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就看见这个人,心里气闷,他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萧惊堂冷笑:“我叫回了你的魂,你不谢谢我,还张口骂人,真是不知好歹。”
也没多余的力气跟他拌嘴,温柔翻身就想继续睡,谁知道床边这人一点也不温柔地直接就把她给拎了起来,靠在后头立起的枕头上。
“饭吃了再睡。”
关他什么事啊?温柔惨白着脸瞪他:“想装好人还是怎么的?”
“你有什么本事让我来装这个好人?”萧二少爷满眼蔑视地递了休书和卖身契给她:“你父亲允了的,给你的休书,顺便卖身给了我萧家,以后一辈子就在这里还债吧。”
卖身?温柔一愣,扯过他手里的东西看了看,脸色更白了。
“凭什么他可以卖了我?”气急败坏地撕了卖身契,温柔咬牙:“我的人生自然该由我自己做主!”
“还想撕吗?”平静地问了她一句,萧惊堂从身后又拿了十几份卖身契出来:“原件已经送去衙门备案了,这些你可以随便撕。”
温柔:“……”
她怎么忘记了,这里是万恶的旧社会啊,卖女儿的事情多了去了,父亲签的卖身契,拿去衙门也是要作数的。
拿过一份仔细看了看,温柔深吸一口气:“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值钱?十万两?”
饶是萧家这么富裕的人家,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拿出十万两银子来。更何况她现在身上有伤又流产,根本没多余的精力去挣钱。
摆明了是被坑在这里了。
“你该感谢我觉得你这么值钱。”萧惊堂起身,冷漠地拍了拍袍子,对旁边目瞪口呆的丫鬟道:“照顾好她,养好了人,以后才能还债。”
“……是。”
温柔气得笑了,险些把旁边放着的饭菜给打翻。
“冷静点。”凌挽眉伸手来压着她:“别跟自己过不去,你现在很虚弱。”
饭菜都是猪肝一类增血益气的,温柔咬牙,端起碗和了菜就大口大口地吞饭。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任何时候她都不应该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不然老了还多病,多难受啊?
差点噎着,温柔又咽了一口汤下去,用尽浑身的力气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碗饭。
旁边的慕容音瞧着,眼泪都快下来了:“您别这么急……”
“我不急,没事。”放下筷子,温柔抹了抹嘴:“日子还长着呢。”
屋子里血腥味儿浓重,气氛更是压抑,几个姨娘待不住,纷纷找了借口出去透气,只有凌挽眉依旧坐在床边,看着她。
“有话要说吗?”温柔问她。
凌挽眉笑了笑:“我打算走了,你现在也不再是萧家的二少奶奶,有没有跟我一起走的打算?”
“走?”温柔微微一愣:“你能走去哪里?”
“江湖之大,去哪里都可以。”凌挽眉道:“我本来是为了等一个人才会在这院子里待着,现在不想等了,所以随时都可以离开。”
想起先前凌挽眉说的那些话,温柔大概也能明白,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你要是能带我走,我便走。”
“好。”凌挽眉颔首:“我去安排。”
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她等了五天,那人也没有要来跟她服软的意思。
想想也是,木家的少爷,风流满天下的公子哥,少了她一个女人,还有千万个女人,又怎么会拉下脸来求她。
到底也是她自作多情了。
回去收拾了细软,安排好外头的接应,凌挽眉正要松口气,却听得身边的丫鬟宛蝶在外头道:“主子,二少爷来了。”
吓了一跳,凌挽眉连忙将所有的包袱都塞进了床下,然后抬头看着走进来的人。
萧惊堂来她院子里每月也就一次,走个过场而已,两人也不曾说过太多的话,毕竟不管她说什么,这位少爷都不会有反应。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今儿的二少爷竟然主动开口了:“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瞳孔微微张大,凌挽眉诧异地看着他,听着他说的话,更是下巴都快要落在了地上。
温柔的身子在大夫的精心调养之下,终于没有再出现危险的预兆,只是连续五天躺在床上,小腹时不时的绞痛,血流不止,也不是什么轻松的过程。
躺着没事做的时候,温柔就只能睡觉,可一睡觉,她就会梦见一个小小的孩子,咯咯笑着朝她挥手。
别走啊!温柔急了,连忙要去追,可脚下一空,突然就悬挂在了悬崖上。
“你下地狱去吧!”站在悬崖边上的萧惊堂冷着脸,抬脚就踩向了她的手。
“啊!”温柔惊醒,慌张地往四周看了看。
疏芳红着眼睛拿着一套衣裳站在床边,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松了一口气,温柔跌回枕头上,看着疏芳问:“怎么了?”
