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进去之后,旁边出来了两个丫鬟迎接,倒也没让他们在大厅多留,而是直接带去了后院。
“这也是萧家的店子?”一边打量四周,温柔一边问。
虽说是卖衣裳的,可这大厅进来后头就是一个有山有水的小别院,瞧着倒是雅致。
“这是萧家第一间裁缝铺。”萧惊堂面无表情地道:“刚开始萧家只做丝绸生意,但几年前因为一套月华裳,萧家制衣的名声大燥,之后便开了这间裁缝铺,只接百两银子以上的生意。只这一家铺子,每年的收入能抵上整个幸城的裁缝铺。”
温柔:“……”
萧家这简直是商业垄断啊?什么店铺都有,生意还都这么好,别的商家怎么活的?只接百两以上的,那这利润不知道多丰厚,制衣最大的成本,也就是人的手艺而已。
“二少爷。”引着他们到了厢房,旁边的丫鬟笑眯眯地道:“要谁来做这衣裳?”
“我们赶时间。”萧惊堂道:“你给她量身子吧。”
丫鬟一愣,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再不确定地看了温柔一眼:“您……亲自动手?”
啥?温柔挑眉:“二少爷还会做衣裳啊?”
“有几年没做了。”萧惊堂淡淡地道:“正好练练手。”
凭什么拿她来练手?!温柔撇嘴:“你都说那大会很重要了,就不能换个靠谱的裁缝么?万一搞砸了,丢的还不是你的脸?”
不耐烦地拿起旁边的糕点塞进她嘴里,萧惊堂满脸戾气:“你闭嘴,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旁边的丫鬟被吓了一跳。
二少爷一向是沉默少言的,虽然看起来有些凶,但也不至于会这么吼人啊,更何况这位似乎还是二少奶奶,万一吼哭了可怎么是好?
然而被吼的女子一点也没要哭的迹象,像是已经习惯了,翻了个白眼就吧唧吧唧地吃点心,任由她给量身子。
“做得不好看,我可不会穿。”咽下第一口点心的时候,温柔鼓着嘴说了一句。
萧惊堂冷笑,转身出去了一会儿,抱了两匹分外光滑的丝绸回来,搁在旁边的桌上就开始拿尺子量。
丫鬟量好温柔身上的尺寸就写在单子上恭敬地递给了他,萧惊堂接过来扫了一眼,也没多说,手下动作不停,剪子裁开的丝绸断面平整,一翻一覆之间,晃花了温柔的眼。
“这绸子倒是好看。”温柔小声问旁边的丫鬟:“是什么品种的丝绸啊?”
小心翼翼地看了认真的二少爷一眼,丫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就退出了厢房,十分仔细地将房门合上,然后才道:“那是月华绸,有熟人来买的话,一百两银子一尺。若是不相熟,铺子里是不卖的,一年也就能有十匹。”
这么贵?!温柔有点震惊:“金子做的啊?”
“天蚕丝配以数百人的纺织,月余才得一匹。”丫鬟笑道:“您别看着觉得那绸子没什么特别,只是光泽瞧着好看。但穿着就知道了,不但舒服,而且不怕划破。一旦划破,可以顺着断口将表面的丝都抽了,里头还有巧夺天工的花纹图案。”
这是个什么设计?温柔皱眉:“那还不如买来就直接抽了丝,就能看图案了不是?”
“您说笑了。”丫鬟掩唇:“好好的月华绸,做成衣服已经是极美,除非是旧了或者坏了,谁舍得把那好看的绸面扯掉?”
说得似乎有点道理,温柔点头,然后突然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们二少爷,竟然舍得拿这么贵重的料子给我做衣裳?”
“料子哪里有什么稀奇?”丫鬟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您不觉得,二少爷亲自来做,显得更加难能可贵吗?”
以萧惊堂的身份,完全不必来干这种裁缝的事儿,温柔知道,他也许是对她有点愧疚,所以表达表达诚意。
可这就能抹平他干的禽兽事儿了不成?温柔皱眉,嘀咕道:“他亲自做又如何?心意是到了,手艺可不一定到。”
丫鬟:“……”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了看着小丫头,温柔有点懵逼:“我又说错什么了?”
“您不知道吗?”丫鬟的表情古怪极了:“咱们这儿的镇店之宝月华裳,就是当年二少爷亲手做的。”
温柔:“……”
那么凶恶的人,竟然会做衣裳?!她有点震惊,想象了一下萧惊堂拿着针线当裁缝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骗我的吧?”
