小梦发泄渠道被堵,全身痉挛,拼命地挣扎几下,翻过顶峰,缓缓松散下来。。。。。
“小梦,你怎么了,你醒醒。”何有忆赶紧不对,立刻扶住她,轻轻摇晃了几下。
李小梦双目紧闭,脸色绯红,无力地瘫在他手臂弯。何有忆伸手摸她鼻息,竟然已断了气。不过体温犹在,似乎还有些低烧。
一丝夜风透窗,何有忆打了一个冷战,何有忆顿时目瞪口呆。搂在怀里瘫软无力的小梦竟然变成了布偶。
是梦,是一个噩梦。
他喝酒之后,寂寞难捱,竟然把布偶当成了小梦给践踏了。
不对,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噩梦,小梦一定出事了。
何有忆蓦然惊醒,丢下布娃偶,冲出了办公室,飞身跳上吉普车。驱车冲出了农场,直奔城区方向。
一路疯狂颠簸驱驰,40分钟后,吉普车冲进了市人民医院。何有忆飞身下车,冲进了冷冷清清的住院部。
就在他冲入一刻,住院部拉响了急救警报,休息的医生护士纷纷·冲出值班室。整个住院部完全陷入一片紧张嘈杂的混乱。
纷乱的医生护士,阻挡了飞速的何有忆,他不得不放慢速度,躲避一个个小跑的背影。当他穿越所有背影,冲到出事病房一刻,双脚一软,差一点跌倒在地。
他的判断没有错,小梦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