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萧惊堂会这样做,毕竟与裴家在竞争,又恨她入骨。传播这样的故事出来,一能报复她,让她在幸城没有立足之地,二能打击裴家,让裴家的招牌不再那么闪闪发光。
一箭双雕的好计谋,他哪怕是生着病,也是这样的聪明。
“你……”凌挽眉有些心疼:“最近还是别出门了,有什么事情,就交给我们去做。二少爷只是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
“等他气消了,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温柔笑了笑,垂眸道:“最近货源紧张,给萧家的供货稍微提高些价格,比裴家的同等物品低上百分之五十即可,不用太低,也不用太高。”
还要继续给萧家供货?阮妙梦有些意外:“你……不恼二少爷吗?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把你赶了出来。”
她还以为温柔不会再帮萧家了。
“没什么恼不恼的。”温柔没看她,低头继续看碗里的化学反应:“我从今日起就是个商人,从头开始的商人,没什么路数,只能先与萧家相互利用。不管他是不是萧家二少爷,有利可图,我都会与他合作。”
“嘴硬。”阮妙梦撇嘴:“真要挣钱,你不如同裴家合作,他们给你的价格一定会更高。”
“……”温柔笑了笑,眼里半点光亮都没有。
她不傻,萧家比裴家更靠谱,所以她会选择在这时候帮萧惊堂而不是裴方物。再者,她帮萧惊堂,萧惊堂不会知道,但裴方物的话,感情牵扯太多,实在不是个好的选择。
“哎,行了。”凌挽眉拉了拉阮妙梦的袖子:“咱们不是来说之后的货的么?扯那么多也没用。”
“……也是。”轻咳两声,阮妙梦将袖子里的图纸拿出来:“萧家的订单,要玻璃花瓶十个、屏风五个、镇纸二十个、发簪三十支、戒指二十枚、各式摆件有多少要多少……有做出来的,当即交货。”
念完,阮妙梦皱了皱眉:“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做,扛得住吗?”
“有什么扛不住的。”温柔耸肩:“挣钱嘛,总是要辛苦一点的,我的钱已经比很多人赚得更容易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二少爷看样子是想用这批货跟裴家继续抵一个月。”阮妙梦抿唇:“萧家玻璃阁一开,裴家的气焰顿时下去不少,只是时间不够长,裴方物依旧在跟萧家打价格战。等萧家用这一批玻璃回了本,也就能与裴家继续抗争了。”
“嗯。”温柔面无表情地点头,让疏芳去拿了面纱,然后道:“你俩没事就先回去吧,我去瓷窑继续赶工。”
“路上小心。”凌挽眉不太放心地道:“就算听见什么话,或者遇见找事的,你也就当没看见没听见,躲开就好了。”
有这么严重吗?疏芳皱眉,还是一脸茫然,温柔却点了头,带上图纸和刚提炼出来的几盒子催化剂,出门往瓷窑走。
这院子租得便宜,离瓷窑却远,要穿过两条大街。路上没有来往的马车,温柔也就只有带着疏芳步行。
“裴记可真是不要脸,勾搭了人家的女人,偷了人家的方子,还敢跟萧家作对。”
“哎,你知道是什么方子了吗?”
“不知道啊,传得神乎其神的。不过那杜温柔可也真是不要脸,该浸猪笼的!”
“你可别说那杜温柔了,我活了三十年都没见过那种贱女人,吃里扒外,帮着别人对付自己的丈夫。”
“也不是丈夫吧?听说她被贬为奴藉了。”
“那也是二少爷聪明,一早看穿她这蛇蝎心肠,只是没想到当个通房丫鬟都不老实……”
一路走过去,四周茶肆的人都在议论此事。听得疏芳脸色惨白,看了看走在前头的主子,很想让她换一条路走。
然而,温柔就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般,挺直了背从人群里穿过,连一丝害怕也不曾有。
疏芳有些惊讶,过了这条街,忍不住就上前拉住了她:“主子?”
“怎么?”茫然地回头,温柔疑惑地看了看她。
这眼神不清澈,里头满是复杂的东西,却全被压在一层厚厚的雾气之下,看不清也道不明,但莫名的,一对上她这眼神,疏芳就想哭。
“哎,好端端的你哭什么?”轻轻笑了笑,温柔拍了拍她的肩膀:“方才她们不是说了吗?听见也当没听见,好好走自己的路就是了。”
可女人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名声吗?疏芳有点哽咽,回头看了看,这满街不认识的人,提起她的名字都是义愤填膺的模样,若是知道她就站在这里,说不定就直接要抓起她来浸猪笼了。
“没关系的。”温柔耸肩:“你忘记了,我不是这里的人,早晚要走,所以他们怎么看我,我一点也不在意。”
身子一僵,疏芳怔愣地看了看她,恍然间才想起,这已经不是她原来的主子了。
一时哑然,疏芳捏了捏手,抹了眼泪跟着她继续往前走。
温柔不仅与她原来的主子不同,而且跟她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很多女子被流言逼死,跳河或者悬梁的,这幸城里每个月都有不少例。虽说也有人能挡得住流言蜚语,但能这么从容地从一堆辱骂声里穿过的,她是第一个。
很坚韧,也很让人心疼。
第二条街快走到街角,温柔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疏芳跟着看过去,就见那儿有一家新开的点心铺子,里头正有香味儿飘出来。门口的伙计还吆喝着:“客官里头请,咱们这儿什么新奇的点心都有,还有特色的七彩花瓣米糕,外带或者里头吃都可以。”
七彩花瓣米糕,七种颜色七层叠,每一块儿都切成花瓣的形状,放在黑漆木红漆边儿的盒子里,瞧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主子想吃点心?”疏芳小声问。
“没有。”收回目光,温柔捏着图纸继续往前走:“我再也不会喜欢吃那种东西了。”
要么就软糯腻人,要么就辛辣逼人,她余生再不想尝的,就是分明辣得人眼疼,却总能有甜香安抚着,然后让你将整个儿都吃进去的东西。
再也不想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