“奴婢不敢。”丫鬟垂头:“二少爷会的东西很多,制衣、雕刻、烧瓷、炒香料。奴婢在萧家做了五年的工了,就没见过二少爷不会的,所有的萧记店铺里,都一定有一样二少爷做的镇店的东西,咱们这儿是月华裳,琅琳首饰铺是‘金风玉露’,陶瓷古店里还有一件稀世的瓷器,都出自二少爷之手。”
“……”
她不信,这丫鬟一定是收了萧惊堂的钱,来给他吹嘘的,肯定是!堂堂江南首富家的二少爷,享福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这么多东西!
摇摇头,温柔板着脸道:“行了,你不必说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等他吧。”
“是。”丫鬟颔首,领着她就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停下来道:“不过奴婢还是想说,您身上这一套首饰,是不是从琅琳首饰铺取出来的啊?”
“不是!”温柔咬牙否认。
“那便好。”丫鬟松了口气,拍拍心口:“方才就瞧着有些像那套‘金风玉露’,不过那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用的东西,想来也是仿品吧。”
深吸一口气,温柔扯着嘴角问她:“你说的那个‘金风玉露’,是不是在琅琳的第三层楼的紫檀木盒子里放着的?”
“在哪儿放着的奴婢不知道。”丫鬟摇头:“不过听闻保管得很严实,有三把锁锁着呢。”
说完又有点疑惑地看她一眼:“您怎么这样问?”
“没事,随便说说而已。”面无表情地双目直视前方,温柔道:“万一哪天有机会,我也好去看看。”
“其他地方有不少仿制的‘金风玉露’,就连萧家自己的铺面,也会做几套相似的来卖。”丫鬟道:“只是世间再也难寻那般极品的祖母绿,再怎么仿制,也是不一样。”
怪不得方才萧惊堂的神色那样嘲讽,原来是笑她不识货?不夸祖母绿之前,倒是夸黄金的贵重!
气得吐了口浊气,温柔坐到花厅里去,一边吃东西一边等着萧惊堂出来。
也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意思,嘴上那般挤兑,说她不值钱,一转眼给她的又全是最好的。都已经给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了,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让人高兴高兴吗?要是他会说话,今儿她说不定就气消了一半了呢?结果丫偏生还是嘴贱。
怪得了谁?她就是还恼他,衣裳做得再好看也恼!
“自己来试试。”
两个时辰之后,温柔已经睡着了,却被人拎了起来,兜头罩上了一件裙子。
这感觉跟被水泼了似的,她一惊,伸手去捞,就捞住了从头上滑下来的月华裙。
“你没见我头上还有头饰吗?”沙哑着嗓子吼了他一声,温柔道:“这料子刮坏了我可不赔。”
萧惊堂负手站在她面前,跟上帝俯视蝼蚁似的看着她,嗤笑道:“也要刮得坏才行。”
这种料子好就好在柔软似水而且不易被刮起丝,况且她头上的首饰都是精工,没半点尖锐到能刮伤丝绸的地方,也就她这个不识货的,会这样咋咋呼呼。
温柔定了定神,拎起手里的裙子看了看。
触手如水,本以为带夹层的裙子会硬,可这种丝绸摸起来比寻常的丝绸更软更滑。萧惊堂选了嫩黄色为裙,绯红色为裳,紧窄的腰身上头有百花暗纹的抹胸,花纹精致,剪裁得体,有一种天然的流畅之感,仿若月华照身,光芒流转。
“这就是月华裳?”温柔怔了怔:“月衣我以华裳的意思?”
“你没眼光,倒是还有点墨水。”萧惊堂道:“换上我看看。”
没有女人不喜欢漂亮衣服,温柔瞬间忘记了刚刚气鼓鼓说的再好看也恼人家的话,抱着裙子就去内室换上,再出来的时候,感觉整个花厅都亮了些。
“太美了!”旁边的丫鬟有些激动:“二少爷若是能多做两件,简直是能直接送进宫的好衣裳!”
笑眯眯地转了个圈,温柔眼里亮晶晶的,舔着脸问萧惊堂:“好看吗?”
萧惊堂面无表情地道:“人靠衣装。”
“给你个机会重新说一遍。”依旧笑着,温柔的牙却咬紧了:“好好夸我一句!”
面前的人沉默了下来,憋了好半天才道:“挺好看的。”
已经对这个人的语言水平不抱什么希望了,温柔长吐一口气,撇嘴道:“明日就穿这一套去是吧?行了,回家!”
然后一甩袖子就往外走。
摸摸鼻子,萧惊堂跟上去,很是纳闷地问:“穿得这么好看了,你还在气什么?女人难道都是不知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