“二少爷吩咐,您身子一好,就要开始干活。”疏芳万分心疼地看着她:“刚刚就有人把丫鬟的衣裳送来了。”
这才过去几天啊?血刚流完,身子稍微恢复了一点,就让她去干活?温柔啧啧两声:“算他狠,来,衣裳给我。”
“可……”看了看手里的粗布衣裳,疏芳眼睛又红了:“现在可有不少人等着看您的笑话呢。这衣裳一穿……奴婢真担心你会受不了。”
“落差是肯定有的。”温柔起身,从她手里将衣裳拿了,慢慢地更衣:“可是有什么办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日子不还得过吗?二少奶奶也好,丫鬟也罢,各有各的过法。”
大不了就是那些以前就看不惯杜温柔的人,现在有了报复的机会而已。
“你起身了?”
刚跨出屋门,温柔迎面就遇上了巧言,她朝自己温和地笑了笑,然后道:“辛苦你了,今日厨房那边有些忙碌,二少爷让咱们过去帮一帮。”
“好。”朝她颔首,温柔慢慢地就往厨房走。
巧言在后头,认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转了方向就去了萧惊堂的屋子。
萧惊堂还在看账,只是最近没休息好,脸色比平日差了些。
放了碗补汤在他桌上,巧言笑道:“您也该好好睡一觉了。”
“嗯。”端起药汤,萧惊堂刚想喝,又顿住了。
“咱们府里的药材,是有专门的人在管吗?”
巧言一愣,笑道:“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大夫同我说,杜温柔怀孕的时间很短,光是杜伯父打那一下,不一定能打掉。更何况她是从之前开始就身子不舒服,一直在吃药,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笑意淡了下去,巧言抿唇:“您还一直在想这件事?”
“到底是我的骨肉。”萧惊堂道:“想也是应当。”
脸上的神色似哀似怨,巧言低了声音:“奴婢很久以前,也有您的骨肉,可没了就没了,也不见您多问一句。”
萧惊堂皱眉,看了她一眼:“通房丫鬟不留子嗣是萧家的规矩,你擅自留了,已经是罪过。”
“那杜氏现在,连通房丫鬟都算不得呢。”唇边有些讥诮,巧言道:“您也关心得过了头。”
“你想说什么?”微微有些不耐,萧惊堂道:“我心情不是很好,若是有话,你可以直说。”
摇摇头,巧言叹息:“奴婢没什么好说的,二少爷保重就是。”
说罢,扭头就出门。
萧惊堂继续低头看账,打算等看完桌上的,就去看看旁边柴房里的人。
然而温柔已经在厨房里站着了,她面前的,是珍馐斋特聘的李大厨。
“哟,这不是做得一手好菜的那位主子吗?”最近府里的消息满天飞,李大厨自然知道温柔是谁,可他就揣着手笑眯眯地道:“怎么?当真要来厨房做事了?”
“奴婢是来帮忙的。”温柔笑道:“听闻厨房今日忙不过来。”
看了四周井然有序的众人一眼,李大厨哼笑:“是挺忙的,菜就交给你洗了。”
已经是夏日的天气,井水虽然冰凉,但也不算刺骨,这活儿不累,但对温柔来说,就是个酷刑。
“我有别的选择吗?”她问。
李大厨笑着摇头:“我可不是会鼓励下人的二少奶奶,该你做的,就得你做,做不好我就会骂你,甚至打你,才不管你曾经是哪里的主子。”
深吸一口气,温柔心想,这人果然还是死性不改。
伸手拖了旁边的菜筐子,温柔认命地往井边走。
“二少奶奶。”有小丫鬟怯生生地跟上来,看了看身后,小声道:“您刚刚流产,不能碰冷水的,奴婢来帮您。”
是小荷,温柔一愣,忍不住笑了:“你这丫头可真是热心肠,我又没给你什么大恩惠,怎么会这样帮我?”
小荷一愣,有些紧张地道:“奴婢不图什么的,就是觉得二少奶奶人好……”
她胆小惯了,经常把事情搞砸,被李大厨骂得最多的也是她,但是那天遇见二少奶奶,帮她刮鱼鳞,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差劲,还是能做好活儿的。
所以下意识的,她就有点想靠近二少奶奶。