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裴方物颔首,看着她从袖子里拿出图纸来,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
他没看走眼,哪怕继续与他合作,随时有被萧家发现的危险,杜氏没有弃他于不顾的打算。
来的时候裴方物其实就想过,他现在手里最大的筹码也不过就是杜氏的玻璃,杜氏是萧家的人,如今萧二少爷又对她不错,女人么,心一软,说不定就中断与他的来往,将玻璃转投给萧家。如此一来,他就会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甚至直接被萧家逼上绝路。
然而温柔没有这么做。
眼前的女子一本正经地指着图纸上的灯罩,对他道:“这个比吹玻璃简单,做一块儿整的玻璃,弯曲成圆筒,就是你们这里的灯罩。其他材质的灯罩再薄再透也会挡着烛光,这个不会,透明的,会把所有的光线都放出来。屋子里点一盏灯,能比得上人家点六盏。”
“广告词我都给你想好了,裴记玻璃灯,一盏更比六盏强!”
微微一愣,裴方物看了看图纸上的东西,皱眉道:“玻璃做的灯盏,几户人家买得起?”
“我昨儿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温柔道:“玻璃的生意,总不能只做几次就不做了,但做得太多又太廉价,所以裴公子不妨用这种玻璃灯罩,竞争一下御贡的机会。”
“需要工艺的,就是奢侈品玻璃,咱们明码实价,绝不卖便宜了。但这种日常用的玻璃,咱们可以大量生产,价格不用太贵,只做上流人士的生意,如何?”
珍贵的东西总是要做成品牌的,她可以设计很多玻璃制品,培养很多匠人生产,这样赚钱,能更多更快。若是有人发现玻璃的秘密,那也没什么关系,材料怎么调配只有她知道,就算别人无意间做出来了,她也能做质量更好透明度更高的玻璃来与之竞争。
“可是。”裴方物低笑:“先前我们说这是天然的宝石,还以天价卖给了萧家那么多珠子,如今一转头就大量出货,萧二少爷会不会想不开砸我店子?”
“哎,东西是他买的,价钱是他开的,也算不得咱们欺诈。”温柔耸肩,胳膊肘往外拐地道:“况且现在你们已经撕破脸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倒是那个玻璃瓶子,张老五学吹玻璃也要很久才能学会,咱们一年之内不要做玻璃瓶,让那瓶子保值吧,不然买家生了你的气,那可不好办了。”
“夫人想得周到。”沉吟了片刻,裴方物眼里微亮:“以玻璃的优势争取御贡的机会的确可行,如今世人眼里玻璃都是天价,等这个灯做出来,我免费送上头的主子几盏,再求他铺路,他必定也会答应。”
没人买得起玻璃灯盏,那这天下就一个人能用,若是当真能送到皇帝跟前,他又怎么还会畏惧萧家?
“那就这么定了。”拍了拍手,温柔道:“你把图纸拿回去找熟练的陶瓷工人,玻璃料我会找时间去调好下窑。”
“辛苦夫人。”裴方物一顿,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您……要在这儿用午膳吗?”
“不必。”起身系好斗篷,温柔道:“这地方也不能久留,公子先离开吧,我稍后自行回府。”
“好。”垂了眸子,裴方物微笑:“有什么需要,只管让人去裴府知会,我一直都在。”
“嗯嗯。”毕竟做贼心虚,温柔也没心情多听他的话,挥手就让他快走。
这地方偏僻是偏僻,人倒是也不少,裴方物走了,温柔趴在门缝上看了一会儿,算着他该走很远了,才打开门准备离开。
“听闻爷纳了新妾。”有女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边走边道:“还没来得及送个贺礼。”
好生熟悉的声音!温柔吓了一跳,连忙将门合上,继续趴在门缝上往外看。
凌挽眉穿着跟她一样的斗篷,帽子已经摘了下来,露出了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可与她在府里看见的凌氏不同,这会儿的凌氏眉宇间似嘲非嘲,显得凌厉了些。
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一个不是萧惊堂的男人。
“好不容易见面,你非要一来就说这个吗?”那男人低笑着开口:“我心里有谁,你还不清楚?”
好家伙,这是什么情况?!温柔有点傻眼,揉了揉眼皮,使劲去看那男人的脸。
一身装束低调普通,那张脸却像是三月里泛开的桃花,顾盼生情,满怀风流。这张脸她没见过,不是萧家里头的人,不过看那气度,身份想来不低。
“以前清楚。”丝毫没被他的笑容打动,凌挽眉抿唇道:“现在渐渐的不清楚了。”
男人的步子一顿,脸上笑容不减:“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要同你吵架,只是觉得有些累了。”垂了头,凌挽眉淡淡地道:“你有你的如花美眷,有你自己的抱负,我只能成为你的累赘和包袱。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就分开吧。”
啥?
屋子里的温柔比外面那男人可震惊多了,凌挽眉看起来是个挺本分的姑娘啊,怎么会……怎么会一直与别的男人在一起?
并且看起来,这不是第一次私会了,两人来往很久,而且感情不浅。
“你这人,为何总这么任性?”回过神来的男人不高兴了,皱眉道:“我是为你好,才让你留在萧家。”
“多谢。”凌挽眉颔首:“我更喜欢江湖。”
这是求私奔不成就要分手的情节吗?温柔咋舌,忍不住摇头。怪不得凌挽眉对萧惊堂没什么兴趣,一早就有其他男人了,这可真是……给萧惊堂送了一顶漂亮的绿帽子。
“我不喜欢任性的女人。”外头的男人不耐烦了:“你若非要这样,那你就走便是。”
说罢,直接扭身离开了。
凌挽眉还站在原地,正好是温柔趴着的门外头,脸色有些苍白,眼里也慢慢涌了眼泪。
被甩了啊?温柔看得直摇头,那男人一看就不靠谱,虽然萧惊堂又凶又不讲道理,但是怎么看也比这种男人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