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叶默,低声说:“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回去?”
叶默淡淡的说:“他也是成年人了,就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好了。”
我不满的想:“你也太冷漠了。”
不过这种话我可不敢说,万一叶默来一句: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冷漠。然后他不管我了,那我哭都没地方哭。
我叹了口气,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前面的纸人身上。叶默说的没错,我现在自身难保,还是管好自己再说吧,我的处境比沈琅要危险的多了。
我们已经离开市区了,郊外没有路灯,只剩下天上半轮月亮。纸人随着夜风,一晃一晃的,走到了一片荒地中间。
我看到荒地中有大片的坟茔,最早的那些坟墓,坟包很高大,坟前的墓碑也很宏伟,一副大家族的气派。但是后来的坟墓,墓碑越来越小,到最后,干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坟包了。
叶默在我身边,低声感慨:“看样子,这个家族正在衰落,已经落魄到连丧事都不能大操大办了。”
我本来以为,纸人来到这里之后,就会进行冥婚。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纸人们纷纷的藏在了墓碑后面。
我有点奇怪他们的举动,但是也没敢露出马脚来,于是学着他们的样子,也藏起来了。
藏好之后,我开始悄悄地观察这里。我看到发财叔被几个纸人按在墓碑后面,动弹不得。而坐轮椅的冯陆也藏在一个高大坟茔的阴影中,目光中带着兴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我心里打鼓:“纸人们为什么要藏在这里?他们在等什么人过来吗?”
我心中一惊:“该不会是发现沈琅了吧?”
我从墓碑后面探出头来,并没有发现沈琅的影子。我心中一松:到底是警察,应该不会暴露目标吧。
我感觉等了很久,我蹲在墓碑后面,腿都有点麻了。我看了看叶默,他盘着腿坐在那里,气定神闲,一副在修行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心想:“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镇定,那就好了。”
我正在感慨,忽然感觉到有一束光,从我脸前面扫过去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来,向远处看过去。
我看到乡间小路上,走过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提着篮子,举着手电,颤颤巍巍的,一直向坟墓走来了。
我瞬间猜到了,这应该就是我们今晚要等的人了。我仔细看了看他们,他们两个步履沉重,而且身后拖着影子,应该是活人。
这两个人走到了一座坟茔面前,然后跪了下去。
因为这一片坟地太大了,再加上今夜黑乎乎的,光线很不好。所以他们倒没有发现有很多纸人藏在不远处的墓碑后面。
他们从篮子里取出纸钱来,然后跪在坟茔面前烧纸。
借着火光,我看清楚了前面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四十来岁的妇人,她头上别着白色的纸花,脸上满是愁容,似乎生活的很不快乐一样。
在她身边,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这小孩穿着孝服,一脸惊慌的看着周围。
妇人递给小孩几张纸钱,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也给三爷爷烧几张纸吧。”
小孩点了点头,把纸钱扔到火堆里面了,然后对妇人说:“妈妈,我们为什么要给三爷爷烧纸?”
妇人叹了口气:“今天是你三爷爷的忌日,我们当然要给他烧纸了。”
小孩不解的说:“可是……爸爸也死了,为什么不给他烧纸?”
妇人的嘴角动了动,似乎要落下泪来,但是她显然不想在小孩面前哭泣,于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这是你爸爸的遗言,也是咱们冯家的祖训,要把纸钱都烧给三爷爷。”
十来岁的小孩正是好奇的时候,所以他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又问了一句:“可是……爸爸为什么要留这样的遗言?”
妇人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坟前呜呜的哭起来了。
小孩马上慌了,也被妇人吓哭了:“妈妈,你怎么了?”
妇人哭了一会,擦了擦眼泪,把小孩抱在怀里,叹了口气说:“孩子,你看看这祖坟。咱们老祖宗的坟多威风?听说那时候下葬,一场丧事,花钱如流水,陪葬的东西都是真金白银。你再看看现在,你爸爸死的时候,只是一捧骨灰,随便堆起来一个坟包就算了。”
小孩小声问:“妈妈,我们家是不是变穷了?”
妇人点了点头:“是啊,变穷了。如果单单是穷了倒没什么。谁没有受穷的时候呢?只要有子弟在,早晚有翻身的时候。”
妇人说到这里,又哭起来了:“可是传到咱们这一代,偌大个冯家,就只剩下你一个独苗了。我们冯家的人丁越来越稀薄,我真担心,哪天就断了香火。到时候,祖宗们再也收不到咱们的供奉,在地下忍饥挨饿,我就是死了也没脸见他们。”
小孩显然很懂事,对妇人说:“妈妈,你别难过,我以后挣很多钱。”
妇人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句话,不知道多少代冯家人说过。但是全都没有用。咱们冯家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每一代人都走背字。”
“传到你三爷爷那一代的时候,冯家人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外号叫半身佛。半身佛说,冯家人只有一个兴旺的机会,就在你三爷爷身上。于是冯家倾其所有,供着你三爷爷上学,念书,出人头地。只可惜,他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冯家也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妇人说到这里,从篮子里拿出来一些瓜果,摆在坟茔面前,哭着说:“三少爷啊。你虽然死了,但是我们冯家人还对你抱着希望呢。每一代人临死的时候,都交代遗言,要来祭拜你。你在天有灵的话,保佑保佑我们吧。冯家,眼看就要断了。”
妇人在坟前哭了好一会,然后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拉着小孩说:“给你三爷爷磕个头,咱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